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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血染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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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地方不管有多美,若只有一个人欣赏,也都索然无味了。
这个庄园是保罗的,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是他一个人的,真可惜。张无霜在这件事上悲叹了千次。
她不愿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呆着。
她又走了出去,四处徘徊。
午夜,她和他还有个赌约。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答应了他。想想,张无霜就觉得烦闷,甚至还有些不安,虽然这种不安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喜欢怀旧的人似乎都很多情,徒增伤感,却还是一次次的回味,不知道是傻,还是痴。
踩着青草来到苹果树下,不见有小松鼠来,也不见白伟明悄悄跟来,唯有树枝上依旧挂着的许多苹果,又红又大,熟透了,怕是会烂的吧。只是,摘下来又如何,这地方除了她没有人会吃,明天她也要走了,不会再来了。
铺着小石子的路,冷冷清清,她记得在路的尽头,她在那儿摔了一跤,白伟明接住了她。记得那浅浅的河流,河水缓缓往前行,再见时却没有一条鱼儿可捉了。记得那棵避雨的大松树,白伟明在那儿对她表达爱慕。记得他陪她摘红花,记得和他共舞,记得他舍身相救……
无可奈何的心,无可奈何情的情。
人生的欢乐本就不多,悲伤的不顺心的事却是十之八九,怎不叫人抑郁伤感。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映红了整个镜湖的水,湖水变成了血水,看上去很是恐怖,她却浑然无知,静坐在镜湖边任思绪沉沦。
“呱……”一连串的乌鸦叫声从林中传来,听了不由得打哆嗦。
而原本诗情画意的美景,也因夜色而变得阴森冷寂,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被人恶意的泼了浓墨,不堪入目。
张无霜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色吓得脸色惨白,她倒退着踉踉跄跄的爬将起来,一股脑儿的往回跑,只想快点跑回温暖的屋子里去。她很怕黑,很怕一个人呆在无边的黑夜里,拼命似的跑,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
有个人影从远处慢慢地向她的方向飘来,她没有看见,待到看见的时候,她几乎吓昏过去。
“你,你,是人是鬼?”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看不清女人的面貌,那女人穿着一身满是泥污的红色长裙,光着发黑的脚,全身散发着叫人作呕的臭味。
“你认识我。”女人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你是谁?”
“拨开我的头发看看。”女人说。她要张无霜看清楚她的面容。她似乎没有气力拨开自己的头发,要张无霜帮忙。
“我……”张无霜很怕,哪里敢去碰那个女人。
女人怒了,急了,“你过来……虽然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可是我怕我还没动手,我就已经魂飞魄散。过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你死,除非——他不想让你活,否则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你死。我不想跟你废话,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秘密。看着我,快拨开我的头发,快,快,快!”似乎她的时间有限,容不得耽误,厉声吼叫起来。
尽管怕,尽管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张无霜还是慢慢地走近,伸出手去将女人的头发轻轻拨开,放在女人的肩后。
“啊,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的样子很可怕,刚才没敢看她,现在看来,女人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奇怪的烧伤,面目狰狞恐怖。张无霜已认出她来,却又不敢置信。原本那么漂亮的女人竟变得如此丑陋,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张无霜不敢去想。有的只是对伤者容颜尽毁的愕然,惋惜及同情。
“全拜你所赐!”看到张无霜流露出的同情和怜悯,多拉抓狂似的看着张无霜,恨极的眼神。若不是张无霜,保罗又怎么会把她抛弃。竟然还一副完全无辜的样子,实在可恨。
“我?”张无霜不解,自己连一只蚂蚁也不曾踩死过,又怎么忍人去害人。
多拉咬牙切齿的骂:“不是你还有谁!”
“我没有,我没有……”
面对像多拉这样强势不给人机会解释的女人,张无霜真的很无力,很委屈,百口莫辩。
“够了。收起你的眼泪。我不是男人,你不用总是在我面前装可怜。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是啊!多拉如今的样子真的好惨,好可怜,张无霜赶紧擦干了眼泪。
其实,这两个女人都痴情,都执着,认定的事难以改变。不同的事多拉比张无霜更有力,更强势,她会主动去争取,甚至为了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而张无霜却只会默默忍受一切。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和你呆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多拉冷静地小心翼翼地问,之所以这样是希望张无霜能够真实的回答她要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并在适时的时候加以利用。
不知道多拉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语气,也不知道多拉有什么用意,但张无霜没有说谎的习惯,她甚至忘记了多拉曾经伤害过她的事,而且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于是她坦诚地回答道:“白伟明。”
“他走了?”
“嗯,今天早上走的。”
“你亲眼看见他走的?”
“不,我没有亲眼看到他走。”
“那你今天早上见到谁了?”
“保罗。”张无霜淡然地道。
多拉仔细的审视张无霜,张无霜也在认真的看着多拉,当听到保罗的名字时,她看多拉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你爱上他了?”多拉问。
“谁?”
“保罗。”
“不,”张无霜立即否认,并苦笑道:“我怎么可能爱他。”
“那白伟明呢?”
“伟明?”张无霜无法否认,却也无法承认,稍稍顿了一下道:“我和伟明是朋友。”
“伟明?叫得可够亲热。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不!我,我……他对我很好,还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张无霜心慌意乱的说道。
多拉气得浑身在抖,却又哈哈大笑,笑意里有着浓浓的嘲讽。她嘲讽张无霜喜欢白伟明却不知道白伟明就是保罗,竟然还那么肯定地说不喜欢保罗,实在是可笑之极。同时,多拉又深深地妒恨张无霜,因为高高在上的神,心中的神,竟然为了讨得张无霜的欢心,屈尊降贵,伪装成另一个男人的形貌去接近张无霜,低声下气迎合张无霜的喜好。更甚的,他还不惜弄伤自己的肉身去打动张无霜,只为赢得张无霜的心。
“你笑什么?”张无霜有些心虚。
“笑你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多拉不停的抽笑,笑出了泪,仿佛这是天下间最值得笑的事,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似的。
“谁骗了我?”
永远也停止不了的笑,竟嘎然而止,飘然而至,在张无霜耳边轻吐道:“白、伟、明!”
在多拉接近她说出白伟明三个字的时候,张无霜感到一股无名的寒流窜进血液,好疼。可她绝不相信多拉说的话。
“不可能!”张无霜态度坚决,十分维护白伟明。
“没有什么不可能,就是他欺骗了你。而且,你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象,不是真的。”
“不!你胡说。伟明对我那么好,他怎么会欺骗我。”
“哈哈……你知道白伟明是谁吗?”多拉问。她在等待,在等待最后一击,一定要把张无霜从根本上击溃。
张无霜瞪着多拉,看她那般嘲弄自己很无知似的表情,实在不明白多拉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事。因吃醋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就连自己的朋友也要被这个女人拿来议论,张无霜只想走,不想和她多说。
“站住!不准走!”看张无霜挪动脚步,多拉用仅有的一点儿魔力飘飞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你?你?你不是人?”张无霜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
“人?哈哈!我早就不是人了。我?是谁?告诉你……我是鬼。”多拉肮脏的手指在张无霜的脸颊慢慢滑过,而后在张无霜面前高高的升起,身子慢慢退色,变淡,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是透明。
张无霜的大脑已经严重缺氧,被多拉接触过的脸泛起一层层的疙瘩,身边更是阴风阵阵,她完全懵了,木头似的愣在当场,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透明的多拉忽而飞东,忽而飞西,忽而飞上,忽而飞下,带着睥睨天下似的眼光看着脸色苍白的张无霜,好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逗弄孩子似的口吻道:“告诉你白伟明也不是人。白伟明并不叫白伟明。想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吗?”
张无霜没有问。
“保、罗,哈哈,保罗,听明白了吗?”
张无霜面无表情了。
“白伟明就是保罗,保罗就是白伟明。他是神,伟大的死神。”
张无霜像被什么东西催眠了似的,只机械的听着多拉的话,低低的念叨着:“伟明是保罗,保罗是白伟明,他不是人,他是死神。”
多拉立刻查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惊觉的发现远处有一个人影慢慢地向这边走来,他走得很慢,很慢,他的姿态是那样的优雅,那样的高贵。可他周身却散发着可怕的黑色戾气,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灰飞烟灭。
这人影当然是保罗。
多拉吓得凄厉尖叫。
虽然,多拉早就料到自己出现在张无霜面前会被发现,她也报了魂飞魄散的决心,但她没想到他竟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多拉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竟那么在乎张无霜?
横竖都是死,既然不被所爱,何不死得轰轰烈烈些。
想到这儿,多拉猛扑在张无霜身上,哪怕是魂飞魄散,她要他永远记得她,她要他永远也得不到张无霜的心,张无霜的人。她要破坏他的梦,她敢肯定只要张无霜知道了实情,张无霜一定会恨他,一定会。
在多拉抱住张无霜的那一刻,张无霜已完全清醒,可她还没来得及呼叫,她就发现,多拉抱着她跳入镜湖。奇怪的很,镜湖里竟然没有一滴水,全是光影,那些光影密密的填满了整个湖,有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甚至还有金色的,一团又一团,一圈又一圈,像是人的影子,可又不像。她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多拉要作什么,她想呼叫,却叫不出声,只是随着多拉飞快地往下掉,光影闪闪,她几乎挣不开眼睛。
“就是那一个。”多拉看准一个白色的光影,抱住张无霜一起跳了进去。
“啊!”进入光影的多拉马上被无数的蓝色烈火包围,凄惨的叫喊,倒地翻滚,身形奇怪的扭曲的变化着,十分惨烈,十分恐怖。
这一切变化太快,看得张无霜目瞪口呆,她也被烈火包围,不过那些烈火对她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未伤她半分,倒显得她犹如火中的幽莲,美艳不可方物。
看多拉那么痛苦,张无霜想帮她,她想扑灭多拉身上的火却怎么也灭不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张无霜忧心的看着多拉。
“你真是个傻子。你看不出来吗?”多拉疼得到处翻滚。
“我该怎么办?”她想救多拉。
“你不恨我吗?我不明白啊。呵呵!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只是我好不甘心,主人只对你是特别的,把你当作独一无二的存在。明明说过人类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为何偏偏为你…….”多拉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使快消失了还是无比的嫉妒张无霜。
“你不要说话了,坚持一下,我们离开这里。”张无霜很焦急的扶着多拉一步一步的走,多拉的身子很轻,很轻。
不管多拉是不是鬼,张无霜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多拉带离这里,那些火已经把多拉烧得不成样子,从多拉嘴里咳出好多黑色的粘液,看上去十分恐怖。
“别白费力气,我来见你时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白伟明就是保罗。记住千万不要把你的灵魂给他,如果你还爱郑千秋的话。哈哈……我告诉你,他是……是……是……”
多拉没姝说完她想说的话就在熊熊的火焰中消失了。
张无霜惊慌失措的大叫多拉的名字。
她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多拉说的话,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多拉说:白伟明就是保罗?这怎么可能?
多拉出现得太怪异,也消失得太怪异,她很怕,只是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她茫茫然在光影中走,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就像被许多闪光的宝石包围着似的。飘渺,虚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抓不住。她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浓浓的迷雾中。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长长的影子映在光影上,摸不着方向,四处碰壁。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红色的门,那门发着温暖的光,似乎在指引她去打开那道门。
她急急的跑去开门,谁知?手刚触到门却一脚踏空,仿佛跌入万丈深渊。
下一刻,张无霜竟发现她回到了梅城,深夜的梅城。
她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大街上的行人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了。她试着拦一辆出租车,她想回家,可是,出租车明明是没有人坐的,却未在她面前停下,司机们根本就看不到她。她试着去拉从她身边走过的每一个行人,她发现她一个也拉不住,她每次出手都抓空,人们就好像成了空气,或者说她自己成了空气,就好像透明了一样。
她看到一对情侣手捧玫瑰走来,她决定再试一试。
‘嗤’
她还没出手,就看到一辆无比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情侣面前。张无霜彻底呆住了,因为车中走出来的人她无比熟悉,那是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千秋,活生生的千秋,她一直深爱着的千秋。
这是在做梦吗?
如果是梦但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又惊又喜,是真是假,张无霜已没有多余的脑袋去思考,她只要紧紧地抱住那个男人,再也不要分开。
“千秋……”她毫不犹豫的向千秋扑去,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她扑了个空,她从千秋的身体里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千秋……”她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呼唤,千秋对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她。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千秋?为什么千秋会看不见我?为什么千秋听不到我的声音。
有谁可以帮帮我?
她急急的哭喊:“多拉,多拉…….你在哪儿?你出来,帮帮我,我要怎样才能让千秋看到我?求求你,求求你…….”
不论怎么呼喊,她的存在,她的声音就同空气一样,抓不着,也看不见,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秋,感到绝望,感到无力,她不能抱他,不能触摸他,不能和他说说话。
她看着他捧着玫瑰花笑容满面的驾着车扬长而去。
她泪流满面,不停的追,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呼叫千秋的名字,声嘶力竭。
多么痴傻的女人!
她不知道时光已然倒流在了五年前的毕业晚会那一天。
直到她追过一个又一个红灯,扑倒在马路上,抬头看到一幅巨型海报——
那幅巨型海报挂在一栋10多层楼高的墙面上,差不多占了墙面的一半面积。海报上有一个秀丽优雅的女子,只能看到她被故意模糊的侧脸,穿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系上一条雪白色的围裙,一头好看的秀发就像柔滑的丝绸一般披散在她的肩上,她拿着作画的工具专注的在画一幅画。
那海报上的女子别人或许看不出是谁,但张无霜知道,因为——那是她自己。
这幅巨型海报是由千秋亲自帮她制作的。他要为她办画展。
这海报是在毕业晚会的前一天挂上去的,当时千秋还特意带她来看过这幅海报。她怎么会忘记?当然不会!永远不会!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这,这……不!”意识到的时候,张无霜大声尖叫了起来,犹如杜娟泣血一般凄厉。
必须要追上千秋,必须要阻止千秋,必须要拦住千秋。
她抹掉泪,拼命的追赶,浑然忘记她就在马路中央奔驰,还好过往的车流都不能伤她分毫。
可是,她没有明白,尽管时光倒流,历史上的一切仍旧不会改变。
当她累得喘不过气,难以呼吸到快要死的时候,她竟神奇地赶到了那个让千秋死亡的十字路口。她没有立即发现千秋的车,却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一辆大卡车失控的冲向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挺着大肚子,至少有5个月的身孕。张无霜几乎在那一刻心脏紧收,向那个女人大叫:“小心!”
可那个女人只是慢吞吞的行走,对于身后的危险毫无半点儿反应,甚至那女人不知道有辆大卡车马上就会要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命。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救那个女人了。
张无霜的脸色苍白,白得如一张纸,就在她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另一个让她十分熟悉的人影‘保罗’突兀地出现在那个女人身后。没有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似乎也没有谁能够看到他的存在,只见保罗的手冲着大卡车驶来的方向轻轻一挥,大卡车便一百八十度的横扫出去——
‘嘭’一声巨响,车子侧翻。
那怀孕的女人自然没事了,可那巨响之下却是另一翻惨状。
天啊!
她终于发现——那侧翻的大卡车下没入的竟是千秋的车。
“不!”
她不顾一切的向千秋跑去……
“千秋,千秋啊……”
她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痛彻心菲,最终还是没能改变这一切,却亲眼目睹心爱的千秋走向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搂住,回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来人,竟然是白伟明。
“伟明,伟明,”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揪住白伟明的衣襟,在他怀中哭得更甚。
“无霜”半晌,轻柔的响起了白伟明的声音。
身旁的一切幻影尽都如烟雾一般消失。
两人正立身于现实当中的梅城,四周是真实的街道和人,他们依然站在马路中央,来来往往的车流,人们快速行动的步伐,被风吹动的树枝,飘洒的雨……在这一刻全部静止,时间也仿佛被谁刻意停顿了似的。伤心欲绝的张无霜和白伟明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存在。
待回过神时,她发现了一切,也想到了所有的所有,是那种真相大白的彻悟。
她挣脱他的怀抱,她惊惧的看着他,却并没有退缩。
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他看着她的一切变化,他也没有退缩,这个让世人提及就会感到颤栗的神从来不会退缩,更无须退缩,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摘掉你的面具。”她说,不容质疑的口吻。
他未动,也无奈,此时的他还真的不想摘掉这张面具。
“摘掉你的面具。”她大声叫喊道,似乎他不摘掉面具,她一定会和他拼命。
他波澜不惊的看着她那张疲惫又苍白的脸,手慢慢的摸上带在脸上的狐狸面具却没有立刻摘除它。虽然和他想要的情景因为多拉的出现而被破坏,可这张面具终究会在她的面前掉除,怎么都得面对。
“无霜,在摘掉它之前,我想要一个答案。”他冷静地说。目光如炬。
她微点了下头,同意他问。
“用你的生命和灵魂发誓你的回答将是真心的。”
她毫不犹豫地几乎用吼叫的声音说道:“用我的生命和灵魂发誓,我的回答绝无半分虚假。”
“你爱我吗?”这是他的问。
言语依然是轻柔的像怕伤着谁似的,可谁都能够感知这话语是他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她定定地看着他,面对这张带着面具的脸,她所认识的白伟明的脸,嘴角忽然浮现出淡淡地微笑:“我爱你!”
这是用生命和灵魂发誓——她第一次对他表明了心意。
她的微笑是那么动人;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悦耳,仿佛仙乐一般;而她对他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坦诚。
他承认他醉了。
她回答了他的提问,理所应当,他得摘下他的面具。
不过,他不想直白的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他想给她看他本身。
一团蓝色火焰从地底升起,优雅而柔和的沿着他的脚底往上慢慢燃烧,火焰没有伤他一丝一毫,所过之处,他的形象在退色,又在染色,同时还在奇妙的演变,白色的衣衫变成黑色,金黄的卷发变成黑色的直发,面具已经在火焰中烧毁,露出苍白而俊美的脸,血红的眼……
“无霜”
他叫了一声,声音是这个形象从未有过的低沉和温柔,已不是那个她所喜欢的‘白伟明’的声音而是她所讨厌的‘保罗’的声音。
浑身燃着火焰的他,是保罗,也是死神。
他本可心念一动就变回‘保罗’的样子,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让死亡火焰慢慢的呈现出他最真实的状态。当她看着‘他’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他就想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他慢慢向她靠近,伸出没有戴手套的冰凉的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哇……’一大口鲜红的血从她口中呕出,血染一片,甚至溅了些在他那惨白的手上。
在她挣脱开他怀抱的时候,她就清醒了,她终于相信了多拉说的话,也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对他,对白伟明,她是真的爱上了他,如果可以,这份感情她会永远珍藏在心中,就像她对千秋的爱一样。所以,她对他有一种深深的期望,哪怕已经知道白伟明就是保罗,即便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可她仍旧期望取下面具的那张脸不是保罗。
但是,白伟明就是保罗!她讨厌保罗却爱上了由保罗化身的白伟明,这打击几乎要了她的命!不仅如此,他还不是人,不是鬼,他是神,是夺去千秋生命的死神!
她似乎看到了无尽的黑暗,无底的深渊!
神魂俱断,心如死灰,血染的她看上去又悲哀又凄惨。她就像一朵被飙风暴雨摧残后失去生命力的落花。
“无霜……”他失声叫道。他的魔法在他颤抖的瞬间不受控制的解封。
没有他的同意她当然不会死,可她的样子也很难活。
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像花儿一般枯萎,他怕了,从未有过的害怕感觉,他的心像人一样颤抖。他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会歇斯底里,结果她没有,甚至连句话也没说,这无声的沉默更让他难以承受。
多么绝美的惩罚。
他们就那么站在十字路口中央,雨很大,打在他们身上,脸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不断的鸣着喇叭让他们离开,甚至有人骂着粗话,他们却仍然没有动。
“哥哥,姐姐她流血啦?快送她去医院吧!”一个稚嫩的声音来道,唤醒了他。
他一抖。
而后递给小女孩一个温柔的微笑,抱着张无霜在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中消失。
小女孩又惊又喜,天真的向他们离去的光影挥着手。而许多汽车的车窗和挡风玻璃则在这一片光芒中一层一层的破碎……
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亡,人们只看到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亮起又消失了。
张无霜已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保罗把她带回了她自己的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儿光彩。他的手浮在她的心口,死神的魔法从来都是腐蚀人心,而这一刻死神的魔法却可以用来抚慰人心了。一团团温暖的光芒绵绵的注入她的体内,她的眼睛已渐渐有了神采,却只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泪流不止。
“无霜……”他是多么的想触碰她的脸颊,这是唯一不会被他的双手毁掉的人。
“不要碰我。”她急声制止,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就像被火烫了一般立刻收手,艰难的说道:“对不起……”
张无霜伤心到了极点,浑浑噩噩的苦笑道:“我真傻,我真蠢,我真笨,被人戏耍得团团转。怪不得你那么有信心,怪不得……你欺骗了我,我不会履行那个赌约,我不会做你的女人。你要了千秋的命,你是我的仇人,不管你是谁,我的灵魂永远也不会属于你!你现在尽可以要我的命!”说完,她毅然决然地闭了眼,认命似的等待死亡。
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从来没有如此痛心过。
“到最后还是给你留下不好的记忆,让你这么难受,让你恨我,我真的很难过……无霜,记得我问你的话吗:如果我改变我自己,变成你会喜欢的那类男人,你会喜欢上我吗?你当时的回答是:‘我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永远都只能是你自己,成不了别人。同样,别人也成不了你。’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正因为这句话我才决心试试,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我希望你爱我,希望你就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无霜,对不起,对不起……”
他实在没有经验去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他本来就不懂爱情,现在懂了一点,他也一样受伤,除了离开,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身影在她面前慢慢的淡去,一点一点儿的淡去,带着不能装载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