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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第二百三十八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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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白虎殿上,满朝文武与后宫嫔妃尽是举哀戴孝,而太后惊痛之下,已卧床不起。
安晚风淡道:“今日听闻宫人道皇后已疯癫,如何主持国事?”
便有朝臣道:“如今帝台,唯有荟王可当此大任!”
颜子楝冷道:“当日辽军围帝台,荟王带兵止步南溪,其心可诛,如何掌国事?”
安晚风冷冷一笑,道:“颜将军驻守浮屠,未得调令,擅自带兵至帝台,本王听说唐军已围困浮屠,你又如何说?”
“当日帝台危急,末将也只得弃浮屠!”
“既然如此,浮屠不可一日无大将,如今帝台危急已解,还请颜将军尽快带兵回浮屠!”
颜子楝一震,说这话之人竟是苏竟。
“皇上既已写下遗诏,若有违逆之人,老夫定会亲手诛之!”
苏竟满头白发,神色憔悴,然而声若金石,可穿人心,殿上众人一时不敢应声。
颜子楝沉吟许久,终于起身,拜别戚王灵柩,带兵离去。
苏竟虽是一战功高,终究有谋逆之罪在身,严光清又是军阶不高,安晚风贵为王爷,极有可能成为下任戚王,只这几日,朝中已有诸多大臣归顺,因此少了颜子楝,安晚风随时可能逼宫自立,而他若是为帝,以太后秦家和皇后叶家为首,又将牵连无数无辜之人。
然而这些,叶梳蝉都似乎已不在乎了,已是一连三日未曾出过蟠龙殿,任凭宫人如何哀求,殿中都无一丝回应。
宛襄再无他法,将小公主抱到殿外,放在门前。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似是受了惊,大哭起来。
宛襄哭道:“奴婢此举,已是死罪,奴婢死不足惜,还请娘娘看在公主面上出来吧!”
稚嫩的哭声终于蛰痛已似乎痛到无知觉的心,叶梳蝉竟似从噩梦中惊醒,想站起来,去抱起她的女儿,却又摔倒在地,已被碾成碎片的心,似乎又碎了一次。
白虎殿上,安晚风素服之下已是甲袍,内侍却忽然进到殿中,道:“皇后娘娘请各位大人上朝。”
金殿之上,龙椅之后悬一幅珠帘,叶梳蝉抱着一个孩子慢慢坐下。
当即有朝臣出列道:“荟王仁厚英睿,还请皇后拟旨,传位荟王,以安臣民之心!”
朝堂之上,一时附和之人如云。
叶梳蝉冷冷看向最先开口那人,冷道:“薛大人,本宫还记得当日皇上亲点你出任吏部侍郎之时,你是如何感恩戴德,更记得当年为你薛家平反时,你是如何道愿此生结草衔环,不想你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薛侍郎满面羞愧,竟不能答,其余人也一时无语。
叶梳蝉慢慢站起身,宫人掀开珠帘,众臣见状,慌忙跪拜在地。
唯有安晚风冷冷看着她,叶梳蝉竟是一笑,将怀中孩子慢慢举起,安晚风笑得更得意,竟是分毫不曾在意他的孩子。
众人大惊,竟以为皇后欲摔荟王之子,以此逼迫荟王退让。
“先帝在时,已立下诏书,若本宫无德,不能生下皇长子,便立荟王长子为帝,今日本宫谨遵先帝遗诏!”
叶梳蝉颔首,内侍取出圣旨,当众宣读。
这是当日叶梳蝉与安中然闹僵近两个月才求来的圣旨,却不想当真有用得上的一日。
满朝一时如风过起波澜,大惊大骇。
许久,竟是容子忱开口道:“若以荟王长子为帝,君王年幼,如何为政?”
丞相有此言,满朝都再沸动,连苏竟都是一时不语,冷冷看着叶梳蝉。
叶梳蝉淡道:“本宫知道诸位大人疑心本宫欲染指朝政,本宫却只忧心戚国社稷,本宫也知若只如此说,心迹难明,宵小难平,所以本宫已拟旨,拜太史谢大人为太傅,丞相容子忱为监国,赦苏将军谋逆之罪,赐鹰扬卫统领一职,与李统领共护京畿,擢宣威将军严光清为冠军大将军,驻守黑城,而从今日起,但凡有上书请求本宫垂帘听政者,一律流放外省,永不叙用!”
朝中众人闻言惊震,叶梳蝉道:“还望诸卿莫忘先帝遗言,今日起齐心辅佐新帝。”
安晚风冷冷一笑,众臣一时默然。
叶梳蝉看着一棵桂树,冷道:“古有大夫松,为君王遮雨,那棵桂树徒生殿前,却不能避雨,当是有罪,留有何用?”
豹韬卫统领李延已闻言,当即下令豹韬卫砍断桂树。
刀剑劈砍桂树的巨响忽然传来,刀光在日光底下闪烁成河,映入殿中,殿上众臣都有微颤,再不敢言,只怕再多一语,豹韬卫的刀剑就会砍在自己身上,连安晚风也变了脸色。
叶梳蝉淡道:“新帝今日继位,众位大人竟不恭贺新君,适何礼数?”
“恭贺新君!”
满朝文武再次跪拜,高声恭贺。
百官朝贺声中,叶梳蝉抱着安思朝,慢慢走下丹墀,走过安晚风身旁。
“晚风,你若有本事,就来造自己的儿子的反吧!”
安晚风轻笑,眼中竟是泛起血光,却慢慢屈膝跪下。
“恭贺新帝!”
当日晚时,浮屠传回战报,颜子枫未及带兵返回浮屠,唐军已破浮屠,定山王竟一马当先,以一己之身退敌,以身殉城,怀化大将军颜子楝上书请求戍守浮屠,并立誓为国尽忠,以赎此罪,永生不回。
白虎殿上,叶梳蝉终于步进殿中,棺椁上的鎏金龙纹一瞬扎进心里。
“开棺。”
众人大惊,太后倚靠在棺椁前,闻言只疲倦的看了她一眼,竟已连发怒都再无力气。
叶梳蝉仍淡淡道:“开棺。”
严光清悲道:“当日叶心诚弑杀君王,更砍下戚王首级,悬于城上,叛军又欲盗尸,两军争夺之下——”
严光清深深叩首,再说不下去,当日城中大乱,满城火海,马蹄踩踏,终于没能寻找到完整的尸骨,所以棺椁中只有一身金甲裹着的残骸。
“娘娘——”
宛襄想要上前扶住叶梳蝉,却惶然的后退一步。
那一瞬叶梳蝉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已不认得她了,之后又茫然的环顾四周,似乎已是谁都不认得了。
“傻瓜,你以为我一直都猜不到吗?我比你聪明,到底还是看穿你了,不过迟了——”
“娘娘——”
叶梳蝉低声自语,缓缓转身,慢慢走出大殿,宫人抱着小公主走过来,襁褓中的孩子睡得正香甜,叶梳蝉将她抱进怀里,小小的孩子似乎正契合了心上的空洞,叶梳蝉一笑,抬首只见远处石榴竟长过宫墙,正如初嫁那年,石榴如火,香雾压城。
戚国乾仁四年七月,戚王薨,新帝继位,年号泽运,新政宽和,臣民皆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