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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九章:蓝田大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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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秦王的手谕,背起那件已经洗的发白的行囊,手提看似毫无用处的木剑,盖聂踏上了去往蓝田大营的行程。明明是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使命,秦王却好似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直接将其扔进蓝田大营,再无其他说辞,好像这一切已经跟他全无关系。但盖聂并没有自怨自艾,相反,他认为秦王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在军营如此重要的地方。相比于客卿之类的闲职,前线似乎才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群山环抱之中,苍松掩映之下,一座巨大的营盘映入眼帘,营外旌旗招展,车马纵横,营内岗哨林立,守卫森严,一个个巡逻的队伍规律的从营前走过,步履一致,整齐划一。让人不得不佩服守将的治军之严。
盖聂深吸一口气,来到辕门前,递上秦王的手谕。辕门将士很客气的向盖聂施礼,并派遣一人进营禀报。不多时,禀报之人回转,将盖聂引入大营。
一身粗布白衣的盖聂走进大营,才更深深的感受到此处的震撼与热血,无数年轻的将士宛如下山的猛虎,个个精神振奋,生龙活虎。
像盖聂这样一身素白长相俊秀的年轻人,身处军营还是不免招来诸多侧目。羡慕者有之,不屑者亦有之。更有一些人见到盖聂甚至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深入军营,但见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正在训练有素的进行操练,有的手持盾牌,有的手持矛戈,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手持□□,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时而进攻,时而撤退。如此庞大的退伍,进退有度,攻守有法,稳而不乱,不禁让人叹为观止。为首的将军时不时的穿梭其中,督促将士。震天的口号亦让人精神振奋,热血沸腾。盖聂目不转睛的盯着队列,心中慢慢升起一丝难得的亢奋。或许,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吧,即使再内敛敦厚之人,血液里仍旧流淌着雄性的狂野与争胜。首将有意无意的瞥了盖聂一眼,盖聂不着痕迹的低了低头,算是打过招呼。
再往前走,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加油声穿透耳膜,但见远处,数百将士围拢成一团,将里面包围的水泄不通,时不时的从里面传来加油叫好鼓掌喝彩的喧闹之声。仿佛街头艺人的杂耍一般。
“好,李将军神勇无双啊!”
“哈哈哈,还有谁来,哪个不服的尽管上,若是不敢,那就两个一起上,让你们都见识见识,咱老秦人的威猛。”声如洪钟般的叫嚣将那里的气氛再次点燃,人群之中爆发热烈的喝彩。
“李将军,您可加小心了,我们两个可要一起上了。”
“哈哈,别说是你们俩,就是四个,本将军也不放在眼里。”
盖聂渐行渐远,不多时,便听到身后再起喝彩声,盖聂心中赞许,看来这位李将军又赢了。
“看见没,战场上就得真刀真枪的拼,要的就是勇猛,不怕死,一天到晚就知道练什么队列,顶个屁用。来来来,再来,我就看看今天还有没有人能把本将军撂在这。”
盖聂微微蹙眉,似乎听出了其中的火药味,却也未加理会,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方法,何必强求。
及至中军帐,校尉进去禀报,可是令盖聂不曾想到的是,大将军王翦竟然满面和煦,笑声朗朗的亲自迎出门来。一把拉住盖聂的手,甚是感慨的说道“盖先生,早就听说过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老夫三生之幸啊。”
盖聂面上一热,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礼遇。“大将军客气,在下惭愧。”
“哈哈,说什么惭愧不惭愧,赶紧入帐,老夫还有很多事要向盖先生请教。”说完,便拉着盖聂的手走进中军帐。
两人刚刚入座,便有校尉端上秦酒,替盖聂满上。盖聂微微诧异。“大将军,您这是……据在下所知,军营是不准饮酒的。”
王翦老将军摆摆手“话虽如此,但盖先生即来,岂可无酒相迎啊。盖先生只管尽兴。”
“可是,大将军,在下虽不才,却也知秦法严苛,军令如山,岂能因盖聂一人而因私废公。日后恐难服众,这酒,盖聂实不敢受。请大将军海涵。”盖聂起身,深施一礼,以示告罪。
王翦连连点头,甚是满意“盖先生深明大义,老朽佩服。”一挥手,秦酒撤下。
盖聂坐回,对着身边的校尉,微微垂首,以示自己的歉意。
王翦满面堆笑“老夫驻扎蓝田大营多年,许久不曾回转王都,心中甚是惦念,不知我王近来可好?”
“回大将军,大王一切安好。”
王翦了然,挥挥手,屏退了中军帐的中所人。“先生此来,王上可有什么示下?”
盖聂略感苦涩,嬴政只下了一道调令,并不曾有任何指使,看来王老将军对自己礼遇有加,多半也是顾忌秦王的颜面。毕竟,自己曾作为秦国的使臣出使韩国。“惟愿大将军厉兵秣马,早日兵出函谷,一统华夏。”
王翦老将军立马站起身来,抱拳于顶。“末将定不负王上重托。”
盖聂低头不语,心中苦楚,还未入仕,竟已学会了圆滑。
“盖先生初来,对我蓝田大营虽不甚了解,但旅途劳顿,也不便去往各个大营参观,等日子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是熟悉了。今天,老夫就先将几位将军介绍给盖先生,以便日后相互照拂。”大将军唤进帐外的校尉。“李将军与王将军呢?”
“回禀大将军,王将军正在操练兵马,李将军……”校尉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说了。
王翦脸色微沉“是不是又纠集了一群人,在那里比武较力啊?”
“是——”
“这个李信啊,赶紧把他们都找来,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校尉答应一声,跑将出去,击鼓升帐。三通鼓响过,各营的守将已基本到齐。军营之中,军法森严,三通鼓不到,便要军法处置了。众将进门,都已看到了盖聂,对面这个年轻人,具是各怀心思。
盖聂立在大帐中央,王翦咳嗽一声,笑道“诸位已经都到齐了,这次,也不是什么重要军情,主要是老夫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大将军抬手做了一个请了姿势。“这位,盖聂,盖先生,乃我王亲自指派,于我蓝田大营出任副将一职。盖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师出鬼谷,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将才。我军之中能有盖先生这样的人物,必定如虎添翼。日后,大家就是同僚,要彼此多多照顾。”
左列之中,为首的一员大将出列,正是此前于校场中操练兵马的那位将军。“在下左将军王贲,见过盖先生。”
盖聂拱手还礼。
右列之中,为首一员大将,长得虎背熊腰,面目狰狞,一看便是一员猛将,他随意的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右将军李信。”声音震耳欲聋,不禁让人胆寒。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声音极其相熟,正是于校场中比武之人,此行性情暴躁,勇武刚猛,恐不易相处。“李将军。”
这时,又见一员大将站将出来。“末将左庶长魏章,见过盖先生。”此人身形高挑,目光矍铄,颧骨突出,虽不甚瞩目,但他的声音和眼神却又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盖聂再次还礼。
众将一一介绍完毕,本是皆大欢喜,忽见一员大将跳将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憋的通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大将军,末将有事要说。”
“哦,原来是公孙将军啊,有什么事尽管讲来。”
“大将军,从一进门,我就憋着一口气,但又怕您怪罪,现在是我实在憋不住了。”他走上前去,上上下下的打量盖聂。“这个姓盖的,他不能留。”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的蹙眉,有的摇头,有的则无所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王翦面沉似水,低斥到“公孙将军,有些话莫要乱讲,莫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大将军,不是末将乱讲,这个人,他是赵国的奸细!若不及早除之,后患无穷!”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众人乱作一团,说什么的都有。盖聂默默的垂下头,无意辩白。
王贲站出来,质问道“公孙将军,说话可要讲究证据啊,肆意侮辱诽谤,按秦律,可是重罪。”
“末将岂敢乱说,当初在攻打赵国的肥下战场上,就是这个人,射杀了麃公,麃将军!是末将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你说什么?”李信突然跳将出来,一把揪住了公孙将军的前心。“是这小子,杀了麃公?”
“真的!不信,李将军尽管去问他,看看他敢不敢承认。”公孙将军挺直了胸膛,义正词严。
李信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盖聂,锐利的目光透出危险的气息。“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原来是你杀了麃公。”
盖聂低头不语,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实,他无话可说。他缓缓的握紧了拳头,明显的感觉,自己的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步履维艰。
公孙将军冷笑连连。“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别怪我等没有给你辩白的机会。”
李信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抄起身后校尉的腰刀,大喝一声,便要冲上前来拼命。“直娘贼!你给我纳命来!今天我李信就要给麃公报仇雪恨。”
盖聂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劈下来的腰刀,却并没有诸多动作,只是眼底透出丝丝悲凉,心中难过。
就在腰刀即将劈下之时,忽见一人闪出队列 ,一把擒住了李信的手腕,遏制住了腰刀的攻势。“李将军,不可造次!我知道李将军与麃公关系甚笃,早就想出兵替麃公报仇,但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李信低头一看,拦住自己的人竟是左将军王贲,不由得怒火更胜,一把将王贲甩出。“有什么好计议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替死去的人报仇,你我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今天,他非死不可!”
王贲怒火中烧,宝剑出鞘,再度上前拦住了李信。“李将军,你身为大秦守将,却罔顾军法,你胆敢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王贲,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再不闪开,连你一起砍!”话音未落,大帐之中纷纷亮出兵器,眼看就有要火并之势。
这时,盖聂突然站在两列中间,手中的木剑横在胸前。大帐之中顿时安静了不少。“列位,请听在下一言!盖聂身为赵国人,确实曾助力于肥下之战,实为各为其主。然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列国纷争,终将趋于一统。放眼天下,唯秦王堪当此大任,盖聂不才,弃赵而投秦。蒙秦王不弃,受命于蓝田大营。李将军欲报前仇,实为人之常情,盖聂无话可说。此命卑贱,纵双手奉上,亦无不可。然绝非现在,若有朝一日,大秦兵出函谷,一统华夏之时,盖聂愿随诸位任意处置。”
李信哇哇乱叫,仍不肯罢休。“直娘贼,你这种缓兵之计,想糊弄谁。”
王翦沉吟半晌,低斥道“好啦,你们还想闹到什么时候,还不退下。”
“可是,这个盖聂——”
“老夫不曾见到什么赵国奸细,只见到了王上指派的大秦副将。奸细一说,老夫以后也不想在任何人的嘴里听到。退帐!”
“是!”众人百般无趣,纷纷退出。一场闹剧,暂时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