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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翔さん,你啊…

      ***

      在印象中,樱井觉得自己不曾与二宫和也发生过什么激烈争吵。但确实有一次,记不清是因为哪件工作起了争执,二宫一反常态多说了几句,自己便焦躁起来。
      在休息室里发了疯似的转来转去,随即对静坐一侧的青年冲口说出极其难听的指责。

      那确实已经超出业务讨论的范围,能够上升到人身攻击的高度。话一脱口,连樱井自己都惊觉过分,立时闭上嘴巴。可说出去的话毕竟再也收不回来,他心底暗暗后悔,道歉的话却硬是堵在嗓子眼,噎了半晌。

      记忆里,面对化妆镜猫背低头的青年许久都没有给出回应,本以为他真的生起气来,尴尬得手足无措的樱井后退几步,他从没见过二宫在人前因怒气失态,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先离开房间,等双方都冷静下来。

      他的指尖就快要触到房间门时,二宫突然直起背来。
      由静到动的速度太惊人,几乎将樱井吓了一跳,可转来面对他的脸上确实是带笑的。

      二宫有一副万年17岁的童颜,尖下颌,苍白肤色与湿润眼睛,剪了个极短的头发露出额头,单薄得像层纸片。
      他的声音也如同没有经历过变声期一般,还是少年声线。
      只是此刻微微歪着脸,吐出的话语包含悠长的叹息。

      “翔さん,你啊…”

      ***

      很多年以后,每每再度回想起那个走进另一世界、与二宫相对枯坐的奇妙夜晚,樱井翔的眼前仿佛还能完美地再度播映出,说着“能把你们分辨出来”的二宫和也脸上,那混合着感伤与怀念的浅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二宫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好像能够明白笑容背后掩盖的故事。

      歪斜靠在椅背上的这个委顿青年,他的眼中与记忆中,只有一个樱井翔。
      是一个始终看着前方的樱井翔,顾不上身边同伴的樱井翔。
      是一个只要能够达到自己设立的目标,就会变得意外冷酷的樱井翔。

      ***

      又在居酒屋呆坐一阵,气氛渐渐尴尬起来。
      二宫看樱井面前已全部扫空的碗碟,把自己面前剩下半碗的咖喱推开,从椅背上抓起外套,声音懒懒的。

      “走吗?我一早还有打工。”

      对面的樱井面色并不好看,像小鹿斑比似的眼睛半阖着,门牙露出来咬着下唇,昏暗灯光打出颧骨的形状,竟显得他两颊异常消瘦。明明自己已经站起身,可他还是执拗地坐在那里,两手握拳置在膝盖上。
      于是二宫也不说话了,把外套披上肩膀,手臂挨个伸进袖口。
      等了一会儿,樱井方才抬起脸来。

      不知道他刚才想到什么,此刻眼睛红红的,蒙上一层水雾,却还极力地克制自己。
      “二ノ…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吗?”
      长长的沉默之后,二宫还是笑了。
      “你说呢?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够残酷啊…翔さん。”
      “…说得也是呢,”慌乱地干笑两声,“也不知道我将来是必须仍然留在这里,还是能够找到回去的机会。”
      “都一样吧。”对于是否能够见面的这件事情。
      “…是啊,都一样。”

      ***

      很多年前,当岚刚成立时,樱井翔其实持有强烈的不确定感。
      尽管甫一出道便风光无限,五个人被骗至夏威夷乘着游船向全世界宣布成立的消息,然而彼时才十代的他们都还青涩得对世界一无所知,谁知道相互都算不上熟悉的五人将来会走向哪里。

      倘若实在不顺利,退出就好了。
      在那个节点上,樱井是这样想的。

      可将近十五年与其余四人携手度过,当初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心思在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
      团员们的存在是很特殊的。他们算不上朋友,却又无法只单纯地称为工作伙伴;尽管相互之间有一定的竞争关系,却又荣辱与共。他们曾遭遇过因为团员的私事而在人气竞争中满盘皆输的局面,也曾共享因为团员的个人工作而突然地位直升的盛景。这些年来,樱井自感被世事磨光太多棱角,不论在哪里都要同时考虑团队与个人的关系来进行表现,因此他也尽力维护着团队内部的氛围,想使它成为每个成员都能卸下伪装轻松以待的后盾。

      可是天长日久,有些刻意,似乎慢慢成为麻木的习惯。

      提起大野智,他反应到的不再是“智君”而是“岚的Leader”;提起相叶雅纪,他反应到的不再是“雅纪”而是“岚的气氛制造者”;提起二宫和也,他反应到的不再是“二ノ”,而是“岚的吐槽担当”;提起松本润,他反应到的也不再是“润”,而是“岚的克己抖S、应当被大家疼爱的末子”。

      日夜交替,脸谱化的相处方式逐渐形成。

      还是会记下对方的日程表定时发邮件去道声辛苦,还是会替他们考虑诸多工作细节以减轻众人的负担,但不知不觉中,樱井翔眼中再也没有成员,取而代之的是“岚”。
      男人们的友情原本就不黏腻,正如松本早期所苦恼的,倘若他们并非以组合形式捆绑在一起,个性相异,家庭背景相异,理想更是不同,那么或许自己一生都不会与他们成为朋友了。

      可时至如今,无论在媒体还是饭的眼中感情都非同寻常的国民偶像组合“岚”,自出道以来罕见的没有成员变动增减的“岚”,真的能算得上是朋友吗。

      一路走至今日,当初窝在宾馆的简陋房间里共同畅想的东西,几乎已全部握在手中。
      金钱、名声、地位,什么都有了。
      在仿佛永远不会消退的欢呼和掌声中,被举得很高很高。

      但直到莫名其妙地跳脱原先的舞台,走进这个五人分道扬镳的世界里,樱井翔才突然察觉一股微妙的寂寞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心脏被各式各样的美好塞得太满,导致某些自己曾认为太过稳固无需惧怕的东西反倒被无意抛下。

      原来当自己失去那四个人,失去他们转身看到自己时总会露出的安定笑颜,失去他们拿不一声调却相似亲密唤出的“翔ちゃん”,竟然会这样失落。

      ***

      樱井掏出钱包结了账,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忆起当年综艺节目的短剧里,二宫对他猛然爆发的怒吼。
      “你怎么可能懂得被请客的人的心情——”
      眼前穿好外套、背起挎包的青年适时转过来看他,眼睛不自觉地流光溢彩。

      毕竟是深夜,樱井纠结着是否应当把二宫送到家门口再回去,可两人沉默地走到停车的位置,正当樱井想要替对方拉开车门时,二宫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来挡住他的动作。
      “行了,翔さん你回去吧,我这走几步就到家了,用不着你烧油。”
      “可是…”
      他反对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对方顺势拿手覆住他的手背,轻轻合上车门,末了还轻拍两下,带着点安慰。
      “都说了没事儿,你自己开车回家小心。我先走了。”

      自然是没说再见的。

      二宫转身便迈开步子,轿车顶上恰好立着一盏路灯,此刻漫射下的橙黄色光芒在地面投出影子。窄肩膀,习惯性猫背,走路时手臂不经意地摇摆。随着他逐渐走远,影子也拖得愈来愈淡、愈来愈长。

      最终会消失的吧。
      这个念头像蛊似的缠住樱井,导致他不假思索地便大喊出声。
      在深夜宁静的街区里,这声音犹如炸裂,惊得对方也跳脚转身回来。

      “二ノ——!”

      可仍然想不出接续的话应该如何表述,他不知道这条世界线中的自己与二宫是为何选择这样禁忌的交往,更不知道是为何分了手,不敢向对方发问,可冥冥之中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能够明白原因,从对方话里话外的宽容和怅然。

      二宫口中描述的那个人他很熟悉,尽管不愿承认也羞于回首,可那分明就是几年前的自己。以自我为中心,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完全无暇旁顾。而看似受到时间洗练,棱角被悉数磨去,如今沉稳圆和的樱井翔,也同样爱站在高处去打量伙伴,以“关心团队”自我满足,而忽视每个个体对于他也有不同意义。

      樱井犹豫片刻,慢慢低下声音,旋即也低下腰来:

      “二ノ…对不起。”

      再度起身时,早已不复年轻的打工族二宫和也,在灯光下翘起嘴角,微微苦笑。
      他说出的句子像是飞速地穿越时空而来,猛地击中樱井的额头,令他几乎向后踉跄。

      “翔さん,你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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