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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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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敌失意
小餐厅的小卡座,虽然小,然而精,环境颇有小资情调。小卡座四人座,边贴透明落地窗,一墙街边夜景,上吊单独青绿灯罩白炽灯,照着沙发暗红真皮镀金边,方桌哑光黑,衬得桌上杯盏盘筷星光熠熠瓷边生辉。
秦穆思自顾夹菜,和俞知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宛若毫无芥蒂。另有元舸启独独对着无人卡座座位,黑着脸,瞅着桌上杯盘,虽然俞知平与他同坐一边卡座,然而,俞知平对面就是秦穆思,两人埋头夹菜,倒显亲昵,自己却是孤家寡者局外人。
下班时,元舸启接完俞知平电话下楼,见着楼下俞知平与秦穆思站一块,疑惑之余更不自觉生怒。想起当日酒宴秦穆思所说的话,脸色一层层暗下。
俞知平只是知会他今晚外出,不料元舸启和秦穆思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却要跟着一起。俞知平想起那天他说起秦穆思,说看到就生气,可这会儿言行却不似讨厌。
三个人并不属于同一圈子,上菜间隙的谈话冷冷清清干干瘪瘪,不知其他俩人如何,俞知平是浑身不自在,每个地方都不对劲,像是一个失了平衡的三角形,相互拖曳着,锐角钝角,偏不是等边。
瞅着元舸启失了往日的得意生气,俞知平担心地给他夹了菜。笑了笑:“吃过了吗?怎么都不吃东西?”刚刚下班就出门,俞知平自个是没来得及吃,只是不知元舸启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吃过了。
元舸启看了一眼夹到碗里的菜,抬眼对上秦穆思的视线,不自觉就有些了得意。“没。只是刚刚没什么胃口。”说着,却持筷抬手,夹起了菜来吃。
“舸启这胃口也是说来就来啊?”秦穆思开玩笑般说。
“跟知平吃饭我一向胃口都好,就是突然多了个人,要适应适应。”元舸启也似开玩笑般说。
秦穆思听罢,笑意更深,但不再说话。
俞知平看着他笑,自己也莫名笑了笑。左右看了两人一番,小心着说:“舸启有时说话也挺有趣的,对吧?”瞧着秦穆思的反应。
秦穆思微微点头。俞知平豁然开朗,长出一口气。
元舸启暗暗咬紧了唇。伸手夹了一把青菜,问:“穆思,你到这儿是出差?”
秦穆思表情一滞。
俞知平解释说:“穆思是调过来这边公司的。”
元舸启盯着秦穆思。
秦穆思拧着眉,踌躇了一会儿,才看向俞知平:“我不是调过来的。”
俞知平惊讶地看向他。先前还说正在办手续的人,现在说不是调过来的,可却出现在这里。“怎么了?”俞知平担忧地看着他。
元舸启垂了眸子,冷冷看着自己左手的尾戒,细钻嵌在其中,光彩熠熠。
舌头沿着齿间游走一圈,软肉历了一番割痛。秦穆思轻嗤一声,强堆着笑说:“原来是正办着手续准备调过来的,不过,似乎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没想到反而被辞了。想着,既然这样,倒不如,就这么过来了。”
元舸启眯着眼,冷冷看过去,秦穆思的笑意在暖色的罩灯下,亦幻亦真。
俞知平听完秦穆思的话,筷子都放了下来,正襟危坐,左右寻思。
“那你现在。”
“住的地方找好了,明天开始再找工作。”
“哦。”俞知平一个激灵,两眼发亮看向元舸启。“我们公司最近有没有?”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元舸启一句堵住了他。
“哦。”俞知平讷讷道,希望顿时又化为担忧,鲜明挂在脸上。
元舸启瞧着他这样的变化,拳头攥紧。
一餐毕,三人神色各异离开餐厅。走在最后的元舸启随手将□□放进钱包。
秦穆思边走着边回头致谢:“谢谢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吧。”
“没什么。”元舸启放好钱包,头也不抬。
秦穆思没车,元舸启只得开车先送他,听见秦穆思嘴里说出的地址,眉间又是一皱。
“离我住的地方很近。”俞知平用一种放心的语气说。“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吧。”
元舸启握着方向盘没说话。
秦穆思下车后,俞知平看着窗外飞逝的夜,静静的,像就要睡着般安宁。
元舸启在路上突然转了个弯,与近在咫尺的公寓背道而驰。
“你要去哪里?”俞知平左右看了一下窗外,疑惑问。
“散心。”
俞知平惊讶而不解,只能呆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元舸启打着方向盘,把自己带过了一条又一条街,离公寓越来越远。
元舸启一路牙关紧咬,俞知平见着陌生的景色偶尔打趣几句,都没被理会,只得收了声。
车兜兜转转出了城,经历了中途城郊的黑,又来到另一座城。路越走越远,俞知平的心越不安,不知元舸启这会怎么回事。
车停在一个小公园边,银灯莹莹,夜里有雾,除了黑夜,见着的只有茫白,还有其中隐约的人影。
元舸启下了车,关了门,往前走。
俞知平也赶紧下车。元舸启头也不回,听见关门声,随手遥控锁了车。
俞知平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元舸启这是干什么,只得谨慎看着四周,亦步亦趋跟着元舸启。
元舸启站在公园门前,抬头看着。
俞知平也随他抬头看。
遥遥有灯光。
俞知平又看了一眼公园的名字,才意识过来,这是市里另一个区的景点。公园里有一座山,不高,人从平地沿着长而宽的石阶往上走,便到山间一座庙宇——由于身处都市,庙宇烟火鼎盛,庙里供着一个着装异类的菩萨,听闻这菩萨不佑其他,唯独求姻缘最是灵验。俞知平见元舸启直直往里走,心里一半明一半暗,终不明白他这夜里为何突然这般异常,偏又有种怒冲自己来的错觉——却不明白他怒自己什么。
虽然入夜,但公园里运动的人不少,还算热闹,但往山上走的人却不多了,毕竟路灯昏暗树影绰绰,让人心生不安。元舸启如行尸般无惧无疲直直往上,俞知平唯有担心地跟在身后,好声好气喊了几声“要不我们回去吧。”元舸启却只幽幽回头看过他一眼,然后也还是不再理。
“你至少得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啊?”又走了一段,俞知平难抑憋屈,却只能又急又气地跟着他,好言好语地问,不见回答,一时没了耐心,定在原地不再走了。
元舸启在前边走了一段,察觉了什么,回头看,见俞知平已经落在身后很远,不假思索回头拉他。
俞知平被拉着走。虽没想明元舸启这番来这儿是为什么,但却明白是要他跟着一起去了。
阶梯的尽头是一平地的大理石地面,地上立起一座庙宇,暗色木门紧闭,庙前高高吊着一列大灯,照亮整个地面。
元舸启微微喘着气,站在最后一石阶上,仰头看了一遍这庙,却转身就着石阶坐下休息了。俞知平汗流浃背站在他身后,看他坐下来休息,自己也转身,就着石阶坐了下来休息。爬山上来的这一路,的确见着了一些人,可人家最多走了一半,就往山下返回了,只有元舸启这疯牛丝毫没有退意。
“你不会是想来运动一下吧?”俞知平头也不回地喊。
这安静地方眼下似乎只有他俩人,即使不面对面,也知道谁跟谁说话。
身后的元舸启没有说话,俞知平无奈只得转身,抬眼去看那逆光中的黑影。
庙前的列灯照亮了俞知平的脸,亮得几乎白茫,黑的眉红的嘴——颜色都亮得淡了,五官都看不真切。元舸启却藏在黑暗里,默默看着。
俞知平却看不见元舸启在看他,只觉得他似乎低着头,情绪低落。
“你到底怎么了?”俞知平又问。
元舸启朝他伸手。俞知平眯了眯眼,看清了。微微叹气,站了起来,朝高处的元舸启靠近。
元舸启握住俞知平伸出的手。
“你担心我吗?”元舸启疲倦地问。
俞知平想起他这一路的怪异。点点头。“嗯。不知道你怎么了。”
“像担心秦穆思一样担心吗?”元舸启又问。
“嗯。”俞知平心想,比起正常的秦穆思,这异常的元舸启才更令人担心吧。
“那你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吗?”元舸启问。
俞知平无奈看着他,不明他这时像小孩子似的意气。
“你今晚这样,不会是因为秦穆思突然来了吧?”俞知平打趣问。
“不可以吗?”元舸启毫不掩饰赌气的意思。
瞧他这样和平时不同,俞知平不禁正色:“你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心不舒服。”
“要去看医生吗?”俞知平很认真。
元舸启沉默了一会,才闷闷说:“你就是我的医生。”
俞知平皱了眉头,没有听明白,嘴巴张了张,始终没说话。
元舸启拉着他的手,像极了个走失的小孩不愿放开这刻的靠岸。“我以前来过这里”,元舸启像祈祷般诉说,“在这里求过签。”他指的是身后的庙宇——佑姻缘的庙宇。
俞知平的视线穿越那白茫茫的灯光,看像那座黑暗中矗立的庙宇。元舸启在这儿求的签,不明而喻,而为谁所求,似乎也不必再问。
“很难受吗?”俞知平说出这句的同时,想起过去自己比当下的元舸启更甚,不由后悔。当然是痛苦的。《游园惊梦》所说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确是真的。不知不觉爱上了那个人,得不到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爱着,只能想不能碰,一腔爱意像王水蚀得人心疼。
俞知平反过来握住元舸启的手。似乎也感到心如刀割的痛:“看轻点会好些。”
元舸启抬眼,直愣愣看着他。
“弯腰”元舸启说,同时另一边手抬起稍稍勾住了俞知平的脖子往下,那个瞬间他微微站了起来,轻轻碰触之后,又坐了回去。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像突现的思想,转瞬即逝。
俞知平眨了眨眼睛,看了自己手中还握着的对方的手,有些不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元舸启表情严肃,双目如月光下的暗潮,灼灼发亮,直勾勾盯着俞知平不放。
“刚刚。”俞知平有些犹豫地,抬起自己空着的手,轻轻擦过嘴唇。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开来。
元舸启看着他笑起,惶恐在心头蔓延——类似上次那般开的玩笑。
俞知平毫不介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就着拉住元舸启的手,坐到元舸启旁边的石阶上。
“以前有一段时间,难以抑制地想吻一下穆思,看看是什么感觉。但是又不能。所以只好亲那些柔软的枕头和玩偶。你竟然拿我做实验,真是的。看你这样子,再搞不定那个谁,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忍不住在街上光着身子奔跑,变成怪叔叔了?”俞知平又是嗔怨又是无奈,絮絮叨叨说着。一副感同身受怜悯不已的态度。
元舸启脸上的脆弱与不安在俞知平的话中消失殆尽,剩一片死灰。却微微发笑,徐徐看向身旁的俞知平。
“除了秦穆思、秦穆思和秦穆思,你就没有别的可说吗?没有其他的想跟我说吗?连我吻你,你都只想到秦穆思吗?你甚至不问我是不是开玩笑,就把我所有都当成玩笑吗?”元舸启脸上依旧有笑,却发起飙来。
俞知平听他这样皮笑肉不笑地训斥自己,皱了眉头,觉得委屈。松开了元舸启的手,想着元舸启话里的“玩笑”,不满地反问道:“不然呢?”
“我喜欢你。”元舸启沉重地说。
俞知平无聊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嗯,知道了。”百无聊赖似的态度。
“我喜欢你!”元舸启朝他喊。
“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俞知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元舸启朝他扑过去。俞知平吓了一跳,被推倒躺在石阶上,身前伏着气愤的元舸启。俞知平的手无意识地挡着他的肩,防御着。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别玩了。咱回去吧。”俞知平极力要坐起来。
元舸启不动。表情埋在阴影里,整个人从上往下,就那么横在石阶上,压着俞知平不让动。
徐徐地,元舸启低了头,凑到俞知平脸前。俞知平仰着脸,极力往外凑。元舸启伸手掰了回来。
“我一直想亲的人,是你知平。”他低头亲了上去。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