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春深好》久行之

4、相知

　　桃楚楚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姐姐们一个一个都喜欢人类男子。

　　他们懂得很多……
　　“楚楚，所谓‘眉黛楚楚，一笑嫣然’，可知何意？”
　　“楚楚，衣服不是这么补的，得先把线头理顺了。”
　　“楚楚，别绣那只鸡了，我画个简单点的蛋给你。”
　　“楚楚，买菜还价是要往低处还，不，他们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楚楚，别去袁秀才那儿了，我讲故事比他好多了。”

　　他们有时候很凶恶……
　　“楚楚！快下来！不准带小袁儿爬树！”
　　“楚楚！吃东西前要洗手！”
　　“楚楚！你是不是又把小袁儿忘在屋顶了？”
　　“楚楚！放了那条狗，你看错了他绝对没有向你翻白眼！”
　　“楚楚！你是要烧了厨房吗？”

　　他们有时候很狡诈……
　　“楚楚，我们猜拳，我输了给你亲一口，你输了给我亲一口怎样？”
　　“楚楚，你好像变丑了！没事没事，我抱一下就变回去了。”
　　“楚楚，今晚我们吃鸡………………………………毛菜！”
　　“楚楚，快来看，水缸里有东西！看到了吗？是个美人呢！”
　　“楚楚，快下来捉鱼！真下来了？你不是怕水吗？”

　　凶恶狡诈的他们却又非常、非常的温柔……
　　“楚楚，被子盖好，眼看入秋了。”
　　“楚楚，我来端，小心烫。”
　　“楚楚，不想去庙里就别去了，我陪你。”
　　“楚楚，打架的事情让我来。”
　　“楚楚，不要在意他们的话。你一点都不凶，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

　　桃楚楚知道，贺渔丰对她好，只是因为她冒充着慕容姑娘，可她还是贪恋着，贪恋着那一声声紧张的、高兴的、气急败坏的、甜蜜的，楚楚，楚楚，楚楚……

　　贺渔丰没有提过回家或是提亲的事，安安稳稳地在小城住着，以卖画为生。虽然小城中的人很少买这些吃不了穿不得的东西，但偶尔出现一两个附庸风雅的员外就足够养活他跟楚楚两人。贺渔丰年幼时在海中小岛上遇见一位落难的画师，画师教他读书识字画画。贺渔丰天性聪颖，学的很快，贺父为此高兴了好久。后来那位画师也在风暴中丧生，但是画画的本事贺渔丰却没有落下。他每天都在练习着，没有纸的时候就画在沙地、树皮、墙面总之一切平坦的东西上。他一遍一遍地回想着那只妖的容貌，细节到连她耳尖的一颗痣也不放过。他反复琢磨着她的神态举止，待最后落笔慎重地将其描绘在纸上时，就如同看到了真人一般。

　　那天，很少出屋子的袁秀才偶然称赞了贺渔丰的画，桃楚楚很是惊讶，非嚷着要贺渔丰给自己画一张。贺渔丰铺上纸，一挥而就，好像已经画过无数次，寥寥数笔，神韵俱佳。但是桃楚楚十分不满意，拉着贺渔丰要求重画。贺渔丰不厌其烦地给她画了一张又一张，按照她的要求各式各样的都有，她却愈发地烦躁。最后当贺渔丰无奈地说”你到底哪里不满意？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你来“的时候，桃楚楚终于爆发了，将那一桌子的慕容姑娘扫进了厨房角落，嘱咐张婶当柴烧掉。
　　她明白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接着一整天桃楚楚都十分沮丧，连对贺渔丰去打兔子的提议都兴致缺缺。贺渔丰从没见过这么低落的桃楚楚，挠破了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但却大概知道她是不喜欢自己的画，于是在那天傍晚桃楚楚一口饭都没吃下的时候，贺渔丰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楚楚，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画就是了。”

　　桃楚楚吓了一跳：“不是不是，你画的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呢？因为你画的百般好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我。桃楚楚低下头，不说话了。

　　贺渔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在她面前蹲下：“楚楚，你是怨我画不好你吗？那我画些别的给你可好？”

　　别的？桃楚楚头一次反应这么快，抬起头问：“能画妖吗？”问完又觉得太突兀，补充道：“我很好奇，你见过吗？”

　　贺渔丰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倒是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海上，一场大风暴中有只妖救了我……”

　　桃楚楚不等他说完，便催促着：“第二次呢？第二次呢？”

　　被打断的贺渔丰盯着她瞧了一会，垂了眼帘，站起身坐回原处，简略回答道：“第二次是在江上。”

　　“就画第二次那个吧。”

　　贺渔丰有一些惊讶，但也未多说什么，只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