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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试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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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小刀来拓崖上找我,说是师父叫众人到剑房集合。当时我正在拓崖上,夕阳无限好,黄昏将尽。我大概猜到了师父叫我们前去的意图,据说讲武堂的弟子凡是学满十年后都会去剑房自己挑选一样终身的武器,此后将与该武器终身为伴,唯有死后才能与武器分开,而剑房里的武器据说很多都是前辈们用过的,那些前辈真正能够寿终正寝的少,能够安度晚年享天伦的就更少了,原因很简单,剑客死于剑,刀客死于刀。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到剑房的时候,其他五位都已到场。徐子霏兴味盎然,或许她早就好奇自己会“配”到哪柄剑吧。据说剑房里的落雪剑是开国皇帝千幕拓最钟爱的女子韩落雪生前所用,韩落雪死后,这柄宝剑也随即沉寂,再未认过主。柳含烟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情绪。秦楚一脸的严肃,我想这一天对他而言是重要的,选择了武器他便该踏上征途,他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征途,齐昭典型的温润君子,静静站在那里,不急不躁,我很难想象他杀人的样子。是的,杀人,我们注定要走的路,而被人杀,则是命运已经为我们写好的结局。还有欧阳桀,这个爱天下所有漂亮女人的家伙,我觉得他会死在女人怀里的,他自己也说将来如果死,希望是死在女人怀里,前提是漂亮的女人,要是死在丑女人怀里,比如我这样的,他会死不瞑目的。我们六人来到讲武堂已经十年,这十年里,我们大家也算是和睦相处,秦楚和柳含烟还有我,曾经是好朋友,但是那只是曾经了,当我无意中看到柳含烟写给秦楚的信,读到那其中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时,我很想问她,在我面前,她每天戴着好朋友的面具累不累,可是我没有问,秦楚没有给任何解释,我也没有追问什么解释,我们就只是这样走远了,就好像从未走近过。
师父的脚步极轻,即使在讲武堂十年,我依然很难听出他的脚步声。他声音很沉:“你们六人来讲武堂也已经十年了,今日叫你们到剑房来的目的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六人今晚待在剑房里,找到你们各自的武器,明日带着兵刃到前厅来见我。”
“师父,我们应该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兵刃?”秦楚问道。
“它自己会找你的。”
“这还跟女人一样,要两厢情愿啊!”欧阳桀三句话离不开女人。
“你们进去吧!”
我尾随队伍之后,进入剑房,没有想到师父叫我止步。众人看了我一眼便先行进入,我低着头,不知道师父要对我说什么。
“晚照,你前阵子一直身子不好,现在好些没?”
“多谢师父关心,我好多了”。
“晚照,师父知道,讲武堂的生活或许不是你想要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时候也是极为奢侈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我们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有时候与其抗命,不如应命。
我抬头看他,最近鬓角似乎有些发白。还记得月前因发现秦楚与柳含烟对我的欺瞒时,我去求师父让我下山,当时对我而言离开或许是最好的解脱。师父并没有问我想离开的原因,他只是悲怜的看着我说,来到讲武堂的那天,就注定我们一世都是讲武堂的。将来进入七界堂,效命于天幕城也是无可避免的。我只能深深的绝望,想到恐怕只有死,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了。
“师父,我已经认命了,”
他看了我一眼,只是平静的说道:“进去吧”。我似乎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我进去时,众人已在各自挑选,看武器称不称手。虽然早知道剑房武器众多,但是乍一看到还是让我震惊了。欧阳杰拿着一把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长剑,舞得生风,齐昭似乎是相中了一柄流星锤,拿在手中细细的看。温润君子齐昭舞流星锤,这画面光想想也会觉得星光耀眼。徐子霏果然盯住的是落雪剑,没有想到的是柳含烟的目光也聚在在落雪剑上。也难怪,落雪剑的前主人据说是千幕拓的挚爱,只要成为落雪剑的主人,那就相当于和整个皇朝有了联系,即使是皇族也不敢小觑这剑的主人吧。
如果可以不选的话,我是宁愿不选的,因为不论选什么,都只有两个用处,一是保护自己,二是杀人。保护自己我谈不上,我无亲无故,活着或是不活都没有太大分别,杀人,谁都与我没有深仇大恨。
我环顾四周,各种武器陈列在我眼前,可谓是刀光剑影。这些武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血雨腥风,它们的前主人早已消失不见,而它们却可能再次染血,不知它们是否会难过,是否会懦弱。
欧阳桀拿着那柄珠光宝气的剑走到我面前,比剑道:“莫晚照,你看这剑,镶着如此多的宝石,我要是拿着它下山,不知多少石榴裙要拜倒在我面前啊!”我习惯了他那副要流口水的样子。见我不说话,
又道:“你觉得这剑配不配我”
“配,很配”
“真的?”
“真的,因为你们一样俗气。”
没想到剑光一闪,我本能的闭上眼睛。
“哈哈,你看,我的剑通人性,你说她俗气,她不高兴了!”
看来这剑确实很配欧阳桀。
徐子霏见柳含烟相中的也是落雪剑,道:“光是你相中可不行,关键还得看落雪剑能不能相中你,柳含烟冷冷道:“你怎知它没有相中我?”时光穿梭,柳含烟已经不是当年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弱质纤纤了,面对自己想要的,她也可以挺起胸膛据理力争了,我一直厌恶她的低眉顺眼,看她如今的架势,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畅快些。将来她在我面前永远不会低眉顺眼了吧,因为她已经抢走了秦楚,正相反,她可以趾高气扬。
徐子霏道:那好,我们公平竞争,说罢拿起落雪作势舞起来,剑光刺眼,剑气呼啸,看势就要向柳含烟刺来,谁知柳含烟纹丝不动,立在原地。剑尖即将刺向其喉头时,秦楚一把拉开柳含烟,顺势将其护在身后,秦楚的余光似瞟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向徐子霏道:“你也该点到即止!”声音中似乎蕴着怒气。徐子霏也不甘示弱道:“秦师兄你护短!”此时柳含烟也作势拽住秦楚衣袖娇柔的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是的她又恢复了她独有的楚楚可怜状。
她这一动作无疑将二人关系的面纱揭开了。此时齐昭与欧阳桀都好奇的看向我,想是要看我有何反应。
我一直在等,等秦楚亲自来向我解释,自从我在秦楚的案头无意发现那封写着相见欢的信笺: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字迹明明白白是柳含烟的,里面还有一枚柳叶。我就一直在等,而我等到的是今天这一幕,我知我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也破碎了,心中像是被插上一把寒冰箭似的,寒冷渐渐散满全身,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落雪剑突然挣脱徐子霏的手,径直飞起来,直至悬空横在柳含烟面前。秦楚侧过身看住柳含烟,她点点头,丝毫不示弱,伸出手握住了落雪剑。剑光一凛,随即消失。此时我觉得心中寒气涌上来,头上也不停的冒冷汗,脚下一软,眼看就要跌倒,幸得一只手有力的扶助我,他手掌温润,那温暖似乎也要传到我心里,原来是齐昭,我向他说道“我没事。”众人都凑上来,包括秦楚,柳含烟也站在他身边,我脑中迷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欧阳桀道,“把晚照扶到后殿休息一下吧。”我身上无力,任齐昭打横抱起我走向后殿,放我在榻上时,窗口今日最后的日光照进来,这日光在消失之前的最后一搏,显得格外的明亮,格外的耀眼,我突然觉得我这一生不如一线光,至少它在消失之前还奋力一搏,发出耀眼的光芒,而我从来不曾为什么去争取过,也不知道能争取什么。我呢喃道,“最后一线日光也消失了”,耳边响起欧阳桀声音,“你这个傻瓜,明天日光就回来了。”听罢,我也失去知觉了。
我似乎在梦里,可是梦不应该如此真实的。里面有娘的笑靥,还有老宅后院的那树梨花,整个院子好像都洒满了雪白的花瓣,微风徐来,好像下起了花瓣雨。还有秦楚的面容,天边的晚霞绚丽的叫人眩晕,他乐呵呵的说:“晚照,我们要一起,一起看夕阳,到老。”可是他消失不见了,我想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我想去找他,可是我的腿动不了,我心急如焚,身却始终困在原地。
火,好大的火,爹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我们住的院子,他叫我们滚,还有二姨娘得意的笑,还有娘的哀求,娘,“你不要求他”,
“晚照快跪下求你爹,求他不要赶我们走”
“不,我不跪,他不是我爹,我没有这样的爹!”
还有我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那个男人怒目圆瞪,表情恐怖而又狰狞:“你这个妖孽,看我不打死你!”
“不要打我的女儿!”
娘的苦苦哀求和哭泣似乎还在耳边,娘,你不要难过。
我好像又回到了柳村的小茅屋,就只有我和娘,我们可以过很安宁的日子。娘说柳村是三姨娘的故乡,三姨娘当年背景离乡,多亏了娘收留,才没有流落街头,我们离开谢家后,三姨娘暗中接济了我们不少,叫我们到柳村暂住。我从此更了名,不再叫做谢晚照,而是随了娘的姓,叫莫晚照,我的名字是娘取的,现在我可以用娘的姓了,我觉得好高兴。那一年我七岁。后来我经常一个人在河边玩耍,直到有一次,遇到秦楚,他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我们成了最好的玩伴,他总是事事都让着我。
秦楚哥哥,村头的吴婶叫我娘改嫁,说是家里没有男人,我们孤儿寡母的,会让人家欺负,可是我娘不愿意,我也不想要娘改嫁。
“晚照,不要担心,你们不是孤儿寡母,你们还有我啊!”
“晚照,以后我会陪你看夕阳,看一辈子…….”
等我醒来时,夜已经深了,只有欧阳桀和齐昭在旁边。齐昭见我醒来,拿了靠枕与我靠着,边说道:“师父已经来看过了,说你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前阵子生病刚好,身子还虚,要多休息,你饿不饿,师父差人送了吃的来。”
“我没有胃口”。
“还是吃点吧。”大概是听到我们说话声,欧阳桀也醒了,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说道:“莫晚照,你终于醒了啊!没想到,你也那么想要落雪剑,看到它归了柳含烟,你就气急晕倒,你这点气量也太小了吧,还不如人家徐子霏呢!”此时齐昭递过一碗白米粥,还温温的。我实在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低头喝了几口。
此时外间的秦楚,徐子霏和柳含烟三人也进来,徐子霏道,“晚照,你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让你操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哪用得着我替你操心,自有人为你操心”,说罢眼光若有似无的扫在齐昭脸上。
“晚照,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柳含烟道。显然,她的“我们”二字指的便是她与秦楚了。
接着她又道:“你如果是因为落雪剑心里不舒服的话,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把它给你。”
“好啊,我真的很喜欢呢。”我顺势答道,她估计是以为我一定会推辞,没有想到我会赤裸裸的说我想要这柄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剑连同剑鞘一起递给我,秦楚略微皱眉,但是依旧没有说什么,齐昭到是轻唤了我一声,像是要阻止我的无理取闹。我微微笑,对着柳含烟意味深长地说道:“柳含烟,你人可真好。”
我接过剑,将其拔出,落雪剑比普通剑要窄,剑身轻盈,锋利无比,我仅是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剑锋,都立即破口,一滴鲜血然在剑锋上。我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昨天下午还想要这把剑,想的不得了,现在就握它在手,却又没有那么想要了”。秦楚脸上闪过一丝失措,随即便又如常了。我接着道:想来是人心易变,我今日之心非昨日心,如今已经不想要了,柳含烟,这是你的剑,你们很般配。”说着便把剑递还给她,她接过剑,脸上有一丝得意,一闪而过。
这时欧阳桀插话道:我们四人都已寻到了自己的武器,就差你们俩了。我环顾四周,柳含烟手里的落雪剑,欧阳桀的“宝”剑,欧阳桀见我看向他,便拿着剑凑到前来,拔出剑身想众人展示,说道:“我的剑可是有很好听的名字的哦,叫‘胭脂’,”听了他这话,徐子霏首先笑出声,问道为什么是叫胭脂,而不是叫水粉呢?”众人都笑出声来。欧阳桀笑道,这名字又轮不到我来取,剑身上就刻着胭脂两个字嘛,我细看,果然,剑身上刻着两个字’胭脂’。再一看徐子霏,腰间挽着一条银色鞭子,约莫丈长,隐隐透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我心中疑惑,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御龙鞭?据说御龙鞭威力无比,百兽见其而遁,难得的是鞭身轻盈。欧阳桀笑道:“徐子霏啊徐子霏,怪不得你失了落雪剑也不气馁,原来是得了御龙鞭!”
徐子霏道:“落雪剑与我无缘,自然是不能强求,但我这御龙鞭,量谁也不敢小觑,不过自然也是不敢和秦师兄的偃月刀相比的。”
我看向秦楚,果然他得了偃月刀,据说偃月刀乃是千年含寒铁所铸,刀身铸好后,受千年月光,以月之灵气养刀而成,可以说是无坚不催。刀身为环形,与刀柄相连,刚好是一轮圆月形状。
柳含烟婉婉道:“晚照,现在就你和齐师兄的兵器还未认主,不知道你们各自的会是什么呢?”众人都显出好奇状。齐昭也似沉思起来。
欧阳桀比划着他的胭脂剑道:“莫晚照,不管你的是什么兵刃,到时可得和我的胭脂剑交交手,让你后悔平日小瞧了我”。我不置可否,其实我从未小瞧欧阳桀。
“折腾了大半夜,你们大家估计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齐昭道。
“可是你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兵刃啊?”徐子霏犹疑道。
“师父是叫我们明天一早去见他,或许今晚会有些收获。”秦楚接话道。
“你们先去休息吧,让晚照再歇息会,若有什么发现,我会告知大家。”
“莫晚照,那你歇着吧,我们都在前厅,若有事,就叫唤一声。”欧阳桀倒似乎显得关心我起来,我不由得有点不自在。等众人散去,我见齐昭还在眼前,说道,“你怎么也不去歇息?”
“我不累,再说只剩咱俩一无所获,理应结伴相互协助一下的。”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
“很痛吧?”他突然开头道。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他继续道:“看到秦楚和柳含烟在一起,你心里很痛吧,所以晕倒。”
“你知道?”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自打上山你便与秦楚走得近,你待他也与待旁人不同。”
我无言以对。
他又道:“其实柳含烟比你更适合秦楚。”
“为什么?就因为她低眉顺眼的温柔?还是因为她的美貌?”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秦楚与你所凝望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我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秦楚这几年在山上不论文治武功几乎可以说是样样第一,他为什么这么努力?无非是想要出人头地,不论是在讲武堂,还是将来离开去天幕城,他定然是样样要争第一的。”
“难道我会阻碍他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不能使你快乐,你也不能使他安心,你在讲武堂这几年可以说是不思上进,如果说是你资质不够就算了,可你偏偏只是不努力,或者说是你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努力,因为你觉得为了‘那样的事’努力不值得。”
“我不明白,你说的‘那样事’是哪样事?
齐昭笑了起来,旋即收起笑容道:“其实我们都早明白讲武堂最初设立的目的也是为整个天幕朝办事的,将来我们出了讲武堂,进入七界堂,也就直接变成了征战杀伐的工具,我敢说你心里是不赞成的吧?你向往的不是血与火的荣耀,也不是富贵荣华。”
我没有想到,他会和我说这样的话,这几年在山上,我们从未有过这样的开诚布公。
他见我不说话,又继续道:“你不能给秦楚的便是这份精神上的赞同和支持,支持他去追他想要的荣华,但是柳含烟可以。”
我哑然失笑道:“更何况柳含烟那样的低眉顺眼的温柔,想来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吧。”
他接话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欣赏低眉顺眼的温柔。”
我看向他,他眼神里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出口。我们彼此都沉默不再说话。
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里,仿佛时间和空间都没来由的温柔起来了。我不敢看齐昭,只得望向屋子的别处。
我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像前厅一样摆满各种兵器,到是有几分书卷气,案上摆着琴棋,而壁上也挂满书画。其中一幅画不由得引起了我的注意,画上画的是红霞满天,可是此时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把那画里的天空衬的格外妖异,像是被鲜血染红般,透着盈盈的哀伤和想让人摔倒的绝望。
“这幅画怎么了,你看的那么出神。”齐昭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别过头说道。
“你若不喜欢,我就把它取下来吧”。话毕,齐昭走向前,把画从墙上取下,没想到有东西从卷轴里掉了出来,齐昭眼疾手快接住了。原来是支笛子,只见笛身为通透的黑色。齐昭细看之后道:没想到这笛身是用墨玉做成的。
我笑道,没有想到剑房也有这般好东西呢。只是,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齐昭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这个念头,难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与魄笛?据传说与魄笛有招魂夺魄之力。传说是是个名叫与魄的乐师所制,用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作为定情信物,可是后来他们被迫分开双双惨死,但是与魄笛却留世,虽可招魂夺魄摄人心智,但会给吹笛的人带来不祥。被看做不祥之器。我故作轻松说:算了,你还是把笛子放回去,把画也挂回去吧。齐昭亦赞同,不料放回去之后,齐昭还未坐到塌边,笛子居然自行飞出,悬空横陈在齐昭面前,此番我们二人心中皆了然,齐昭握住笛身后似乎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就是它了。”他的声音叫我听不出悲喜。
半晌他说道:“你今天睡了好久,外面月光正浓,不如出去散散步吧。”
我也点头同意。用了些米粥,我也刚好觉得有些力气了,也该走动走动。
我们一同从后殿出来,齐昭要来扶我,我婉拒了,说道:“我自己可以的。”他也便没有再说什么。月光稠得像是化不开,人置之其中像是要醉了一般。抬头仰望,此时月亮看上去刚好在太清山中峰顶上,我们上山多年但是没有一人去过中峰,中峰是讲武堂的禁地,我以前还想若是在中峰上赏月,那大概就得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了。我回头看齐昭,他站在阴影里,叫我看不真切,我道:“你快过来,这里月光好美。”他灿然一笑道:“我在这里看你就好,因为你就包含了月光。”听到他这句话我心竟然隐隐的痛起来,仿佛有一场筵席,还未开席就要散场。我转移注意力般的说道,你颇通乐律,不如就用你新得的笛子奏一曲吧,让我成为你第一个听众,我会很荣幸的。他笑了起来,说道,好。
我侧耳静听,在这高山与月夜之中,笛声苍然响起,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涉千山万水而来。
一曲终了,我们都沉默,我想或许是我多心了,齐昭所得只是一支能奏出美妙音符的乐器,根本不是什么杀人凶器,即使是凶器,齐昭也不是凶徒。我笑笑说:“你吹得真好。”话音未必,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突然乌云盖顶,月光陡然的消失,我突然感到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齐昭的脸色也变了,他像是突然僵住,我周围像是被什么东西围住,我定睛一看,是无数如剑气般的红光,我想用内力将这些红光震开,却动惮不得。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想着或许今天就是结束,明天就不会有我的存在,我似乎不是很遗憾。身边的红光将我缠得越来越紧,我觉得自己要不能呼吸,齐昭看见我眼中的惊恐,向我奔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弹开了。此时,远处的中峰顶上似有什么东西闪烁,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天际突然恍如白昼却又瞬间黑暗下来,只见一道白光从中峰顶向我袭来,我本能想要避开,可是身边的红光像藤条一样死死缠住我,白光如利剑般直直插入我的胸膛,我觉得心头突然燃起了大火般,烧的我整个人快要炸开,我想果然真的结束在今天,可是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谢家院里的那株梨花开得正盛,茅屋前,娘在溪边浣衣的场景,还有天边如血的红霞,我受不住疼,惊恐的叫起来,身边的缠绕的红光消失了,可是心口内野火般灼烧的剧痛让我在地上几乎打滚,齐昭奔过来想要搀我,可是扶我不住,好像有股力量在我的身体里乱窜,我不停挣扎,直到听见师父的声音,“照儿!照儿,你坚持一下!”我扑倒在地上,身体内的剧热灼烧的疼痛似乎稍微减轻,我侧头看,师父果然在旁边,他眼里似满是痛心,“师父?”,我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火又烧起来,我受不住,只得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快结果了我吧,我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