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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朝觐-2 ...


  •   胡氏闻言,下意识朝亲王王君队列里看了一眼:那年仲春先蚕之礼,他晋京朝觐铁后,也是在这座交泰殿,也是被那高踞宝座之人问了一句“身体康泰否”。其时,小腾为豫王正君,极受铁后宠爱,二胎得女,更是意气风发,就在对面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世事无常,风云变幻,铁后和小腾早已化成了一抔焦土,而贺兰清澄,当年连入殿行礼都没资格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中宫之主,在此显荣卖尊,耀武扬威┈┈

      “劳千岁惦念,臣侍多有不安!”胡氏伏地叩头,言词恭敬:“近年来臣侍罹患心疾,上不得高楼,行不来远路,仅于颍川蜗居。竟不得常觐慈颜,时蒙训教,此臣侍之罪,亦臣侍之憾。”

      “心疾可是大症候,封君该加意调养才是!”清澄的眸中了无笑意,说话却极尽温柔体贴:“少思、多眠,不要劳累,按时进补,只要顺时守正,他日必能痊愈。”

      “多谢千岁开导,臣侍必当谨遵!”胡氏暗在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派恭敬:“臣侍盼着早日康复,能年年入宫为千岁贺寿。”

      年年入宫贺寿┈┈哼!清澄右手抚在肚上:当年那些人咒我早死,结果怎么样,个个死在了我的前面┈┈你若不识厉害,还存些痴心妄想,最终也只能是重蹈覆辙┈┈忽一眼瞥见跪在胡氏身后的韩越,清澄唇角微勾:“这就是梅花月郎吧?久仰盛名!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胡氏暗生警惕,却也只得偏开身躯,让出儿子来。

      韩越并无甚畏惧,遵命向上一望,恰和清澄结结实实的对视了一眼。

      “咳┈┈”杜献在旁见他不识规矩,皱眉轻咳,提了个醒儿:臣下见主上,该当恭顺有加。千岁叫你抬头,你仅需微扬下颏,低眉敛目,口鼻对心,让千岁瞧个清楚就是!岂有这般大喇喇无所顾忌,好奇张望,还望个没完没了的?

      清澄也是一愣,没想到这韩家幼子眼光纯澈,举动自然,似乎与其长兄大不相同。

      殿内响起一片“啧啧”之声,谓月郎之美,令人叹为观止。

      韩越今日朝觐,穿了一件粉紫色纱质长袍,外罩月白花衫,扎着蟒靠,金带束腰,流苏盈肩,柳绦悬玉,鞋弓衬花。梳着繁复的发式,顶着高耸的郎冠,金簪银扣,珠环翠绕,后面散下垂发,别着三挂珊瑚小珠,密结如网,辉映着颈上的项圈。他素日在家,穿衣梳头都是随心所欲,何曾受过这些约束,只觉浑身都被箍得喘不上气来,正自烦恼,忽见了清澄华贵雍容之态,心中不平顿解:

      嘿,凤后打扮成这样,一定比我起的还早┈┈瞧他那大帽子,怕得有几斤重吧!叮哩咣啷的,晃得人头晕;那穿戴也是,层层叠叠,光带子就多少条,拘着人难受;还有那些个零零碎碎,这儿碰那儿响,累赘死人了┈┈忽而间,自己觉得颈后有些刺痒,差点上手把那三层珊瑚珠挂和几个赤金项圈扯下来:什么东西,捂得我都出汗了!还有这群看客,这堆乱七八糟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烦人!

      胡氏一见儿子轻微的晃动脖子,就知道他又不自在了,赶紧瞪去一眼:不许乱动,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胡闹!还不赶紧低头。凤后也是你能随便得罪的?

      “┈┈”韩越装没看见,倒是也从清澄身上移开了目光。

      “小官人风华绝代,真是名不虚传!”清澄淡淡一笑。

      “千岁谬赞了!小儿年幼无知,还请您多加教导!”胡氏的答词听起来格外谦逊。

      清澄倒也不和他客气:“封君何必太谦?本宫听闻小官人多有不俗之语,想来定是读破万卷,学有所成!”

      “┈┈”胡氏一僵:要说自家宝贝儿子,读书也真不算少,可他举止不羁,与众不同,以指摘批驳“圣”人之“愚”为乐,满口荒诞,令人不忍猝听。

      “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韩越一双妙目闪动了两下,径自言道:“世间又有多少“像样的”书?大部分都是你抄我,我抄你,抄来抄去,无甚意思,何须读破万卷!”

      “┈┈”不仅满殿大哗,连清澄也是愕然:“哦?”

      “千岁!”胡氏吓了一跳,先拿怒目止住儿子的胡言乱语,才又叩首禀道:“他哪里读过什么书呢,不过些微认识几个字。小儿大话,贻笑方家,请您恕罪!”

      韩越自是不忿,可想起临来之时,爹娘与自己曾约法三章:若守规矩不惹祸,安安静静直到侍子大挑结束,他们也就不拿前日同英王夜游一事制造事端。自己虽不在意那些“声名”,可紫云瞳是个胆小的,一定怕受皇姐苛责,自己还是帮她一把。再者,满殿男子之中听得懂自己“高论”的,又有几人?就想认真说些什么,也不过对牛弹琴,有何意趣?倒不如缄口不言。

      清澄看韩越鼓着腮帮子低下头去,心中一阵好笑:还真是个特别的小郎┈┈他瞟了一眼胡氏,柔声言道:“记得封君当年说过: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最容易被人取笑!今见令郎才貌双全,本宫也就放心了!”

      “┈┈”胡氏被他讽的老脸通红。

      韩越听见这句,并没生气,心中暗自奇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说的难道竟是┈┈他朝上又看了一眼:爹爹不会这般没眼力价儿吧!

      司礼监继续唱名,到了寿宁侯这里,正君邢氏带着从奕连忙跪下,说了一大套溢美之词,极尽奉承谄谀。他见清澄为难韩侯之夫,想起自己妻夫两个当初无心之失,大是忐忑不安:献了这么多寿礼,件件都是稀世之珍,凤后也该明白我们是诚心悔过,不能再记仇了吧┈┈

      清澄对从贵金和邢氏的腻烦还在韩宜、胡氏之上,着实不愿搭理他,可一见从奕,却又来了精神:“刚说到才貌双全,就看见锦衣郎了!封君怎么这样福气?养出个神仙般的好儿子来,真让本宫羡慕!”

      “千岁夸奖,实不敢当!”邢氏口中谦笑,脸上却早就露出一份得意来,他一向对儿子宝贝的紧,才见韩越受众人夸赞,心中气恼:我家小奕锦心绣口,俊逸脱俗,哪里是他只会舞刀耍枪的赳赳武夫比的上的?

      “锦衣郎随英王出使青麒,三战雪璃,为大胤扬名!听说那副射日图赚银十八万之多┈┈”清澄淡淡一笑:“更将英王风姿画的纤毫毕现,受洛川百姓狂热追捧┈┈啧啧┈┈”

      他虽未再说下去,已引得殿中众人的目光投向从奕:若非情有所衷,如何能把英王画的那般惟妙惟肖?看来,锦衣郎爱慕英王的传言不虚啊┈┈

      从奕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早已打定主意三缄其口:只要眸眸你的心意不变,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抑或怎么议论,我都不在乎!

      清澄看他一派坦然,并无羞愧胆怯之态,心中暗暗称奇,正想其中缘故,忽听和王正君姚氏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今日怎么样?当初又怎么样?”端王君明知其意,却故作疑惑。

      “当初寿宁侯抗旨拒婚,言词激烈无比,气的先皇举龙椅将她砸出懋勤殿,直至龙驭上宾,都是耿耿于怀,深恐孝贤皇后在天之灵生出郁恼┈┈”姚氏叹了口气:“寿宁侯担着身家性命为爱子打算,谁知┈┈爱子却与她不是一条心┈┈”

      “┈┈”从奕咬唇向他看去。

      “呵呵!英王今非昔比了┈┈”端王君适时掩袖一笑。殿中不少人作出会意之状,大点其头。

      邢氏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见自家儿子仍毫无羞耻之相,心中也是气闷不已:这孩子中了什么邪!被紫云瞳花言巧语迷得颠三倒四,冰清玉洁的名声就这么毁了,还摆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他想起乳公偷偷告诉的那些事,儿子竟和英王月下私会,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实在不成体统┈┈这怎么好意思、又怎么敢和侯主说呢!就为射日图一件,从贵金大发雷霆,罚儿子进祠堂跪了一天。两个膝头都磨的红肿脱皮了,这傻孩子也没喊一声疼,对恭王有意续娶之事更是坚不吐口。最后侯主问他:若圣上旨意是把你嫁去恭府,你还敢拧着么?他僵了半晌,终于泪纷如雨:儿子不信会这般命苦┈┈

      这一句话让侯主和自己都伤透了心,就为这孩子生来命苦,十余年加意疼爱,一心为他前程打算,不惜逆鳞犯上,想给他寻个好妻主,过一生平安日子。可怎么兜来转去,就跟英王这命相不吉的人搅在一处,孽缘交错,难分难解,这是不是人家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清澄一直打量着从奕,暗忖:这般为人指摘,他都能安静如素,看来是心意已定!这仙姿玉貌、才优德著的痴情种子,确乎惹人疼爱,也难怪小七上心。只是,恭王也来求娶,圣意未决,我倒不好多说少道,还是赶紧打住这个话题吧!一想到此,便借着和王君刚劝邢氏的话头“儿子大了,不由爹娘┈┈”补上了一句:“臣意如何,当遵上命!”

      “┈┈”从奕一震,面色倏然转白:眸眸,若天不肯随人愿,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呵┈┈不管你会如何,我都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路┈┈

      清澄将他震惊之后的决绝之色尽收眼底,心中早已不胜欷歔,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在这个鲜花盛开的季节里别了心上人,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是命不由人,没有谁比他体会更深┈┈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右手又往腹上摸去:从奕,若无你愚蠢的爹娘在铁氏面前胡说八道,我的孩子早就来到人世了,我和阿图又岂会弄成今天这样┈┈爱恨纠缠,情怨难分┈┈

  • 作者有话要说:  越忙越感冒,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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