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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七章 ...

  •   自打开始用心养病之后,春去秋来,太子殊的病虽然一直不好不坏的,但先生的鼓励与陪伴之下,好歹是没有再咯血,也算渐入佳境。在漫天飞雪中,太子殊迎来了他二十三岁的生辰,这是上一世他没能撑过去的冬天。

      也就是说,从这一天起,每一天都是赚到的。也许是因为心头的负担减轻了,也是从这一天起,太子殊的病情终于开始逐渐的好转了。

      温暖如春的书房里,二王子坐在塌上晃荡着腿,突然耳朵一立,抬起窗往外看了一眼,惊喜万分道:“先生先生,大哥来了!”

      钟逸正在整理桌上的字帖与宣纸,闻言吃了一惊。透过窗看见人影,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开门迎去。

      余殊已走到书房门口了,一旁打着伞的小太监正抖落着伞上的雪花收起伞来。风雪很大,一路有伞遮蔽,太子殊的肩上的貂绒还是沾染了几片雪花。

      “怎么如此胡闹!快进来。”不顾太子殊笑得一脸机灵,钟逸伸手拂去那几片晶莹,触到他凉凉的手背,忙将他拉进屋里烤火。

      年幼的二弟好奇的在旁观察他的气色,求证一般问:“大哥,你出来走动,也不怕受凉啦?”

      “去,你大哥有这么弱气吗?”太子殊任由先生抓着他的手往手炉上贴,转向先生道,“这几日先生都不曾来看本宫,那只好由本宫来看先生了。”

      钟逸面色微窘,道:“……听闻邱大人说,你近来结识了许多邱府的策士门客,苦学兵法。便想着少去打搅的好。”说着,钟逸索性将手炉放到他膝上,继续收拾他书案上的东西,作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劝道,“先生知道你担心博儿。只是你大病初愈,也切莫太过劳累。”

      余湛一听来了劲儿,忙问:“大哥,三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太子殊轻笑:“看看,二弟催得这么紧,这事儿让我怎么缓得下来。”

      钟逸见他神情不同往日,眼中飘过一丝讶异,却又怕惊喜落空。他拍拍身侧孩子的背,示意他出去玩,待孩子离开,才回到书案边,几乎是怯怯地转头问:“有转机了?”

      太子殊收起笑,严肃的点了点头:“本宫接到消息,三日前一路齐军偷偷摸摸渡江,被驻守在江岸边的曹将军全数拿下。”

      钟逸有些着急,连声问:“怎么回事?齐军不是答应了暂且收兵吗?为何又偷偷渡江?两军若是对上,博儿的安危又该当如何?”

      “稍安勿躁嘛……听本宫说完。这路齐军不过数百人,可领这一路齐军的不是别人,正是齐王李栩的恩师,军师澹台佑。”说到此处,太子殊再也不能装模作样,含笑的眼角都快漏出狂喜来了。

      “齐军都急疯了,立刻派人前来要求谈和。”
      即便是不大通晓军事的钟逸也听出几分希望来了,眼中透着欣喜:“……那博儿?”

      “本宫准备同父王请示,打算亲自去会齐王,用澹台佑把三弟换回来。”

      闻言,钟逸眼中带着希望的光亮一瞬间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神色,当即斩钉截铁道:“不可!”

      上一回领军前往秦淮,非但打输了仗,赔上了三弟,还带着一身病回来,太子殊自然知道先生担心,于是赶紧将手炉放到一旁,抓着先生的手宽慰:“先生,别担心。本宫这次一定会好好的回来。”

      钟逸表情没有缓和半分,十分坚决道:“此事不要再提。先生会上表大王,恳求大王三思。”

      “先生……三弟之所以沦落雍城,都是因为本宫这个做大哥的无能,如今能有一线生机,本宫自然是要亲自去对峙齐王,把三弟救回来的。”

      “……”钟逸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心中的自责,论担心三王子,他并不比任何人少半分,可上一次重逢,太子殊那一番话真正的是把他吓到了。齐军诡计多端,齐王李栩更不是简单角色,那是战场,也是炼狱,这一刻人精神奕奕的去了,还能不能好好的回来,谁也不知道。

      于是他固执道:“殊儿,你病还没好,先生不愿你去。”

      太子殊本是来报喜的,怎会想到反而被先生阻拦,也有些急了:“难道先生觉得,三弟在雍城受苦,本宫真能好好养病吗?”

      “……”
      见先生的表情有些动摇了,太子殊忙又添了把火:“况且,这次会面本宫安排的十分稳妥,定不会出任何差池,先生只管放心。”

      钟逸深深换了一口气,闭目许久,终于重新梳理了心情:“那好……先生同你一起去。”

      “……嗯?”

      太子殊一怔,许久才明白过来先生的意思,顿时也急了,“万万不可!”
      开什么玩笑!带着先生去见李栩?好不容易把先生的人生和李栩完全的阻隔了开,怎么能再重蹈覆辙送羊入虎口。

      钟逸闻言感觉受骗一般,气愤道:“怎么,你不是说此行稳妥得很,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可……可。”太子殊看着先生的严肃神情,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的先生压根就不知道齐王李栩的那些肮脏心思!他总不能说,李栩看到您会动歪脑筋吧!谁信啊!

      钟逸见他说不上话来,又道:“先生与齐王李栩幼时有过往来,应当也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何止说上几句话!太子殊可忘不了当初在玉扳指中看见了什么,那李栩可不是什么重恩的人,自己这么多年来还没能好好的亲一下先生,那好家伙,可是直接上来就把先生吃干抹净了啊!

      要早个几年也就算了,李栩这会儿也有个十八岁了,脑子里成天还不知在想些什么呢。

      “……殊儿,先生担心你的心情,就和你现在顾虑的心情一模一样。”

      不,完全不一样好吗?!

      太子殊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可偏是不能说,要是现在的先生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他被李栩这样那样,还不羞愤死了去!正想着法子要劝阻先生的时候,双手却被柔软的手心覆住了

      “先生只是个文人,可先生没法安心的在都城等你回来。一等半年,想这想那,甚至连重逢的把握都没有……这种等待,比死更煎熬。殊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其中原因吗?”

      “……原因。”太子殊有些困惑的重复,抬眼便对上先生眸中轻微跳动的光芒。

      然后先生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他原因,他看见先生垂下眼帘凑了过来,只犹豫了一下,便索性闭上眼吻上了他的唇。这几乎带着一些破罐子破摔意味的一吻,却是太子殊重生以来期盼至今的东西。

      先生的唇柔软得像羽毛,蜻蜓点水般便要离开,回过神来的太子殊哪里肯轻易放过,双手不由自主便把先生扣在了怀里,舌头追过去闯入对方的牙关。

      未料他此举,钟逸只轻轻“嗯”了一声,多余的声音便湮灭在了唇舌交缠间。

      先生这样担心着自己的原因已不言而喻,而先生坦白感情的方式直率又可爱,一切的一切,让太子殊又是惊喜,又是欢欣。

      唯独没有割袍断袖之情,这句话已不复成立。意识到这一点,太子殊只觉得这一刻便是死也无憾了。

      ***

      先生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固执到可怕,虽然两人柔情蜜意过了,之前说的事还是不肯妥协,太子殊只得让步。其实两人既然已心意相通,齐王李栩倒也的确没有什么可怕了,况且这次身边不乏可靠的谋士,又有澹台佑作筹码在手,太子殊还是多少有些自信的。

      于是几日后,余殊便领着一路骑兵,带着先生匆匆启程。

      跋涉数日便到达江岸边,钟逸被安置在了个营帐中,太子殊去会见了曹将军,详细询问了与齐王会面的安排。

      直至登船,钟逸本人对会见的各种安排仍一无所知,这点令他多少有些不悦,但考虑到毕竟也算军机大事,便也作罢。登船后,船队行驶了片刻,停在建邺江心屿,待太子殊带着几个侍卫下船后,船队便离了岸,遥遥望向远处,挂着齐字的大旗的船队也停岸片刻便离开了。

      看来为避免兵刃相见,两国水军相约皆退避三舍,毕竟人质都还在对方手中,理应双方都不会轻举妄动。

      “先生,走吧,就约在山上的甘露寺上。”

      钟逸回过神来,点点头,便与太子殊相互帮扶着前行,带刀侍卫七八人,紧随在后。岛上荒无人烟并无人家长住,连条平坦的路都没有,磕磕绊绊的总算是到了平坦一些的山脚下。钟逸抬头见崎岖的石阶蔓延向山顶,初春含苞待放的野花妆点在两旁,太子殊在旁牵着他的手带着些许笑意,分明是来赴鸿门宴的,却好似有种携手踏青的感觉。

      到半山腰时,太子殊从袖中取出了几个平安符来,道:“先生,这是出行前本宫去求来的,带在身上吧。”

      钟逸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问:“什么气味。”鼻息间的香气,有一丝丝像青木香,又并不是特别像。

      “寺庙里的焚香吧,这哪说得上来啊。”太子殊又塞了一个到他手里,道,“求了好多个呢,三弟的也有。三弟最粘先生,到时候就由先生给他吧。”

      “这平安符,还能一次求许多个?”
      “怎么不行,心诚则灵嘛。”

      钟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才低头将两个平安符收入袖口。他的腿脚虽然恢复了多年,却也毕竟不比常人,太子殊怕他走得太累,一路停停歇歇,等到两人终于带着侍卫到达山顶,寺庙外功德亭中,齐国一行人已恭候多时了。

      钟逸原本以为,殊儿只带八个侍卫已是冒险,不料到了寺外,只见亭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侍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守备。人多势众的错觉,令他稍稍安心。

      太子殊却知道,李栩身边从不乏隐蔽身形的影卫,看似松散的防备之下,却是危机四伏。

      荒废的寺庙有一股子霉味,大约是为了盖盖这霉味,齐王桌前焚了个香炉,正袅袅生烟。而亭中一个挺拔青年背对着众人端坐,一面饮茶,一面眺望着一览无遗的岛屿全貌,举手投足间已全然没有当年的影子,倘不是已知晓对方是谁,钟逸是绝无法将这人同当时都城那个孩子联系到一起的。

      “大王,寅国太子到了。”

      听见脚步声和侍卫的低声提醒,冷着一张脸的青年终于放下杯子回过头,却有些费解的皱起眉头来,随着来人走近,在看清太子殊身侧那人的时候,李栩的唇角扬起了几不可见的弧度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都城一别已有五年,这五年里李栩经历了太多事,已全然变了个样,有时清晨方醒,恍惚间看着铜镜,都已辨认不出自己来了。对比之下,眼前的钟太傅是多么奇怪,容貌与神情仍一如当初的清澈,连岁月都仿佛停驻下它的脚步,只为将这人醉人的容貌打量仔细。

      李栩毫不掩饰的凝望着钟逸,露骨的眼神将对方看得生生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在弱肉强食的原野中,草食动物的直觉总是格外的敏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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