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一回首》Santorini

3、回忆是会呼吸的痛

　　梁静茹的歌词总是会偶尔一句，那么击中人心。
　　回忆是会呼吸的痛，的确痛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从餐厅回到家，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张蓦然便借口明天早起先回床上了。
　　其实不然，李星芸自然知道，她想念凌以笙了，不是很想，是很想很想。

　　凌晨一点，张蓦然还是没办法安然入睡，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离张羽然出狱还有两个半月。
　　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张羽然，这个差点，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那件事，会不会现在她和凌以笙已经到了结婚的地步，又或者，他们已经有了可爱的宝宝。
　　张蓦然突然自顾自的冷笑了一声，别傻了张蓦然，现实，是逃不过的。
　　漆黑的屋子里，手机的光还没完全收起来，偶尔窗外透进一点星光，却显得很微凉。
　　思绪牵扯回6年前，那时候她和凌以笙要好到周围的所有人都羡慕，郎才女貌，是形容他俩最好的词。凌以笙一项大气稳重，再加上令人着迷的俊气和不太和人随便说话的冷漠态度，怕是只有能一边活蹦乱跳一边气质逼人的张蓦然才配得上他。他们从大一开始恋爱，张蓦然绝对算得上是美女一枚，其实也算不上那种极致的美，却一直透出那种很少有的清新高雅的气质。就像凌以笙总是说，“蓦然，你到底哪里勾住了我，让我着迷”。却也是，一向不爱说话的凌以笙只有在张蓦然面前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各自准备开始奔东西。
　　两家的条件在当时来说自然不错，两边父母期间也见过几回，对两个孩子印象都不错，尤其是两家母亲甚是投缘，日子过着过着，这也就算是门定下来了的亲事。
　　蓦然的家里是准备好了，将她送去加拿大读研深造的，而凌以笙，也是。
　　两人本是约定好了一同出国，即使在不同的专业，也希望能凑到同一个城市，最好是同一个大学。
　　那时候，凌以笙就经常敲她的脑袋，然后冷不防的撇出一句“没我在你身边，你怕是不能自理。”习以为常的听过这些夸张的话，张蓦然自是也学会了顽皮的接话，“那你就最好别离开我，小心我给别人照顾我的机会。”
　　直到出国前夕，一记恶棒，打散了所有的美梦，甚至，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张羽然是张蓦然的亲弟弟，比她小3岁，那天，张羽然突然闯进蓦然的屋内，问她要钱。蓦然当时正开始收拾一些琐碎的行李，对于弟弟突如其来的要求，感到甚是惊讶。他从来不找自己要零花钱，从小到大，张羽然都是听她话，听家里话的好孩子，家里零花钱也自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可这次，张羽然竟然主动开口问她要钱。
　　张蓦然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从包里拿了些钱给他，他便离开了。
　　频繁几次，张羽然再次来要钱的时候，张蓦然才恍悟，事情不太对。她每次给他的钱虽然不多，但在当时来说对于向来大手大脚的张羽然来说，足以平平淡淡稳稳旦旦的过完两三个礼拜，可是，距离第一次给他钱到现在，才不过几天，他就已经足足从她这里拿了5次钱，而且一次比一次多。直到她偷偷的跟着他出去，看着他走进一家网吧，看着他陷在沙发里迷失自我的吸着什么东西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弟弟，竟然学会了她觉得最难堪的事情，吸毒！
　　当下的她不敢告诉爸妈，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如若是知道，怕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自然邻里街坊那边也没吱声，传出去对张羽然也不好，毕竟张羽然正值青春年少，不能眼看着张羽然这么陷下去，这会影响他的一生！蓦然当时只是想着尽量压过这件事情，在出国之前，尽量只是偶尔旁敲侧击的劝张羽然，希望他能够摆脱掉毒品的控制，张羽然自然是懂这个姐姐的一番苦心。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毒品这东西，沾上了，就是拿着一生去做赌注。

　　之后，张羽然哭着找过一次蓦然，“姐，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混进这趟脏水，可是我就是混进去了，我也不想，是他们逼我的，趁我打架打输了的时候，逼我的...”
　　张蓦然一向心疼这个弟弟，也哭了起来，“羽然，乖，听姐的话，戒了它，求求你戒了它，姐求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羽然听着蓦然的劝，留在家里，哪里也没去。偶尔几次毒瘾发作，也恰好是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蓦然帮着压下来，心想着毕竟羽然才涉及毒品没多久，用力压制下可能就能过去。这样想着蓦然心里也稍作安定，却还是暗暗担心着。
　　尽管张羽然这几天忍着，可是人一点点瘦得不像样，有眼力见的，都能探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一天，蓦然出门买了一些生活必备品回来，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张羽然定是压抑了几天的毒瘾发作，变得几近疯狂。
　　“那好，我在家里等你，爸妈要是知道你过来吃饭肯定也很开心。”张蓦然在家门口和凌以笙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心里也是稍作开心。
　　可是一进屋，才发现屋内所有东西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差点要报警的同时，张羽然慌张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头发凌乱，面部瘦削，似乎如饥似渴的，一秒也不能等的，想要去吸毒。
　　“羽然你这是干什么！”蓦然一把上前拦住羽然，握住他的肩，想要极力制止。
　　“姐，放了我吧！我求你了！我忍不了了！我以为我可以！可是我忍不住！再过多一秒！我可能就会死掉！我可能就不能控制自己了！”张羽然眼泪忽的一下就崩出来，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希望一般，布满了血丝，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蓦然心里一紧，心痛到不行。
　　“不行！你不能再去干这种事情了！你想要爸妈为你担心吗！”蓦然一把揪住羽然的衣角，尽力不让他逃离。可是，男子汉的力气毕竟要大过女人，再加上几乎已经发疯的张羽然。
　　“姐，求你了！快放我走！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张羽然似乎在压抑着最后一丝理智，哭丧着对蓦然吼道。
　　“羽然，听姐的话，不要走好不好...”话没说完，张羽然一脚把她踢到门口，怕是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吧，沾上毒品的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张羽然也是一惊，顿了几秒，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恐怖的行为一般，可又随即恢复了疯狂的状态。
　　此时门口摆设的花瓶也顺势滑落，像这突然的噩耗一般，重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如梦碎一般。
　　蓦然自是不愿让羽然此时出门，因为一出门，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便上前想要拖住张羽然，可是却被张羽然随即从地上捡起的玻璃碎片吓住。
　　“让我走！”张羽然大吼。

　　彼时，凌以笙正巧到了蓦然家门口，便被这一声恐怖的怒吼惊住。
　　声音，即使再大，再无理智，也是能辨别出来的，这正是蓦然的弟弟，羽然。
　　再一推开门，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一向稳重的凌以笙惊慌得不知所措。

　　蓦然，那个柔弱身体，那个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羽然，那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原本阳光正气的男生，手里还拿着刚划过蓦然皮肤，沾着蓦然的血迹的玻璃片，惊慌失措的喘息着。

　　“不要逼我了姐！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张羽然走到蓦然面前，用玻璃片在蓦然的颈部徘徊。
　　“住手！”凌以笙恐怖凌厉的声音悬在张羽然耳际，蓦然的眼睛蓦地一怔，似乎是希望来了，对吗。
　　可是不然，张羽然的怒火和疯狂似乎被这么一个人的出现明显提升，返过身去想要割伤凌以笙。
　　“不要！”蓦然马上冲到凌以笙那边，挡住了那一块尖锐的玻璃片，随即而来的，是又一道伤口，凌以笙见状想要冲上前去压住张羽然，可张羽然毕竟是没有了理智的，蓦然又受了伤，他顾不上那么多，反而也被玻璃片划了手臂，比蓦然的两道都要深的口子。
　　如若是换成了别人，凌以笙都有足够的能力将对方掰倒，可是这个人不同，这是蓦然的弟弟，他不能伤羽然一毫，不然蓦然会痛万分。
　　在羽然跟蓦然逗留之际，凌以笙拨通了何魏的电话。何魏，是警局的头。
　　张蓦然的家就在警局不远的地方，警察甚至是没有用到车，便已经迅速到了蓦然的家。
　　凌以笙没有料到何魏会动用警局的警察，一开始，他原本以为何魏只是一个人来，最多也就带个帮手，他只是简单的想要何魏帮着他一起制服张羽然。
　　......

　　张蓦然的父母赶到警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只剩下几点零星的路灯。
　　凌以笙怎么也没有料到，张羽然是因为吸毒，他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张蓦然受伤的时候，他已经在慌忙之中，疏忽了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一定会打电话找何魏，不然，何魏带着制服警察来的时候，他也必定会制止。
　　可是，哪有那么多不然，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哪有那么多不然，事情，总在关于张蓦然的那一刻让他失去所有冷静。
　　张母哭泣着脸，看着颓废着蜷缩在一边的张羽然，不知所措。张父相对来说，毕竟是男人，承受能力定还是比女人要强，在一旁搀着张母，却也始终不出声，换作是谁，都无比心痛。
　　听着警察的报告，张母忽地全身一软，瘫了过去。
　　吸毒，这两个字无意对张母是全身心的打击，毫不犹豫的，击中张母几十年平稳安度的心。
　　等到很晚，很晚了的时候，蓦然同父母一同走出警局，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路上，蓦然一直没敢吱声，张父张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相互依偎着，留着蓦然一个人在身后默默的隐忍。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在一切都如此明朗的时候，来这么一记。
　　回到家后，蓦然的手臂上血已经干涸，慌乱的一身没来得及有任何的整理。或许，是蓦然不想去触碰，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伤痛。
　　自从回家一直到很晚了，张父张母都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没和她说，一直到，张母失去神炯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张蓦然，又看了一眼张蓦然手上的两条长长的伤疤之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医院看看”。
　　这是自那以后一直到现在，张母对蓦然说的最后一句话

　　张蓦然低头应允，低头走出门。
　　一路上，她在想着，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着的，谁也逃不过。她也不怪母亲，毕竟，是女儿定了婚事的男朋友亲手把儿子推进了监狱，在那个时候，意味着的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除了自责，她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可以供她肆意的挥发。
　　从医院包扎完，已是凌晨，L城的空气稍些寒冷，可是，蓦然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感觉。
　　直到家门口不远的路灯下，那道长长的挺拔的影子，让她蓦地抬起头。
　　他穿的好少，手臂上还留着血疤，看起来应该是还没有去医院处理过，蓦然快步向前，却又忽然在近在咫尺之处停住。
　　她突然想仔细地打量着他，直到凌以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凌以笙的话语里没有了往日的力气，反之像是充满了无力的哭喊。
　　片刻，蓦然的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迈出那近在咫尺的一步，上前用力紧紧抱住凌以笙。
　　凌以笙也用力抱住她，尽管手臂上的伤在夜晚的凉风里显得那么疼。

　　那便是她和凌以笙之间到现在为止，最后一次温存。
　　不久之后，她从父母的谈话里，了解了张羽然的状况，6年，牢狱，正值青春的热血男儿，大好前程似乎就这么毁于一旦。
　　她也没再见过凌以笙，后来想想，不见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她甚至不知道，必然的分手，要怎么说出口。
　　她不愿意陷他于那种痛苦中，毕竟，如果没有凌以笙，张蓦然现在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毕竟，如果没有凌以笙，张蓦然还感觉不到，那种爱是那么强烈。
　　再之后，她出国的事情，便开始了无音讯，她自己也是明白，为了羽然的事情，家里必定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花了不少的钱，便没再多求。

　　直到凌以笙在一个月之后给她打了个电话，“我们分手吧，张蓦然”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在酒吧里。挂了电话之后，凌以笙低头喝了一口闷酒。
　　我们分手吧，张蓦然，我爱你，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你不必为自己感到自责，分手是我提出来的，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知道...

　　张蓦然在床上翻了翻身，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充满着泪珠。
　　好啊，凌以笙，你居然先开口了，没想到，是你开口跟我提出分手，那么就分手吧。
　　蓦然已经忘记是在分手多久之后，离开L城，去到另外一个城市的，在那个城市，她开始了工作，学会了用工作将一切忘记。
　　其实那时，就算凌以笙不开口，他们也是没办法走下去的吧，世俗的眼光和闲言闲语，她是没办法让父母陷在那种环境里的吧，可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些恨他，那么决绝的说出分手。
　　那好啊，那就不如不见，不再联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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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梁静茹的歌词总是会偶尔一句，那么击中人心。
回忆是会呼吸的痛，的确痛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