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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第284章 钦命 ...


  •   云瞳带着众人湿漉漉驰到郡守府,甫一进门,就见西川一众大员都避在廊下等着迎接自己。

      “王主,是否先行更衣,稍作休息?”叶恒悄悄问道。

      云瞳没有说话,眼风一扫,示意已受命赶来的三月上前,从怀中恭恭敬敬取出一领黄绢,递到自己手中。

      “圣上诏命……”

      眼见英王手捧圣旨,立身雨中,西川官员们惊愕之余,各个不敢怠慢,以总督任静琪为首,都抢步阶下,跪地叩首:“臣等接旨……”

      离凤站在云瞳身后,瞧着这些蟒袍金带,养尊处优的高官们拥挤狼狈地趴在泥水之中,想起今日浮桥两岸百姓们生离死别、对天长哭的绝望凄苦来,心中忽觉有些解气。

      云瞳冷冷扫过众人一眼,展开圣旨读道:“钦命御国英亲王暂行综理西川水务,全权协调治洪事宜,州郡府衙一应官员,皆从遣派,务使平安度汛。钦此。”

      “遵旨。”众人山呼万岁,叩头而起。

      云瞳这才迈步进堂,坐于案后,六月佩剑站在了她斜侧方。离凤低头瞅了瞅自己,也穿戴着一身亲卫服饰,就与叶恒、沈莫一起守到了门外廊下。

      三月过来问道:“暗使大人,公子,先送您们回馆驿休息?”

      三人已围好面纱,闻言都是微微摇头,离凤低声补了一句:“三姑娘不必照应我们,且顾王主大事。”

      “呃……”三月劝道:“您们也奔波了一天,尚未用饭,想必早已劳累。身上衣衫又湿,若不及时更换,恐受雨着凉,那个……”见那三人皆是充耳不闻,一色侧耳向内,半分也不理睬自己,不觉气馁:好歹我也是帮着主子献殷勤,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堂内,云瞳摘下斗笠,端然稳坐,沉声言道:“本王受圣上重托,察查水务,总督汛情,羽翼百姓,保一方平安,深觉两肩之上责任至重。务求诸位鼎力相助,同心同德。”

      任静琪等人互视一眼,都是躬身下拜:“下官等唯王令是从。”

      云瞳点了点头,即命琅郡郡守傅春江回报水情。

      傅春江赶紧起身,从袖管中抽出一页纸来,先将琅郡水文说了个大概,又把今日洪峰涨势,堤坝已查出的缺漏之处一一详述,末了言道:“今春雨肆虐,洪波大兴,百年一遇,危机重重。下官深恐决堤之险,祸及百姓,日夜难安。”

      看她一副顿足捶胸,忧虑惶急之态,众人都有些心惊,不禁议论纷纷。

      云瞳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又问傅春江:“既知险情,你作何布置?”

      “回王主。”傅春江早已打好了腹稿,将与韩飞商量过的举措一二三四列了出来,听得座中众人频频点头。

      “哼”,叶恒大是不屑:“说得头头是道,其实都只是摆摆样子。”

      “难怪王主要亲去大堤查看。”离凤低低一叹,转而又想:她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倒非故意掉书袋子,而是真正身体力行……

      “王主。”堂上傅春江又道:“下官虽请百姓们协助巡查,心中却又作难:只怕大堤决口,误人性命,有伤天和。”

      云瞳没有说话,拿眼看着任静琪、邱韶两人。

      任静琪沉下一口气,当先言道:“下官总督西川,该当兼防水患。前日,傅大人已将汛情上报,下官正在筹措,调人、调粮,调银,愿举一川之力,确保琅郡无虞。”

      冠冕堂皇,却无实质内容,离凤连连摇头:这位总督好生奇怪,水灾若起,皇帝问责,第一个不就得问她么?怎么还这样不急不慌,潦草敷衍?看那位都指挥将军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难道这琅郡是在西川治化之外?

      果然邱韶也来了一通光明正大,却同样空洞无物的说辞:“下官依圣命而行,听王帅调遣。”

      “嗬……”韩飞乔装改扮,极不起眼地躲在另一边廊下,想着堂中光景,暗自嗤笑:西川地处险要,人事一团乱麻,各方角力,互不相让。任静琪听祁相的话,凡事静观其变;傅春江遵恭王的令,只给自己攫利;至于邱韶,早年曾受凤后母亲的恩惠,与贺兰家又沾亲带故,往来甚密……圣上倒也聪明,借着紫云瞳路经琅郡,以防洪治水为名,甄别整顿一番。只是她大概也没想到,今年水患非同以往,怕是这位心腹御妹要陷在这里了。

      邱韶之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当真是各自为政,形如一盘散沙。听得离凤频频皱眉:这些人为官一任,要么不肯作为,要么只顾私利,怨不得英王初到西川,对她们拦挡不见,就是我,也不屑与其为伍。

      云瞳听罢多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静声:“诸位,碧落王朝名臣王回曾有一言: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今圣主在朝,为水忧民,早朝晏罢,昃食宵衣,而万民于野,惧水期治,日思夜等,望眼欲穿!吾等忝为王臣,若言行举措,上不能慰君之心,下不能成民之愿,何颜取国家俸禄,而立足天地之间?”

      刹那间,离凤只觉心潮乍涌,却见众人皆沉默不言。

      “本王今日亲睹琅郡兵吏所行,亲闻西川官宦所言,失望之至!”云瞳猛地一拍桌案,惊得众人一凛:“大灾不至,先谋己私;大灾将至,避逃人前;大灾未去,推责诿过;百姓视尔等如母父,尔等视百姓为草芥!驱驰在前,抛弃在后;盘剥为始,凌虐为终。百姓之疾之苦,尔等熟视无睹;百姓所惧所忧,尔等置若罔闻!试问尔等心中,除了自己的禄位,可还有社稷君皇,天下苍生?”

      堂上众人,上至总督,下至小吏,无一再敢就座,各个脸色难看,屏息俯首,听英王又斥:

      “百姓何由四路逃难?何由拒守长堤?只因不信尔等能以护家之忱护民,不信尔等能以爱己之心爱民!洪流滚滚而至,村田淹没,家园毁弃,万民流离,却问尔等置家何处?置身何处?置心何处?可有半分与民同此患难、共抗洪灾之意?”

      中堂内外,静若空城,唯有紫云瞳诛心之语,阵阵回响。离凤不由痴住:对这些每每见而怒之、闻而慨之的官蠹行径,母亲也曾痛心疾首,然真要整治,却又无能为力。重重阻碍,事事掣肘,利益攸关,非能等闲,每到最后,都是仰天长叹:国事难为!今观英王,识见不浅,却不知她又如何作为?

      “自今日今时起,本王奉旨综理水务,西川上下,一体而治。若因救洪不利,大堤崩塌,田淹村没,民死财失,则首罪本王。”云瞳发出斩钉截铁之言,激起堂中一片倒吸气声。

      叶恒和沈莫都是大惊,下意识低声喊出:“王主……”

      离凤几乎不能置信,反复喃喃言道:首罪于己……

      韩飞却是咬牙嗤道:紫云瞳啊紫云瞳,我还千谋万算,不知怎么将这份重责赖到你头上去,没想到你竟自承其事,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忽听得叶恒两人的低呼,抬眼望去,知道是随行暗卫,却奇怪多出一个,遮着斗笠,蒙着大半幅面纱,显见也是个男子。

      不是小弟……她见离凤腰间空空荡荡,无任何佩剑兵刃,却站在叶、沈二使之间,似被加意护持,不由暗自猜想:莫非是贺兰家的小少爷?

      “至于尔等……”云瞳扫视堂中众人:“今同本王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务使各安其责,遵奉号令,不可稍懈,如有违纪,以军法处之!”

      “是!”众官只觉脊背之上冷汗直冒:英王的意思,就是我们和她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若获罪,我们也一个甭想安生。她若遭罢黜,我们也再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她犯的事越大,我们受的牵连也越广,她定的罪越重,我们得的惩罚也越多。

      傅春江暗自肝颤:会不会就如韩飞所言,她是寻机清除异己。像我这样的恭王一党,甭管做好做歹,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看来方才筹划,绝非杞人忧天。

      接下来,云瞳布置细务,先问傅春江:“依这般雨况,琅郡大堤还能坚守多久?”

      “呃……”傅春江愣了一下:“总还有几日。”

      云瞳把眼一瞪:“到底是几日?”

      傅春江满头是汗,掐指算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答道:“大约十日吧。”

      离凤摇头大叹。

      沈莫悄声问道:“她说的不准?那依公子你看……”

      离凤眸光沉沉:“七日都难保……”

      公子……韩飞自起疑虑便缓缓从背后靠近了他们,听得这一声称呼,当即心下了然:原来她是把池敏带出来了……赤凤虽多水灾,可要说这位以前金尊玉贵的太女正君懂什么抗洪治水之法,可就贻笑大方了。必是紫云瞳借故亲近,或是池敏有意巴结……韩飞唇角一勾,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来:一个对美人不肯放手,一个想在王府有立足之地,也算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看起来,我将池敏送归紫云瞳身边这步棋可是走对了……

      “为人臣者┉┉”一句,摘自《汉书 贾谊传》,特此注明。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人臣者┉┉”一句,摘自《汉书 贾谊传》,特此注明。
    五一前工作上有一件急活要赶完,之后保持日更也非常困难,请大家见谅!下一更在周三,估计得下午了。
    阴谋无处不在,感情戏重又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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