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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瞎子的诬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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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两声清脆的云锣响,传到正躺在门口竹椅上闭目养神的赵府老门房赵大耳中,接着听到一个沙哑嗓门询问街坊,问新科解元家住哪儿。
赵大睁眼一望,见一个黑脸的算命瞎子一手拿面“铁嘴神算”招牌,一手提个小云锣向这儿走过来。赵大忙坐起来,从身上布袋里抓出一把包装精致的果脯细点。
瞎子走到门口像是知道有人,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珠拱手行礼说:“老伯,请问这儿是赵府吗”
赵大嗯了一声说:“你倒会瞎寻摸,给,装好了。”说着就把东西往对方背上的布包里塞去,动作熟练无比。
今日乡试揭榜,少主高中头名解元,不拘陌生熟悉,人们都来讨要东西粘粘喜气,已经闹了一整天,赵大不知道送出了多少东西。不想这瞎子不和其他人一样答谢,反而摇手说:“我不是为此而来,我要给解元公算命!”
赵大一愣,府上又没请他,他为啥要主动上门算命就算是混饭吃的江湖骗子,也不至于这样呀
赵大正迟疑,瞎子却脸有急色,边往内走边说:“迟了可耽搁大事!”
瞎子这般殷勤,让赵大更是起疑,正想阻拦,却见少主赵青书已经走过来,上下看了看瞎子,开口道:“我就是赵青书。”赵青书心下有些狐疑,这人唐突而来动机不明,倒看他究竟打什么主意他想到这儿就拿张椅子请瞎子坐下,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瞎子掐指细算一番,突然脸色大变,急指着赵青书说:“啊哟不好!你今年流年不利,最近更是头顶乌云,有恶鬼缠身,引凶神恶煞丧门星进门,若不设法转运,你就要惨遭灭门大祸、家破人亡!”
赵青书听得怒从心头起,还未等他说什么,旁边赵大却跳起来朝瞎子兜头盖脑打去,边打边骂说:“你这个骗子!你想骗钱财就开口直说,少主心地善良说不定还多给你几个子儿!你这样信口雌黄,岂能饶你”
瞎子被一边挡一边大叫:“救命啊,解元公要杀我呀!”同时趁人不备在赵青书脚下一绊。
赵青书不防顿时跌倒在地,还好巧不巧地小腿脱臼,顿时一声大叫,把管家和家人都惊了出来,几人扶起他愤怒地拉扯着瞎子就打。
他们一打一闹引来一群街坊围观,大伙儿不清楚内情,见一个瞎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指指点点说解元公不该欺负残障人士。
赵青书本是知书达理,刚才被瞎子一阵胡说气昏了头才冲动打人的。这会儿冷静下来就只好向瞎子道歉赔礼。
哪知,瞎子见他态度软了却得寸进尺,拉住他嚷道:“凶主恶仆,欺人太甚,这事儿不得私了,非要进衙门打官司不可!”
拉扯中一行人直奔德城府。
升堂审案,一众街坊就在外围观,见瞎子是原告,就由他先陈词。瞎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赵府专程派人请他算命,他依请来到,算过命后,身家巨富的赵家竟是吝啬鬼,想赖他的算命钱,骂他信口雌黄算命不准,把他摔倒在地打得鼻青脸肿。
最后总结陈词:“这是以富欺贫为富不仁,请大人秉公断案为穷苦人申冤!”
围观群众个个品头论足。有人指责瞎子说可怜,也有说新科解元仗势欺人的。
赵青书忍着腿疼听完,简直被此人的无耻惊呆了,眼睛喷火一般瞪着对方的黑脸却气的一时说不出话。不料那瞎子却是冲着他翻个白眼又点点头,露出了一口白牙,笑的晃人眼目。
德城太守张洞之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皱了眉头侧身向左后方看去,那里一角露出紫色的袍袖,此时却是一动不动毫无表示。
张洞之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断案:人家受邀专程来给你算命,算的准不准另当别论,但不能赖人钱呀!判了找青书赔偿瞎子纹银百两,并处以罚款。
瞎子却再次摆手道:“身为知书明理的解元,本当以德待人做好楷模,才不辱其身份。可他不但贪墨算命钱,还在光天化日下聚众殴打身体残疾之人,实是有辱斯文!请大人判他入狱监禁!”
这瞎子不知跟他有什么冤仇,非要把他打入大牢才善罢甘休。赵青书气得七窍生烟,却终于被他想起一个有力质疑:“我派谁人专程请你来算命”
瞎子说:“我看不见人却辨得人声,请大人将赵府男女老少上下人等,都传来让他们出声说话,我自然分辨得出是谁去请我的。”
张洞之把赵全家老少一齐叫来,正要当堂对质,瞎子突然口吐白沫全身颤抖,两眼一翻晕倒在地。急忙安排郎中抢救,却不知道怎么查不出病因。
因瞎子一直昏死未醒,张洞之不能让被告们回家,就将赵家一家十几口人全囚禁在衙门,赵府成了一座空宅。
等收押停当,张太守匆匆赶回书房,遍见内中一人身着紫红长衫,正坐在书案边沉思。见他进来,摆手道:“免礼,不知此案张大人将如何审理?”
张洞之闻言却仍是行了一礼,才回答:“靖王殿下,我意等人证作证之后就判赵青书之罪。”
“哦,那你想判他多久?”靖王似乎随意一问。
“自当依律宣判。”张洞之嘴上回答的四平把稳,心中却想,不得已只能往重了判,以示绝不会徇私枉法。
他偷眼瞧了瞧靖王俊秀英挺的脸,这位王爷是大秦开国以来最享誉盛名的王爷。平日行止温文尔雅颇有魏晋名士遗风,其实却最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尤其讨厌读书人蒙昧良知知法犯法官官相护。最近更是在朝中掀起了大动作,抄查了不少贪官污吏,却不知他为何突然驾临德州。
其实这事本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只是考虑到赵青书本人的身份,以及和自己的关系,才需要慎重对待。
靖王对他的说法却不置可否,仍是一脸严肃问:“听说张大人和赵青书的父亲相识?”
张洞之暗道一声来了,果然要提这一茬。他也不敢隐瞒,忙拒实说道:“我与赵青书之父曾是同窗,又是同届进士,因此在他故去之后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她们孤儿寡母有所照扶,这本是应为之事,但下官绝不会因公废私罔顾律法。”
靖王点点头,却不回答,反而另起话头:“你名洞之,可有深意?”
张洞之虽感莫名其妙,却很快回答:“幼时家父起此名,是希望我能不死读书,而是要洞察世事。”
“恩,听闻令尊也曾为一方太守,治下清明,百姓称道。没想到,如今你却是愧对他一番期望!肆意编造谎言诬告举子的无耻之人,却被你当做苦主!你今日所为,哪一点可以称得上洞之二字?”说道最后,靖王已经是声色俱厉。
张洞之一愣,有些莫名所以,但也知道靖王已经生气,此时,一直站在靖王身后的侍卫展超突然一手在腰侧长刀卡环上轻弹一下,对着本已受惊的张太守呲牙一笑,杀气凛然!
张洞之不由双腿一软就要下跪,却被对方用一道无形的力量虚扶着跪不下去,只听靖王又道:“罪不及此。你随我来。”他的声音稍微和缓,转身出了书房带头前行,去的却是牢房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展超,还不走!”
展超挠了挠头,心想,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哎,这些大人物总讲究恩威并施,真叫人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