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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第272章 水患 ...


  •   第二日,雨下得越发大了,泼天连地,密如水箭,似洪河倾倒一般。孙兰仕守在前堂,见六月奉命迎来了琅郡郡守傅春江,两人寒暄了几句。等了好一会儿,云瞳方到,甫一落座,直接便问沧河水患之事。

      孙兰仕见她一人独来,暗自疑道:小莫不是在尽暗卫长责么?怎么没随在她左右?莫非已预先藏到了什么地方?

      转回神思,正襟危坐,等着沈莫来窥视自己,再行联络,就便听了几句傅春江的长篇大论:沧河洪水如何凶猛,西川百姓如何困苦,筑坝围洪如何艰难,粮米财资如何短缺,吐沫横飞,滔滔不绝。又见英王紧皱眉头,不时提笔记录两句,孙兰仕大不以为然:旱涝之灾,由天而降,非人力可治。自碧落王朝至今,由来已久,六国皆患,又非西川一处,何必大惊小怪。

      懒与插话,感觉再三,并无人如平常那般暗窥自己,孙兰仕禁不住便往房梁屋脊、屏风立柱后瞄去,一点没有沈莫踪影,心中隐生躁烦:看来真的未到。是暗卫长责取消了,还是他另被差派?

      云瞳见她东张西望,开言问道:“兰仕,有何疑问?”

      “啊……”孙兰仕赶紧坐好:“下臣是听傅大人讲解之后,见外面暴雨倾盆,恐今春亦有洪灾之患,陡生忧虑。”

      傅春江点了点头:“孙大人所忧不差,今春防汛之责尤重,下官寝食难安。”

      “本王看你履历,供职西川已有八年。”云瞳言道:“之前五年,每春洪患成灾;之后却好了许多。你就任琅郡郡守,近三年都是平安度讯,看来治水颇有成效。”

      “此非春江之功,实托圣上洪福。”傅春江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天行礼。

      孙兰仕暗中一嗤:什么治水颇有成效!不过是因绍定(世宗皇帝年号)末年,皇女夺嫡,形势严峻,顾不过来西川水患。今上登基之后,每年拿国库里的真金白银撑着,把大坝的缺口堵了又堵,修了又修,这三年雨量又不算多,洪灾才未大兴。可这些举措治标而不治本,所谓防汛有成,不过一时假象而已。

      云瞳又问防治之法,傅春江絮絮而言,孙兰仕更不耐烦听,又去琢磨沈莫的去向:若不需尽暗卫长责,以后和他更难于见面了,可反过头来说,没了这份苦差,或小莫被派它任,不都表明紫云瞳又对他信用起来了?那我也就没必要非见他不可了。昨夜我想骨哨之事想得太过忧心,倒忘了一件,若英王为赚鳌鱼故布金钩,不该将小莫十二个时辰都禁锢在自己身边。不留缺口,他如何与人联络,她又如何顺藤摸瓜?如此想来,所谓尽暗卫长责,还是英王明罚暗护之举……我那密折可写得有些草率了……

      一颗心既落回肚中,忍不住就笑起自己来:原本无事,我切莫生事才好。小莫不来呼应我想因它由,登山时我冒然与他说话,才只两句,就被生生打断,可见紫云瞳对他盯防甚紧,他怕牵累我,再不敢过来。我还担心他为英王神魂颠倒,怎么可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年我生辰,很多个夜晚他独自藏在园中,不知疲倦地用野草编了几百只小老虎,想挑一个最好的作为礼物送我,可当看见小枫送的是亲手缝制的书袋,内里一幅精致鲜活的鸳鸯戏水图时,他就懵了,怎么也不肯把那只丑陋的老虎拿出来,红着脸只说忘了预备。那时,他是多么可爱……哎呀,我明白了,我为了避嫌已冷落他许久,昨儿又故意和毓庆宫主亲近,他必是吃心了……男子们就好拈酸呷醋,分不清什么是正事,什么是闲情,动辄误事,实在烦人,以后找着了机会得好好教导教导他……

      “兰仕?”云瞳叫道:“你将傅大人所言记录下来。”

      “是。” 孙兰仕换到另一张书案前,借拾笔铺纸之机,又窥望云瞳:她并无异色,看来真是我想多了。小莫话里话外对她赞佩有加,其实,哼,色迷心窍的女人有何可受赞佩之处?骨哨一事蹊跷,她都不能穷查细究,至于旁事,必然也是明面敷衍,暗里糊涂。小莫只要拿她同我一比就知道了,谁才是男子可托付终身之人……

      孙兰仕唇角牵起了一个弧度,心中阴云慢慢散去,转而又想:既是这样,我倒可反路子行事,与其让小莫在她身边打探消息,不如改为让紫云瞳从他口里知道些消息。如此,既保住了我那小呆子,又能让紫云瞳不知不觉地……

      “除了筑堤磊坝,还有何抗洪之法?”云瞳听傅春江说来说去,只绕在这一个圈子里,便又问道。

      “呃……”傅春江眼珠转了几转:“还有泄洪一途。然,若使沧河改道,困难重重,中游虽有通口,可周围遍布村落,百姓世居于内,有数万之众,实不可轻举妄动。”

      “中游有通口,上游有么?”

      “……”傅春江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只得点头:“也有一处。”

      “周围村落几何,百姓多少?”云瞳又细致询问。

      “那个……”傅春江强笑了两声:“王主有所不知,上游那个通口建着襄亲王故邸。”

      云瞳果然立刻皱起了眉头:“王府现有人住?”

      “无人。”

      孙兰仕听到此处,和傅春江对视了一眼:当年,为国立下大功的靖疆襄亲王冤死狱中,太宗皇帝悲恸之余,命完整保留西川王府旧址,雕梁画栋,一切如前,她自己三次西行,都是驻跸王府,寄托哀思。那里,现今可是一处圣地……

      “王府现归国管?”云瞳又问。

      “琅郡属恭亲王封地,但恭王从未来过,只是委托历任郡守照料。”傅春江恭敬答道。

      云瞳眉峰一蹙,沉吟不语。

      孙兰仕瞄了她一眼,暗自嗤笑,没有做声。

      “嗯……”傅春江咳嗽了两声,又继续围堤修坝的话题:“今春如发大讯,需得坚固堤坝,检测水流,安置灾民,缓解疫情,户部拨款才只三十万两,如何能够?下官为此忧心忡忡。”

      “还有多少缺口?”

      傅春江掐指算了一阵:“至少也得百万之数。”

      “差这么多?”云瞳一惊。

      “是。”傅春江抬了抬眼睛。

      “自圣上登基,每年为治河拨款,钱都用于何处了?”云瞳敲了敲书案。

      “筑坝。”

      “既然连年筑坝,怎么时至今日,还未筑成?”

      傅春江见英王脸色不甚好看,起身禀道:“王主息怒。这有个缘故在内:因沧河流经五国,到大胤境内已是末流,千综万源,最难掌控。这大坝因水势而修,太高则不固,且每经冲刷,漏洞百出,需得时常修复,极费财力。”

      孙兰仕翻翻眼睛,暗自吹了一口冷气:不修坝,西川官吏如何向国库伸手,堤坝修的完美无缺,水患不兴,岂不财路也要断绝了。可笑紫云瞳想不明白。

      “兰仕,你以为呢?”云瞳见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当即追问。

      “下臣觉得傅大人所言有理。”孙兰仕淡淡一笑:“这几年,为抗三国联兵,又战赤凤,军费浩繁,百姓负担极重,不止西川,许多地方都是入不敷出,国库也颇空虚,筹不齐治河的银子是在情理之中。”

      “啊……是是是。”傅春江经她提醒,立表赞同:“王主,不是下官狮子大开口,这都是几年下来累积的亏空啊。”

      这是在埋怨皇姐和我穷兵黩武,不顾国计民生……云瞳暗暗压下一口气,又听孙兰仕言道:“不过,只有一统六国,才能从根本上治理沧河。这个道理,西川百姓该当明白。”

      “明白,明白……”傅春江忙不迭地附和:“西川百姓自来是通情达理的。”

      “圣上为充盈国库,殚精竭虑,试行新政,推崇简朴,于万难之中拨下三十万两白银用于治河,已然不易。英王于征战间隙犹惦记西川水患,事必躬亲,昃食宵衣……”孙兰仕又补了一句:“这样大的恩情,傅大人还需晓谕百姓……”

      “那是,那是……”傅春江连连点头。

      云瞳深看了孙兰仕一眼:“今天便先谈到这里吧。兰仕替我送一送傅郡守。”

      “是。”孙兰仕恭敬有礼地向门口一让:“傅大人,请。”

      “下官告辞,请王主休息!”傅春江行礼退出:“有劳孙大人了。”

      两人来到院外,孙兰仕殷勤地打起车帘,搀扶着傅春江上车,口中不住说着闲话:“家母在世之时曾嘱咐兰仕,遇见您行女侄之礼。”

      “啊,不敢当!”傅春江颇生疑惑:她母亲是谁啊?忽然之间,就见面前的孙兰仕手腕一翻,从袖中夹出一张画纸,递了过来。

      傅春江一愣,很快攥住,把手隐入阔大的官服之中。

      “傅大人,后会有期。”孙兰仕朝她一笑,轻轻放下车帘,静静看着马车踏水而去,这才执伞回了前堂。刚要复命,就听里面传出个熟悉的男声:

      “王主,奴才起迟了……”

      小莫?孙兰仕一皱眉,见门虚掩着,便停步侧耳细听。

      “呵”,紫云瞳低声笑着:“就知道你起不来……睡得可好?”

      “……不好……呃……不是……”沈莫结结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会不好?”云瞳的声音低了下去。

      久久听不见沈莫的回答。

      “咱们回后院说去。”里面传来推桌移凳的声音。

      “……不……不说了……”沈莫嘟囔着。

      “不说?”云瞳笑道:“不说,那是想做?”

      “你……”沈莫大约是红了脸:“你怎么没个够儿……”

      “嗬”,紫云瞳耍起了无赖:“敢说本王的不是,反了你了!”

      “嗳……你……”沈莫尾音渐悄,估计是已被强拽了去。

      孙兰仕呆了一瞬,袖中两拳紧紧攥起,心头腾起了浓浓怒焰:原来,原来他是昨夜侍寝,未能按时起床!什么为我着想,什么因嫉使性儿,通通是我自作多情了!怪不得……他不肯泄露英王的消息,从芦城之事到现在尽暗卫长责,他知道的不少,却只字不和我提!怪不得昨日那么多机会,他却避我而走,不肯有所示意。我在灯下苦忧他一宵,他却和紫云瞳颠鸾倒凤,交颈情浓……真是可恶!

      回想方才,紫云瞳脸色红润,眉眼风流,似乎尚余春情,孙兰仕心中越发阴郁:她拿男子当鼎炉修炼邪功,每度春宵,都是反复索取,将人累得骨软筋疲,精散血亏,自己倒精神健旺,心神舒悦。小莫这呆子还蒙在鼓里呢,以为是得她真心喜爱,早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现在是亲王,高高在上,以势欺人,我奈何不得。可有朝一日,我青云直上,小莫你再来求我,我可……你到英王身边才几日,就敢学那些男人水性杨花……你,且等着……

      她目光狠鸷,脸色阴霾,在昏暗的屋廊之下显得有些狰狞。

  • 作者有话要说:  回京要耽搁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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