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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侍寝摘纱 ...


  •   贺兰桑愣了一下:“圣上并无它派……”

      “是吗?”

      “呃……”贺兰桑见云瞳撂开空碗,意有所指,只得细细回想一阵。忽然记起一事,拍腿而起,吓了正为她添水的小军一跳。

      “下官临行之际,凤后千岁倒是有所嘱托:王主英才伟质,爵显名扬,上京凡有未嫁儿子的官宦之家无不翘望殷殷,多来中宫试探。千岁说:王主既已成服,宜早选内助,若有意中人家世年貌相当,不妨请旨。”

      韩飞听见这话,想起母亲提到要将幼弟嫁与紫云瞳,不禁多看了那座上掌印的女子两眼。

      云瞳没料到贺兰桑竟当众说起自己婚事,登时笑意趋冷:“凤后挂虑此事,令我惶恐。大人如何不知?云瞳降生之初,钦天监与神山卜卦大是不吉……为人妻主,恐非嘉选。况且我常年驻守军中,所谓画眉乐事,实为春宵一梦。久疏琴瑟,长如参商,如何能委屈诸府闺秀?”

      贺兰桑忙忙摇手:“王主何出此言?圣上顾念同胞亲谊,岂舍得王主常居兵凶战危之地,早晚定要召回上京,安享尊荣。再者,以王主风姿,莫说嫁为正君,便是入府为一小宠,只怕六国之内也多的是男子趋之若鹜。”说罢看向云瞳,似有无限感慨:“当日真武盛会,王主犹未长成。临风舞剑,已如……已如……”挠头半晌,总算想起了先帝的奖喻:“这个……翩若惊鸿,矫如游龙,万众瞩目。下官记忆犹新。然今日一见王主……”

      那目光渐渐又变痴痴呆呆了。“一见之下,竟不知以何词相赞。心也恍惚,魂也不守。下官不敢称识广,也见过几多美人,尚且如此。何况深闺之中情痴男子?”

      说话不像样,看王主眼色也不对,她哪有个奉旨钦差的样子?六月明白了云瞳所说“一见贺兰桑便知其人如何”是什么意思,惊得自己都咳嗽了起来。

      贺兰桑却不自知,仍在喃喃自语:“王主若为男子,不知如何颠倒众生?”

      云瞳眼光一厉,刹那间霞光万瑞,如密箭怒射。

      贺兰桑倏然回神,浑身一抖。

      云瞳冷冷一笑:“贺兰大人……谬赞了!”

      贺兰桑尴尬万端,避看座下,却见那两名暗卫仍笔挺跪着,身如劲松,一丝不摇,自己膝头倒觉得有些酸软。

      呀!她不禁寻思起来:无论后宫君卿贵人,还是朝中亲王大臣,若获圣上赏赐暗卫皆感莫大荣耀,对掩容的暗卫更是礼敬有加。这紫云瞳今日不知犯何狂病,初次见面就令御赐暗卫长跪不起,莫非是忘了?不如凑上两句好话,暗中提醒。

      想不起什么还好,一想起来便又多了精神。她拿腔作势地转过身,未说话先咳嗽了两声。

      一直盯着她的六月眉头越发皱紧,不知道这位钦使大人尊口一开,又会说出什么来。

      贺兰桑干笑两声,假作正经言道:“下官常想,以王主绝世风姿,何用横刀立马,舞枪弄剑,便只嫣然一笑,敌仇乱寇等必定难于抵挡。

      云瞳一楞,见座中众人也皆目瞪口呆。

      “依大人之见,它日督军出战,本帅也无需穿盔披甲,执枪配剑,只需轻衣薄纱,回眸一笑,五国兵马尽可退却?若再笑得风流妩媚些,对面敌将自会下马请降?”

      “这个……”贺兰桑张口结舌。

      云瞳不禁拊掌:“此计大妙。不需强兵猛将,不需财帛粮草,只云瞳一人揽镜自照,勤加练习,笑上个三五十次,便可平灭五国,奉我圣上为天下之主。大人如此妙招,何不早早教我?”

      三月脆亮地笑出声来,六月也背身忍俊不禁。贺兰桑身后随行诸人个个强忍笑意,憋得满脸通红。

      贺兰桑不住挠头,作揖赔笑道:“王主说笑了,下官只会做……这个,纸上文章,并不敢妄言军国大事。”听堂中众将笑得越发放肆,老脸着实挂不住,便抬手一指座下:“不过下官所言,也非皆虚。如这两位暗使,久在禁中,铁打的肝胆,一见王主也要春情萌动。”

      一语又惊倒众人。两名暗卫一个双肩猛抖,一个头骤垂低,皆不言语。

      云瞳笑盈盈瞅瞅两人,手指抚过桌上玉牌,似是有些好奇:“当真么?”

      贺兰桑强端着身份应道:“那是一定。但凡男子,对着王主这般天神般的人物,哪个不是痴心难诉,娇晕满脸啊?”

      “既这样说,我还真想一见……”云瞳笑罢,忽然喝道:“两卫,摘纱。”

      余音未落,两暗卫猛然抬头,惊得不知所以。三月六月同时“啊”出一声,韩飞与对面将佐疑惑相望,贺兰桑直直跳了起来,连带把小案桌都撞翻了。转瞬间,中堂之内笑声骤停,人人不知所措。

      禁中四卫,影卫、隐卫为女子;铁卫、暗卫为男子。暗卫人数最少,身份却最特殊。卫府每年搜寻聪慧清秀的孤儿,授以六艺,以七年为期,逐次选拔。择中者入暗部,独自从师,以六至十年为限,如能出师,方可称暗卫。暗卫修习至苦,至酷、至难,至寂寥,故能出师者寥寥无几。出师之日,师傅赐名,以师姓为己姓,以内力行于指端,刻名于玉牌之上。出师之后,以厚纱覆面,以骨哨为凭,侍于帝王身侧,长供驱使,生死不离。

      宫中规矩,暗卫不可摘纱,不可丢哨。若自行其事或为人强取,皆立杀不问。除依令当众摘纱者,亦不能出嫁生育。归哨脱部,更属罕有。两百年间,获准摘纱的暗卫不过数人而已:胤大和二十一年,昭襄王赐暗卫郭缮摘纱,封为参政,顾问内事。胤昌平二十六年,惠文王赐暗卫萧远摘纱,立其为太女侧君。

      暗卫数目稀缺,人才难得,故尽为帝王一人所有,赐予王君贵戚者极少。暗卫如出赐他人,见新主之日,即奉上玉牌,听命行事。而其主蒙此恩赏,荣宠无极,为表忠敬之意,皆不为暗卫摘纱,表明此卫仍属帝王所有,在己身旁只是暂时效命。胤昭和六年,孝成王赐暗卫莫乡于其弟若然,若然和亲金乌,次年难产将死之际,还玉牌于莫乡,令其归国,复侍于王。胤昭和三十一年,孝成王赐暗卫何晏助大将军左蓝宇,蓝宇出征被围,还玉牌于何晏,令其突围搬兵。战后,何晏回宫。

      出赐暗卫若为新主摘纱,则余年生死祸福尽随新主。约定俗成,此类摘纱事等皆为帝王首肯,并于帝王面前举行。天顺十一年,太宗赐暗卫任冥于静疆襄亲王茹悦,赐封当时即令摘纱,嘱其生死以侍襄王。天顺二十二年,襄王冤狱将斩,任冥先从死。紹定五年,世宗赐暗卫沈励于静疆睿亲王曼和,沈励数建卓勋,几次救睿王性命,睿王爱之,请于世宗,并于御前为其摘纱,后嫁与亲侍樊璐,沈励与樊璐后皆随睿王战死。紹定六年,世宗赐暗卫叶秋于当时的皇贵君,即当今皇帝与英王生父花眠,翌年许其摘纱。皇贵君待叶秋如兄弟,为觅良人,送其出嫁,后皇贵君废入冷宫,叶秋别妻弃子以从之。

      未请旨即为出赐暗卫摘纱的仅有一事。元寿八年,太祖赠暗卫莫平于其生父文昭后,战乱之中,莫平护文昭后隐于民间,情如父子。莫平脸中流矢,危难之际,文昭后不忍其枉死,故为之当众摘纱。元寿十三年,文昭后归于后宫,见太祖言之。此为特例。

      紫云瞳天潢贵胄,这些宫中旧例、卫府规矩岂能不知?贺兰桑思来想去,只是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玩笑两句,怎么英王就借着话头当众为出赐暗卫摘纱?荒唐太过,荒唐太过……若日后圣上追究,怕是要株连到自己。

      一念至此,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近前劝道:“王主不可玩笑!圣上一旨赐两名暗卫与王主,此亘古未有之事!王主自当……自当……”正不知如何措辞,见云瞳朝自己瞥来一眼,眼中冷意森森,何曾带半点玩笑?贺兰桑吓得立时闭嘴,看座下两名暗卫依旧跪伏,并无任何动作。

      云瞳拿起案上密旨,慢慢展开:“因先帝大丧,皇妹元服之礼已迟三年。况于军中,诸事潦草,恐仓促之间,难寻暖床之人。今赐暗卫两名,皇妹自行阅看,可择其一以备床礼。若皆中意,亦可同留寝侧。”

      念罢,云瞳环视众人,又把目光定在贺兰桑身上:“钦使大人,你方才说本王……自当如何啊?”

      中堂之内一片抽气之声。众人想英王受恩深重,果然非比寻常。

      贺兰桑连擦冷汗,支吾半晌:“这,这,自当……自当遵从圣意。”

      云瞳一笑,随着众人目光向下看去,见两暗卫虽仍跪着,却跪得不似方才那般笔直了,居左的叶恒双手成拳,紧紧握于身侧,居右的沈莫却两手半张,五指抠入衣内。

      云瞳眉峰轻扬,再次喝道:“摘纱!”

      英王已然不耐,我等再若迟疑……叶恒与沈莫一凛,互相看了眼对方,便都叩下头去:“是。”待那覆面厚纱层层剥落,两人又再行了大礼:“奴才等愿追随王主,至死不渝!”

      云瞳满意一笑,将案上两枚玉牌拿起看了看,系于身侧,又吩咐道:“抬头。”

      中堂之上本是人人屏息,随着两人相继抬头,竟响起了一片倒吸气声。贺兰桑再次跃起,往前走了几大步,左瞧右望,看呆在那里:

      见那两人均是十七八岁上下,叶恒眸敛骄傲,意若流云,风姿极是惑人;沈莫剑眉星目,冰神玉骨,端是俊美非凡。

      贺兰桑揉揉眼睛,摸摸心口,暗中咽了几下口水:乖乖……这般年纪,这般面貌,这般身材,这般韵致……那紫云瞳实在有福。若自己能左拥右抱,春风一度,便是少活十几年也愿意啊。

      云瞳将两名暗卫与离凤比较了一番,觉得他们神色耐人寻味,一个面上藏着不甘,一个眉间带着烦恼,不知是紧守规矩还是心底不愿,谁也没瞧她这主子一眼。几日前的离凤也是这般,身上红潮褪尽,眸子就成了两个空洞。哪个像贺兰桑形容的,一见自己便会眼含春情,脸染娇晕?云瞳暗自冷哼,给了那位钦使大人一个白眼,见她正木然呆立,海口大张,方才还只神魂不守,现在怕要魂飞魄散了。

      “贺兰大人?”

      贺兰桑没回过神,嘴里嘟嘟囔囔:“可惜啊,真是可惜……”一路上也没和两位暗使大人亲近亲近。

      “你说什么?”

      “啊?”贺兰桑被云瞳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抛开痴心妄想,胡乱解释道:“下官没说,啊,不,不不,下官是听凤后千岁说,非世间绝色男子不能与王主相配。今见这侍寝之人都如此美貌,遥想他年王主正君的风姿,下官不胜,不胜……感慨,感慨。”

      听到“侍寝之人”四字,叶恒与沈莫都是身躯大震,更深地低下头去。

      云瞳却是冷笑一声:“侍寝之人?本王业已成服,这预备床礼的侍寝之人方姗姗来迟,是何道理?”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桑羡慕死云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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