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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离开些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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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离开些日子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才醒,头隐隐作痛,估计是昨晚吹风淋雨,有点小感冒。但是我不喜欢吃药,更厌恶医院的味道,一般这种小问题,都是喝水睡觉解决。
今天是周末,大家各有安排,波妹去一家公司面试,大林回家和高中同学聚会,小鱼去动漫展看cosplay帅哥,宿舍剩我一个人,懒得起床,也没胃口吃饭,下床喝了杯温开水,躺回被子打算继续睡。
手机响起,我看看屏幕,是奶奶来电,
“喂,奶奶?”
“鼻音这么浓,病了?”
“嗯,小感冒。”
“那我给你煲个汤。”
“下午我有事,要晚点才能到。”
“今天来客人了,尽量早点吧。”
“好。”挂掉电话,忍不住想,“客人”会是些什么面孔,毕竟,自从出了那件事,家里许久不曾有客人了。
闹钟在下午三点半响起,我翻身下床,一阵眩晕,抓着床沿站了好久,难受的感觉缓过去后,简单收拾了东西,去找张教授。
这个五月,考古系组织了一批学生和老师去欧洲参加一项长达一个多月的学术研讨活动,为了方便跨语言交流,我们学院挑选了几个学生组成一个翻译小组,陪同前往,为考古系的师生提供翻译帮助。
当张教授通知我,我入选翻译小组的时候,我很期待,因为这说明我的英语水平得到了权威人士的认可,后来知道此项活动是政府出资,包吃包住包机票的时候,我对这项研讨活动极其期待。
站在办公室门外,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我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张教授的声音,“进来。”
走进去看到大家围着方形的办公桌坐在一起,加上张教授,一共3个人,两个学生都是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其他年级的同学。
“大家好,我是左宜。”我冲大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椅子上。
“抱歉,我来晚了。”我说。
“没事,我们也刚到呢!”说话的是坐在我左边的一个女生,巴掌脸,眼神澄澈,有点婴儿肥,脸颊两侧肉嘟嘟的,随着笑开的弧度,像两个小肉包挂在上面,挺可爱。
“嗯,你好。”不知道回什么好,但是不回肯定不好,所以就吐出这干巴巴的三个字,然后面色镇定,内心汗颜。
“这妹子真呆,教授好眼光!”另外一个男生开口说。其实,从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他,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只是觉得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很没礼貌,所以也没细想。现在他开口说了从我进来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更加让我觉得没有礼貌。遂决定干脆不理会,只是笑笑以示风度,然后不再看他。
“左宜,这是陆闽南,郝雯。”张教授向我介绍他们。
“陆闽南?”我喃喃重复,觉得这张脸配上这个名字,熟悉感扑面而来。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那个穿着宽松T恤和墨绿色运动裤,一脸吊儿郎当,始终玩着手机游戏的男人,打算从他脸上捕捉一些似曾相识的蛛丝马迹,仍是无果,心想,应该只是我没休息好,有点想太多了。
“我很帅是不是?”陆闽南突然抬起头冲我笑,一双嬉笑不羁的眼睛里充满得意,我淡淡看着他,
“嗯,很帅。”我说
看到他瞬间无语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面对这样自恋的人,有时候打击是没有意义的,不如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他自觉无趣,就不会再多纠缠。
陆闽南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翘着腿,不再说话。看着一个模样不错的男人吃瘪是件有趣的事情,郝雯在一旁笑的眉眼弯弯,却碍于张教授的面不敢放肆,只是捂着嘴巴憋到肩膀微微颤抖。我轻轻拍她的后背,虚抚了几下让她平静下来。
张教授是个精明的人,不会让一个没有真材实料的人加入翻译组,我暗忖,这个陆闽南,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表面上的轻浮并不能说明什么。
“下个星期你们停课一周,回家休息,准备好相关资料,12号早上8点在兰迦机场A入口集合。”张教授开口说道,
“陆闽南是这次活动特邀人员,担任翻译组组长,左宜和郝雯有任何问题可以向我提出来或者问闽南。”
“左宜,你之前有过随行口译的经验吗?”张教授问我。很明显,这个意思是让我多和陆闽南交流联系,因为张教授平时指导我很多,可以说,在这所学校,最了解我个人学业情况的就是他了,我没有任何口译经验的事情他很清楚,这样“明知故问”,要么就是让我主动向陆闽南请教,要么就是等着陆闽南主动请缨来教我。
我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开口,陆闽南说话了,
“交给我吧,我们很熟。”
我愕然,希望这个“很熟”不是自然熟的那种,初识的人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会让我感觉不自在。
张教授没有说什么,显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是陆闽南应承了教我的事情,然后问我们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到时候住宿情况是什么样子的?”郝雯开口。
“你和左宜一间,陆闽南另外一间。”
“哦哦,左宜,为即将到来的舍友生活感到期待吧!”郝雯冲我说,一脸灿烂,渲染了我近来连日阴霾的心情。
“好,我很期待。”我说,伸出右手,想要和郝雯击掌,郝雯愣了愣,然后伸出手,印在我五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是那么幼稚。”陆闽南说。
“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回去收拾吧,下周不用来上课了。”张教授说完,我们道谢后就一一退出了办公室。
“我回去收拾东西了,12号见!”郝雯扬扬手和我们道别,一路小跑的身影洋洋洒洒的消失在走廊转角。
只剩下我和“很熟”的陆闽南,我有点无措,苦于郝雯跑的太快让我来不及反应,于是只好侧脸看着窗外,和陆闽南一起下楼。
脑袋被人弹了一下,有点痛,我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状的陆闽南,
“我幼稚?”我看着他的侧脸,想忍又忍不住的笑意充满他明亮的眼睛,让我觉得仿佛回到小学时代,那些小男生除了你打我我追你之外,就是喜欢扯女生辫子或者敲脑袋然后假装不是自己的模样。
想着想着,不自觉就笑了,然后发现陆闽南的脸有可疑的红晕。
“干什么盯着我看,不害臊,爷敲你脑袋,是看得起你。”陆闽南鼻子里哼哼出气,仰了仰脑袋。
“你帅嘛,忍不住多看两眼。”我平静的说。目光诚恳。
“准吗,爷?”我微笑着加了一句,浅浅低头侧过脸,一手抬起遮住半边脸颊,做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余光看到陆闽南的脸有彻底的红晕。
“你。。。!”他瞪着眼睛看我,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发现我越发展开的笑意,哼了一声,别过脸闭着嘴巴不说话。
我们在沉默中一直走到办公楼下,看着身边这个大男孩一般的男人,我想,翻译的日子应该会很愉快。
“我回宿舍了,回头见。”我冲他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转身离开。
“七七。”陆闽南忽然冲着我开口叫道,声音很轻很温柔,夹着叹息,像来自远方的风,悄无声息进入我的耳朵,然后在里面根深蒂固。
我觉得奇怪,也许他叫的是“宜宜”,因为我既不是七七,也不曾认识一个叫七七的人,陆闽南也许是口误,也许是我长得像他认识的某个七七。
“陆闽南,你可以叫我小左。”我回头说道,看到陆闽南眼里痛楚的光芒,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抽痛,忍不住感慨,自己最近忽然变得好敏感,竟然这么容易受影响。
“小左,有事电话我。”陆闽南忽而咧嘴笑了,冲我挥了挥手中的手机。
“当然。”
回宿舍简单收拾几套衣服,把需要用到的资料打包装进行李箱,然后出发去奶奶家吃晚饭。
到奶奶家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爷爷牵着大黄在散步,大黄本来是一只流浪狗,被爷爷发现后,就时不时放碗汤拌饭在栅栏旁边,后来大黄的警惕性慢慢降低,爷爷唤它会主动凑过来摇尾巴示好。后来,爷爷给它洗澡治病,现在已经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一只金毛犬了,和爷爷特别亲近。
“奶奶,我回来了。”我推门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徐佳。
“嗨,妞儿~”徐佳合上杂志看向我,扶了扶眼镜,笑的迷人。
“嗨,徐佳。”我把行李放在鞋柜旁边,走过去,张开双臂大大拥抱她。
“这么久不见,没什么变化嘛。”徐佳一手回抱着我,一手在我左胸上捏了一下,笑的天真,眼神□□。
“彼此彼此。”我抓着她的手,移到后背。
“你还是这么色情。”我补上一句,看着她骤然变得放肆的笑容,心里一片朗然,还好,徐佳没变,至少在我面前,她还是我认识的样子。很惊讶失去联系许久的她忽然出现,我来不及开心,只觉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我下意识想要抓住。
“听阿姨说,下个月你要去欧洲?”
“嗯,学院安排的。”
“哈哈,记得带礼物孝敬我啊!”
“想要什么?”
“自己想,有点诚意行不?”徐佳把我扑倒在沙发上,挠我痒,我咯咯直笑,不停拍打她的手。
“带欧洲帅哥给你,够诚意么?”我问,一边反攻一边疲于防守,手脚并用,无奈徐佳比我高比我重力气比我大,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不要,这几年看多了,腻了。”
“真难伺候。”我一脚蹬在她膝盖上,终于成功摆脱魔爪,她假嚎一声,看到我一副“跟你拼了”的眼神,识相的没有再扑过来。
打闹了一会儿,我和徐佳去厨房给奶奶打下手,徐佳洗菜,我切菜,奶奶很开心,说晚上做夜宵给我们。
吃完饭,收拾碗筷洗干净后,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爷爷和奶奶牵着大黄出去遛弯。
“还好吗?”徐佳看着电视,问我。
“就那样。”我回答,自从家里出事,房子被拆,母亲出走,所有亲戚都避我们如蛇蝎,曾经一起高谈阔论的朋友全都失去联系,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慈悲。起初愤愤不平,当初受我们帮助的人,转眼间都形同陌路,街上遇到我们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的眼神,都让我恨不得冲上去揪住他们打一架。
其实我知道,徐佳并不是真的担心我的生活情况,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里几个亿的资产摆在那,怎样都惨不到哪去,何况,经历这些事,人长大了,看开了,天花乱坠的承诺,一旦人走楼空,最终也不过是像臭水沟里腐烂的垃圾,除了令人作呕的恶臭,再无其他。
这些,徐佳很清楚,问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只是为后面有关痛痒的问题做铺垫。而她真正想问的,我知道,只是我在等她开口,因为有些事只要扯上那个人,我连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听说他回来了。”徐佳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平稳。
“嗯。”
“司游回来了。”徐佳补充说明,我忽然有种一拳打死她的冲动。
“除了他,还有谁是你不敢在我面前提名字的。”我拿着遥控器换着频道,没有看她。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在回忆里作茧自缚。”徐佳说。
“有些事情就算过去再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说,纳闷这个黄金时段竟然没有合心意的节目,大自然真疯狂。
“我作茧自缚又如何,没准哪天破茧成蝶呢。”我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看着徐佳,
“左宜。。。”
“如果你要继续这个话题,我不介意听你聊聊司涟的近况。”我打断她,然后看到徐佳的脸瞬间苍白,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看着我,就在我觉得也许自己有点过分了的时候,徐佳忽然自嘲的笑了,
“明早吃什么?去以前我们最常去的那家店?”徐佳转移了话题,我也顺口接了下去,
“好。”
“嗯,睡觉吧。”
“嗯,你睡客房。”我说道,然后拔腿就跑,无奈徐佳手长反应快,一把扣住我肩膀,把我拖上楼。
“妞儿,我不睡客房,我睡你。”徐佳恶意的低语。
“徐佳,你是个女人!矜持!自重!”我低声抗议,无奈徐佳这个女人,从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对稚嫩无知的我狠下毒手的时候起,我就不曾在武力上战胜过她,每次看到自己身无几两肉的瘦削身材,我就特别羡慕“壮硕魁梧”的徐佳,有次把这个想法告诉她,被她狠狠揍了一顿,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光是听到玩伴提起她的名字,我就胸口剧痛。
躺在被子里的时候,我紧紧护着胸部,背对着徐佳。
过了会儿,发现背后风平浪静,我感到奇怪,偷偷回头看,发现徐佳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双眼微红,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却偏偏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响,一副倔强绝望的样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司涟,司涟,那是徐佳的毒药,如同饮鸩止渴,即使痛不欲生,也要拉扯着一起下地狱。司涟,一个徐佳从来不愿提起,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男人。
“哭湿枕头你洗啊。”我看着徐佳说。
没想这句话像拧开了水阀,徐佳忽的就大声哭了起来,眼睛鼻子挤到一块,满脸泪痕,我神伤,一个好好的大美人,瞬间就成了梨花带雨的大美人,果然,美不美和表情无关。
我轻轻揽过徐佳的头,让她靠在我胸口,用手指一下一下划过她泼墨般的长发,风情的大波浪卷似乎并不像其主人那样潇洒。
大半个夜晚,我沉默着,只是不断抽面巾纸递给徐佳,徐佳什么都没说,一直到后来哭累了,就睡着了,我把她放平,给她擦干净泪痕,拿热毛巾敷了敷她微肿的眼,合上被子,渐渐入睡。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欧洲交流研讨会的事情,我也许要让张教授失望了,毕竟,徐佳回来,司涟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像当年一样走掉,徐佳一个人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