《百荷花》晓野

4、忆往昔-心底的缺口

　　梅城地势低洼，四面环山，六月的天气异常闷热，整个城市就是个大蒸笼，而人们就像被蒸煮的包子和馒头。为了驱赶暑热人们只能每天吹着吱吱作响的电风扇，或呆在空调房里不敢出门。
　　可这日子却是千秋期盼已久的，因为，他和无霜约定，她一毕业两人就结婚。
　　今日就是毕业晚会，他终于盼到了。他准备在今晚的毕业晚会上给她一个大惊喜，他要当着她同学的面向她求婚。
　　黄昏时分，千秋来到了张无霜的家。
　　张无霜一边哼着音乐，一边用酒精灯煮着咖啡。那酒精灯灯火一闪一跳的，火力不太正常，她便取来小剪刀轻轻的剪去小节灯芯，火力就变好了。她就那么慢慢地看着，等着。她是那么专注，像个孩子似的固执。在家，她从不肯用自动咖啡机熬煮咖啡，总觉得用酒精灯煮出来的咖啡更香，更美妙，更浪漫，就跟做实验一样有趣。
　　千秋坐在餐厅的圈椅里，看着张无霜美丽的身影在屋内走来走去，他觉得很有意思，竟十分享受，整颗心都充满了家的幸福感，便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手执画笔偷偷地画她的肖像。他要留住她这一刻的样子。他总喜欢画她，还不让她看见，总是画个不够。不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画好了她的肖像，满意地本子放回口袋。
　　他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突然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依偎在他怀中，两个人的身子重合为一个不倒翁似的轻轻摇晃着。
　　“毕业晚会什么时候开始？”他宠溺的问道。他的脸紧贴着她的侧脸，摩挲着她那香滑红润的面颊。
　　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脸，甜蜜地笑道：“晚上八点开始。”
　　“那什么时候结束？”他想确定时间，以便他前去学校向无霜求婚的时候她的同学们还在，为他们做个见证。
　　“没定，大家都说要玩通宵呢。”
　　“你也打算玩通宵吗？”
　　“不会。”
　　“我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你早点儿休息，我会自己打车回来。”
　　“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
　　“千秋，你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千秋无奈的叹息，松开了她。
　　“千秋，你生气了吗？”她慌忙转身面对面的抱住了他。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你离开我，哪怕是一会儿也不想。”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我会早点回家。”说着，她在他脸颊留下一个香吻，便推开了他，红着脸道：“快去坐好，等着，我给你煮咖啡。”
　　她极少主动吻他。两人的恋爱关系一直保持着纯洁的牵手，拥抱状态，亲吻只是偶尔的事。
　　这一吻让千秋受宠若惊，仿佛醉了一般，乖乖地退回了原位。
　　过了一会儿，她忽地感叹道：“千秋，你觉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就毕业了。”
　　千秋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紧张起来，他比她早一年毕业，他一直盼着她早日成为他的新娘，而她似乎还没那个觉悟。
　　“无霜，你不会还想继续读书吧？”千秋悲鸣。
　　“继续读书？或许我真的可以再读两年。”她嘻嘻地笑道。
　　她很喜欢读书，很喜欢呆在学校。而且‘雨丝’和生活上的事都有千秋为她操心，她除了画画什么都不管，似乎还真的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不行，绝对不行！”千秋几乎崩溃，暴跳起来，抓狂地叫喊道：“绝对不行！”
　　“为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她说什么千秋从来不反对的，今天突然这样大声地坚决地冲着她说‘绝对不行！’她当然很震惊。
　　“结婚，我要结婚。”千秋急切地脱口而出。那口气似乎他已等了一万年那么长远似的。他不能再等。
　　张无霜反应过来时‘呀’的一声灰溜溜地逃跑了。
　　千秋在楼下等了好一阵，她才慢吞吞的下楼，冲千秋吐了吐舌头，其表情不自然极了，又调皮又可爱。
　　她有点儿心虚的道：“咖啡，我煮咖啡，应该快好了，你再等一下哦。”
　　“哦，哦，”原来在心里想了千万遍的刻骨铭心的求婚词竟然被那句赤裸裸的‘我要结婚’给彻底毁了。千秋难过，沮丧。明明是动怒了却又不舍得责骂她，皱着眉头道：“你也不嫌麻烦，有咖啡机不用非要用酒精灯煮。看吧，煮了半个小时竟然还没煮好。”
　　张无霜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再惹他生气，却又实在忍不住的偷笑。孩子似的向他撒娇地道：“我就是喜欢这样煮，就跟做实验一样，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当然行！虽然你难得煮一次咖啡，虽然我也只喝过三、五次。但那味道浓香无比，无人能及，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呢。”千秋见她偷笑，也禁不住的戏谑讥讽道。
　　‘浓香无比’实则是指张无霜煮的咖啡很苦，很难喝。若是别人煮咖啡的时间是10分钟，那么，她熬煮咖啡的时间绝对是3个10分钟，4个10分钟。
　　虽然千秋叮嘱过要少放一点儿咖啡豆，水也不要放太多，可张无霜就是喜欢多放一点咖啡豆，水也必然加到最高限度，熬中药似的煮了又煮，以至于煮出来的咖啡是浓缩型的，奇苦无比，堪比最苦的草药还难下咽十倍都不止。最难得的是那么难喝的咖啡千秋却得硬着头皮装着非常享受的样子全部喝下肚。不得不说千秋实在是太宠爱她了。
　　那滋味儿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千秋能喝得下去，熟悉她的人都对她的咖啡避之不及。
　　“我煮的咖啡很难喝吗？”她还天真的问他。
　　“不，哪有，我喜欢，很喜欢。”千秋嘴上这么说，其实在心里想的却是：喝吧！喝吧！反正我也做好了当小白鼠的心理准备。
　　“真的吗？”
　　“嗯，嗯，真的。”千秋温柔又清爽的笑道。真是说谎话也不脸红。
　　张无霜也早已习惯了千秋的宠爱，千秋说什么她都信。这会儿又粘人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就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谢谢！”
　　“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谢你什么，我想说谢谢你的所有，谢谢一切。”
　　这家伙不轻易向他表白什么，可她一旦开口，就那么三言两语，他就觉得得到了莫大的幸福，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千秋将她拉到身前，紧紧的抱在怀里，动情地说道：“无霜，谢谢你的所有，谢谢你的一切，还谢谢你陪着我，爱我。”
　　“千秋，我——”张无霜脸色绯红。她还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她深深地爱千秋，可她从来没有好好的向他表白过，她也想将自己的感受传达给他，可就是常常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完全。好纠结。
　　千秋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看无霜的表情他体会到了她想说些什么，她说的话一定是他很想听而她又一直没能说出口的。她实在太害羞了，竟然让他一等再等。
　　“无霜，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千秋虽不忍为难她，却也在内心深入强烈的期盼着。真的好想听到她说‘I love you!’真的好想。他轻轻的摸着她的脸，鼓励着她。
　　受他感染，张无霜的心也怦怦地跳了起来。她微微开启的嘴唇一动不动，心中颇为难受，她想说，她想说，几次开口叫道：“千秋，千秋.......”
　　千秋眼巴巴的瞅着她，实在是怪可怜的。一直盼着的事似乎马上就会实现，千秋的心变得异常紧张，不由得吞咽自己的口水。
　　“千秋，我，我，我.......”
　　张无霜‘我’了老半天，心中想要对千秋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她感到实在对不起千秋，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脆一点儿，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看她那么难受的样子，千秋觉得自己好像在逼她。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不想再为难她，笑着说：“无霜，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要求那么多。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我想说，我要说。” 张无霜的态度很坚定的叫道。
　　她在想：我没有不想说，不能让千秋误会，一定要告诉他，一定要告诉他才行。
　　千秋没再劝阻她，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是那么固执又那么羞怯，那么可爱，心中说不出的喜悦。
　　“千秋，我——I love you!”。
　　费了好大的力气，她终于表达了对他的心意。
　　虽没有千秋说得那么激动人心，可也是全心全意的。
　　千秋的身子抖了一下。她说了。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二次对他说I love you，第一次是他为她唱那首‘I love you’她被感动的时候说的，根本不算，这一次才算是她对他真正的告白。
　　“无霜.......”
　　千秋感到身体内的血液沸腾着，有股强烈的欲望支配着他，禁不住紧紧的搂住了她，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慢慢地向客厅走去。千秋从来没有这样过，张无霜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她有些紧张，可她并不害怕，因为千秋是她心中唯一至爱的人，她的一切她都愿意毫无保留的属于他。
　　他将她放平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灼热的双眼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将唇慢慢地向她的唇靠近。真是不可思议，相爱了多年，对对方的心还是那么的热烈。
　　只是——
　　“呀！咖啡，我的咖啡！”张无霜又惊慌又狼狈地向厨房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怯场了。
　　厨房里发出吱吱的声响，咖啡是煮过头了。
　　千秋苦笑，在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了不使她感到不自在，他强压住心中的欲望，嘻皮笑脸的走了过去，像平常一样平静的问：“怎么了？”
　　无霜摊开两手又委屈又无奈的样子，说：“咖啡不能喝了。”
　　“那怎么办？”
　　“不知道。”
　　“嗯？喝别的吧。冰箱里有什么？”
　　“不知道。”张无霜摇了摇头，呵呵地傻笑着。她哪里知道自己家里有些什么吃的喝的，她只知道画画，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千秋轻吐了一口气，对于无霜的家，千秋知道的比她这个主人还多得多。但还是忍不住抬起两手轻轻地捏了她粉嫩的脸一把，“找找看，一定有什么可喝的，我记得有可乐。”
　　“呀，果然有。”张无霜打开冰箱不可思议的叫道。
　　千秋淡然一笑，接过她递来的可乐，搂着她的肩，一起并排着坐在大沙发上享受二人时光。

　　晚上22点30分。千秋准备去向张无霜求婚了。
　　“嗯，无霜一定会喜欢吧。”他几乎有点儿自恋的欣赏起自己来。发誓一定要给无霜一个最完美，最难忘的求婚。
　　今晚，千秋穿上了他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漂亮礼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理了又理，非完美不可。他平时不大穿西装，有点儿不自在，可想着无霜那么爱浪漫，就一定要给她一个比较正式一点的求婚，所以即使感到有些别扭，也得穿着了。
　　千秋再次检查了自己的形象，帅气，精神，很满意！便拿着刻有‘I love you’字样的钻石戒指，从家里出发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骑摩托车。而是驾着黑色的奔驰车向梅香美术学院去了。
　　车子在路上快速的行驶着，千秋心情愉快，好想快一点见到张无霜。不知道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一直在脑海里想着。
　　“铃…….”
　　车子行至半路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千秋心头一阵激动，他希望是他的无霜打给他的，他此刻是那么的想见到她，那么的想听到她那悦耳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又害怕是张无霜打来的，他真怕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而会告诉她他要去找她，他要向她求婚。
　　千秋未看来电显示就心慌慌的就按了接听键，还未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兴奋的女声。
　　“喂，千秋，你怎么还不来啊？我们都等着看你跟无霜求婚呢！”原来是娜娜。千秋松了口气。
　　“无霜她还在吗？她玩得开不开心？”
　　“在，玩得很开心。不过，她不知道你要来。你快点儿，我们大家都等着呢！”娜娜一边笑，一边催促着。
　　“好，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哦，对了，你带戒指了没有？”
　　“带了。”
　　“红玫瑰呢？”
　　“红玫瑰？要红玫瑰？”
　　“别跟我说你没带。”
　　“那，我马上去买。”
　　娜娜本想在说些什么的，千秋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张无霜欢快叫喊的声。从话语里听得出来张无霜在毕业晚会上真的玩得很开心。
　　“娜娜，你在跟谁打电话啊？快来，快过来啊。”
　　“哦，来了，来了。”娜娜答道。匆忙地挂断了和千秋的通话。
　　“求婚一定要带红玫瑰的吗？”
　　千秋不解，似乎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他们的好友娜娜说的，那就有必要带了。
　　于是，千秋掉转车头，一条街又一条街的寻找花店。可是，时间太晚了，好多店铺已经关门。时间一点点流逝，千秋驾着车在城中转了约20分钟，路过多家鲜花店却都是关了门的。他很急，他一定要给无霜一个完美的求婚，一定要。
　　“天啊！哪里才有鲜花卖啊？”千秋急呼。
　　不远处一对恩爱的情侣在路上有说有笑的走，女人手中正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红玫瑰，一定是旁边的男友送她的。
　　千秋想到一个绝好的办法，那就是想尽办法买走那女人手中的花。
　　“你们好！”千秋‘唰’的一声把车停在男人和女人面前，冲下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男人紧张的勇敢的护着女人，那样子似乎是千秋要来抢他的女友似的。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想买你们的玫瑰花，这玫瑰花真漂亮，可不可以卖给我？”
　　男人和女人觉得莫名其妙，花是男人送给女人的，两人当然不愿意卖。
　　千秋志在必得，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后来，或许男人和女人都被千秋的真情所动，也或许是因为千秋出的价格让两人心动，终于，千秋得到了红玫瑰。
　　“真是太好了！”千秋如释重负。他将玫瑰花小心翼翼的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踩着油门，加快了车速。他真想马上就见到张无霜，他真想马上就拥抱着她，让她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一个人的。

　　梅香美术学院的音乐室内，灯光闪烁，人声鼎沸，跳啊跳，笑啊笑，张无霜和同学们正在狂欢，大家准备彻夜庆祝，不醉不归。今晚是张无霜结束学生生活的最后一天。为了这个，她弄了精致的盘发，还穿了一身雪白的裙子，真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她跳了好多支舞，累得气喘吁吁。
　　“无霜，你高不高兴？”娜娜扯起嗓子大声地问。因为音乐声很响，不大声说的话根本就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很高兴！”张无霜也扯起嗓子回答。
　　“等会儿还有更高兴的！” 娜娜神秘的笑道。
　　“什么？”张无霜没有听清。
　　“没什么。”娜娜摇摇头。千秋说过，他要给张无霜惊喜，娜娜可不想千秋怨她泄露了秘密。
　　张无霜也没在意，一口气将半杯橙汁喝下肚。
　　“无霜”
　　“嗯？”
　　“祝你幸福！”娜娜将手拱成喇叭形状，然后在张无霜耳边大声喊道。
　　“娜娜”张无霜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响，却并没不生气。她懂得娜娜的意思，甜蜜的笑着说道：“谢谢！”
　　“一定要幸福哦！”一时间，娜娜的语气似乎有些哽咽，紧紧的抱着张无霜。羡慕她，嫉妒她，可她是最好的朋友，只得深深地祝福她。
　　不知道为什么张无霜的心竟隐隐不安起来，又似一道电流串遍全身。
　　她好想千秋，好想千秋。
　　她的心急切的想见千秋，马上，立刻…….
　　她要离开舞会回到千秋身边去，很强烈的想他。
　　“无霜，你怎么了？”娜娜也意识到了张无霜的变化，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娜娜，我想回去。”张无霜神游似的说道。
　　“回去？”娜娜不可思议地叫道。
　　“嗯”张无霜点了点头，已挣脱开娜娜的手。她真的好想见千秋，一刻也不想耽搁，她要回去找他。
　　“无霜，还不到12点，再玩会儿好不好？”娜娜急忙拉住了她。千秋说过要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向张无霜求婚的，一定要等千秋来。
　　“不！我要回去。”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的感觉侵袭着张无霜，告诉她，必须要见到千秋。
　　娜娜反对，一定要留住她，只是张无霜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无霜接起电话，很高兴她正在想他的时候，他就来了电话。幻想着她和千秋真是心有灵犀，正想跟他说话，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出了车祸.......”电话那头传来急急的女护士的声音。带来了最坏的消息。原本欢快的笑脸一下子变得极度的扭曲。
　　千秋将张无霜的手机号排在了第一位，名称是写的‘爱无霜’所以千秋出事后，护士在第一时间就用千秋的手机拨通了第一位号码，张无霜的手机号码。
　　“啊——”
　　张无霜尖叫出声，惊动了整个舞池，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跑。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张无霜接了电话就现出那惊恐万分的表情，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千秋，千秋.......”娜娜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猜到一定是和千秋有关，也跟着她跑了出去。临走时顺便喊了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跟上。
　　医院离梅香美术学院并不远，约有10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张无霜都是跑着去的。直到医院的时候大家才知道是千秋出了严重的车祸。
　　千秋血肉模糊的被医生和护士抬出了救护车，现场是一片混乱。他的胸膛变了形，一只手齐肩没了，汩汩的涌着血，另一只手握着染血的红玫瑰花，一动不动，奄奄一息。
　　他伤得实在太惨重。这样的伤势正常情况下应是当场毙命，可他却顽强地留着一口气在。
　　“天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千秋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人们他的愿望。他怕他看不到她最后一眼了，他怕来不及了，好不甘心啊。他的嘴里，心里都在不停的呼唤着他最最心爱的，“无霜，无霜.......”可惜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发不出呼唤她的声音。
　　“千秋，千秋啊.......”
　　看到千秋的那一刻，张无霜急急的扑了过去，像个疯子一样悲怆的大哭着。头发散乱，裙子也在奔跑的时候摔倒弄脏了，脸上的妆也因为泪水弄花了，还弄丢了鞋子，光着两只脚.......
　　“无…无…霜”
　　在张无霜和同学们呼唤了无数次千秋的时候，千秋终于艰难的张开嘴叫出了张无霜的名字，血也顺着他的嘴不停的冒了出来。医生和护士都不让他说话，他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宜说话，可他担心不说的话就再也说不了。
　　“无…霜”千秋困难地痛苦地挣扎着。声音极细极小，要大家屏住呼吸才听得清楚。
　　听到他的呼唤，张无霜激动的抓住了他的手，不停的说：“千秋，千秋，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千秋.......”
　　“无…霜”
　　“千秋，我在这儿，我在，我在.......”
　　“无…霜…对…不…起…你…好…好…活…….”
　　“千秋，不，不，你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
　　“千秋，不，千秋.......”
　　“答…应…我？”千秋的声音透着无力的焦灼，他拼命地祈求着，祈求着她，即使他不在她的身边他也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张无霜泪如泉涌，她没办法说出那种千秋死后会好好活下去这种话，只能用点头表示答应。
　　“无霜，”看到她点头，那血肉模糊的脸竟意外的现出某种神秘的笑，那只握着玫瑰的手松开了，里面还有一枚求婚戒指。他又微弱的道：“无…霜…我…爱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千秋，千秋啊，千秋.......”张无霜悲痛万分，昏厥了.......
　　听到张无霜说出第一个‘我愿意’的时候，千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手中的玫瑰花掉在了地上，戒指却紧紧地捏在手中似要亲自为她戴上一般。
　　她从不轻易爱上谁，可是一旦下定决心爱上了谁，就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她的感情深切，强烈，炽热，不顾一切。这种感情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也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只有和她一样的人才配拥有她的爱。
　　张无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千秋死去的三天后。醒来的时候，她因强烈的刺激出现了短暂的失忆，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不认得她的朋友，千秋的哥哥及千秋的父母。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尽管她不认识所有的人，她却依然记得千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千秋，千秋…….”
　　明明说好了要一同携手到老的，现实却是千秋先走了，只留下张无霜一个人还站在原地。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深渊边缘，无法回头，也无法上前迈步。仅仅靠着往昔的记忆，一点点的回味着，怀念着，悲苦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如今，千秋已死去5年了。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任随时间在生命里流过，是走得快还是走得慢，她都不在意，也不关心。在她心底一直有一个深深地缺口。没有人会像千秋一样逗她笑，没有人能够像千秋一样了解她，懂她了。她相信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真爱！她的心在千秋死去的时候就永远，永远的随着千秋去了，空了，死了。
　　千秋没了，手中仅有的只是千秋为她订做的刻有‘I love you’的戒指，还有张无霜存在脑海中，记在心里的满满的，满满的她和千秋的一切回忆。
　　每每一想到他，他的笑，他的声音，他那温暖的怀抱.......她就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心都碎掉了。
　　千秋，千秋，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你在哪里？你能够听到我在呼唤你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你让我一个人活着是多么的难过吗？
　　张无霜的心里无数次的呼唤着千秋的名字，对他的爱从来不曾消失过。无数次的想过与其这样无意义的煎熬着，还不如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寻他。在她心底，她一直幻想着在某一天，自己灵魂可以和爱人的灵魂再次相见，跟他永远在一起。可是，千秋在临死时要她好好的活着，对于她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忍耐！没有他的每一天，她都活得好痛苦，好难过。
　　揪心的痛！张无霜不能自已的痛哭着，泪流满面，那样子真的是肝肠寸断，可怜之极！她没办法止住哭泣，只有任凭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滑落，滑落.......
　　可是，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哭，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他，她的千秋已经不在这里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