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飘》郑酉慧

85、第 85 章

　　相对于袁克文花天酒地的一天，杜子康的这一天却是过的十分紧张忙碌的。

　　他和保罗一起来到他们俩共同出资出力所设立的一处小诊所里。这座诊所不太大，总共也就两三间平房，布置也非常简陋，和那些正规的医院没法比，几张简陋的木板床一拼就算是病床了。

　　诊所里穿梭忙碌的护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他们忙着给病人熬药、喝药，有的还在熟练的为病人打点滴，诊所里充满了中药和消毒水的味道。

　　被护工们所看管的病人们都面露菜色，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咳嗽的咳嗽、吐痰的吐痰，有些病人躺在床上小声的呻~吟着，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有些病重的躺在床上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只剩下一口进和出的气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被鸦片吞噬的病入膏肓、神智不清；有的因为没钱再抽直接被丢弃在烟馆门外任其自身自灭，最后被保罗和杜子康偷偷的“捡”回来治疗。治疗的效果不仅要看运气，更主要的是要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力和积极配合治疗的程度。

　　这些被“遗弃”的人不像那些烟瘾初期的人容易康复和治疗。到了烟瘾后期，很多都是进了诊所后就再也没出来，抬出去的时候更多的是一具具的尸体。虽然见惯了这些但保罗每次仍愤恨地对杜子康说：“这样的治疗哪里是个头，应该把那些烟馆都烧了！”。

　　“烧？上海滩光大大小小的烟馆就不下百间，你前脚烧，后脚就会有别的烟馆建立起来，你来得及烧吗？而且还会被全上海滩的□□视为仇人，这样做不值的！”

　　“哼！我知道，那个威廉控制上海滩的码头就是为了把英国的鸦片运过来，他真是我们英国人的耻辱！败类！！你不知道他每次假惺惺的到教堂来，我真他。。。忍不住要揍他！”要不是自己是牧师的身份，估计保罗早就爆粗口动武力了。

　　“康，你这些钱也算白扔进水里了。”看着又一具被盖上脏兮兮白布的尸体被抬了出去，保罗叹气的说道。

　　这些没得治的病人多数都是长期的烟鬼。为了吸大烟他们搞得家破人亡，死的时候大多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亲人送终。所以更多的时候保罗只能让人抬出去后找个地方悄悄火花。

　　杜子康摇摇头说：“我现在的这些钱，本来就是在青帮里挣的，不干净。用这些钱做点干净的事，也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保罗沉默的在杜子康身边点了点头。

　　看完了诊所的情况，两个人来到郊区的一所废弃的小工厂里。工厂里放的是一箱箱货物，打开里面一看，是一罐罐的鸦片膏。虽然工厂里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在忙碌着，但他们的手势非常的熟练。

　　工厂一分为二，一边的工人在制作着由保罗改良过的的忌酸丸；一边的工人打开一罐罐的鸦片膏后，挖出一半留一半，再把身边非常像黑色鸦片膏的忌酸丸混合进原本罐装的鸦片膏里，封好口后装箱。再次包装好的新型“鸦片膏”看上去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不过瘾君子们抽了这种混合型的鸦片，烟瘾会得到慢慢的控制。

　　由于保罗是教会的医生，他关照手下只要是服用了鸦片觉得不舒服的病人来看病，一律服用他开的药方，这样如果是初期或烟瘾小的病人康复的几率非常大，只要他们不复吸。

　　“康，刚才在家里我知道你怕心鑫担心所以没说，要是被那个老头发现了你准备怎么脱身？”看着工人们有条不紊的工作着，保罗问起了杜子康。

　　“哼！对付老头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不承认！到时候。。。”杜子康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大。。大。。大少爷。”他回头一看，是和小忠关系很好的杜府佣人小结巴和小六子走了进来。

　　小结巴和小六子也是杜府的下人，他们俩都是十几岁的小男孩，跟小忠关系很好。杜子康其实不太想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加入青帮，所以一直只同意他们留在杜府帮忙。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尤其是对于那些出身不太好、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男孩子们来说，能够加入上海滩的青帮不仅能出人头地，还能改变自己贫穷的命运，所以他们一直对身边就有的现成的大人物——留过洋、读过书、会洋文的青帮杜子康杜大少爷有着无限的敬仰和崇拜。

　　“你们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帮魏管家做事，怎么到这里来了？”杜子康皱起了眉头，有点不高兴地问。这事太危险，他们俩还是小孩子，万一有什么事上来，怕自己护不住他们俩。

　　“快回去！！”杜子康命令道。

　　“大。。。大。。少。。是。。。魏。。魏。。。小。。忠。。。”小结巴被杜子康这么一呵斥连话都说不清。

　　“大少爷，我们是魏管家让我们一起跟过来的，这事小忠和魏管家都知道，因为有事本来是小忠要来的，他现在来不了就让我们俩过来帮忙，魏管家也知道的。”小六子咽了口口水，一口气的说了出来。

　　小结吧说不清话，只能在一边拼命地点头，“对。。。对。。。对。。。”

　　杜子康想起来那晚和杜月笙吵架的时候魏管家也在场，就知道这事瞒不住这个见惯风浪的老人，他告诉了小忠，希望小忠能帮衬着杜子康。

　　毕竟现在杜子康的手下大多是从青帮出来的，信赖度不高。除了杜蛮，杜子康几乎能用的可信之人不多，所以魏管家前思后想把和小忠关系很好，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小结吧和小六子一起叫过来，告诉了他们前因后果。

　　这事虽然是非常危险，但毕竟是救人的事，而且能跟着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起做这事，他们三个都很高兴。

　　“大。。。大。。。少。。。爷。。。”

　　“我。。。我。。们。。。不。。。不。。。怕！”

　　小结吧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和小六子的想法，小六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杜子康点了下头，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大少爷，我也不怕！”

　　杜子康知道肯定是他们来的时候魏管家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们了，他想了下便同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保罗要在工厂、医院、诊所还有教堂这几个地方不停地来回照看，也确实是够他累的。

　　杜子康看着虽然年纪还很轻，但因为在杜家吃的好，已经开始串个头，只矮自己半个头的小结吧和小六子一眼，他不可能永远都护着这两个孩子，让他们现在出来磨练磨练，或许日后真能青出于蓝。这样不仅保罗可以轻松点，自己也可以专心对付老头子和帮里其他的事。

　　“好！”杜子康下定决心对他们俩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以后凡是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任何事一定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两个少年拼命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点头如捣蒜。

　　“家里面除了小姐、魏管家和小忠之外，不能再给第四个人知道这里的情况知道吗，尤其是二少爷、三少爷。”

　　杜子康怕杜蛮大嘴巴藏不住事，杜月笙本身就非常反对这事，所以他嘱咐两个大小子府里的人要尽量瞒着。

　　小结吧当天就留在了工厂这边帮忙，诊所那边就让保罗带着小六子去熟悉，安排好他们俩之后杜子康坐在回杜府的黄包车上想着心事。

　　不一会黄包车就停在了杜府门前。

　　已经快傍晚了，杜府却还是灯火通明，看到门口那个一直不断张望着的倩影，杜子康会心一笑。在外面打拼的再累、再勾心斗角，只要回来看到她自己就心中一暖，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因为在家里始终有个爱自己的女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门口铁门刚一打开，自己的老爷车呼啸着进了门，杜子康微微一皱眉，看清了车子里坐着的人——杜月笙和袁克文。

　　老爷车一停下来，小忠就下车门，“大少爷”他看到了杜子康叫了一下。今天原本是他要去工厂那边的，没想到小姐让自己去百乐门，所以只能作罢，反正爹已经跟自己透底了，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大少爷做大事。

　　杜子康知道小忠的心思，略微对他一点头。他走到车后门，一开门一股酒气直冲天，后座上坐着醉醺醺的袁克文，一旁的杜月笙正扶着他想把他拉下车。

　　“怎么喝的这么醉？”杜子康问杜月笙。

　　“大哥，谁知道他不会喝洋酒，喝了一杯就醉了。”杜月笙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子康。”姚心鑫看到了老爷车和杜子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马上奔向他们。

　　“没事吧？”其实姚心鑫是想问工厂的事，但人太多不好直接问。

　　杜子康对她点头微微一笑：“这么晚还在等我？”

　　“恩，你和二哥都没回来，我有点不放心。”

　　杜子康收敛起了笑容，他有点吃味，还等二哥呢，看看他这烂醉如泥的样子。

　　姚心鑫也看到了袁克文的醉态，“小忠，快把袁少爷扶上去。”

　　小忠和杜月笙俩人费尽力气的把袁克文从车里拖出来。

　　“我没醉。。没醉。。。”

　　“心鑫，心鑫。。。恭喜你啊。。。小十六妹。。要结婚了。。。”

　　“来。。。来。。我今天帮你买了很多东西，还有。。。贺礼。。来。。来。。”

　　“你看。。看。。还有。。你的生辰礼物。。。”袁克文迷迷糊糊的说着醉话。

　　原来下午商店里送来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袁克文替姚心鑫买的。

　　杜子康火气马上窜了出来，他一把拎起袁克文的胳膊抓的紧紧的，咬牙切齿的说：“谢谢了，我妻子的东西我自己会替她买，不需要你帮她买！！”

　　“哎呦，你怎么。。拽的我。。这么紧啊。。心鑫。。我好。。难受。。”

　　“呕。。。”

　　看着快要被弄的呕吐出来的袁克文，姚心鑫马上叫上翠儿，让她和小忠扶袁克文上楼。

　　“子康，他喝醉了，别和他计较。”姚心鑫伸手握了下杜子康的手，她知道杜子康是对袁克文有心结的，不仅仅是因为袁克文对自己的情意，更深的是袁世凯是杜子康的杀父仇人。

　　在袁宅的时候，他也差点死在袁世凯的手上，所以每当杜子康看到袁克文的时候，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想起袁世凯，这一点姚心鑫比任何人都能了解杜子康。

　　杜子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保罗说下个月8号能空出一天礼堂出来给我们办婚礼。”

　　“什么？”姚心鑫对杜子康突然转换的话题还没适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个月8号我们举行婚礼！”

　　姚心鑫脸“唰”的一下红了，杜子康说的那么大声，大概楼上楼下的人都听见了。下个月八号，刚才袁克文说自己的生辰？对了，她想起来了，原来下月正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十六岁生日，原来杜子康是想把婚礼和生日放在一起办。

　　“好啊，好啊！那就恭喜大哥，恭喜大嫂了。”杜月笙是第一个送上祝福的。

　　姚心鑫听到杜月笙第一次开口叫自己大嫂有点诧异，随即把目光转向他。只见杜月笙收敛起以前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嘴角噙着微笑，似乎是想对自己示好。

　　看到忽然对自己转变态度的杜月笙时，姚心鑫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竖起，她很聪明的联想到能让势利的杜月笙这么快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肯定是和这个不着调的二哥今晚说了很多关于自己身世的醉话有关。

　　“想什么呢？是我定的时间太急了？”杜子康怕姚心鑫反悔。

　　“不，不是，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顾妈和小青菜、丽丽也住进来了，有她们一起帮忙应该来得及的。”姚心鑫收回思绪对杜子康说，“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特地把婚礼放在一起。
　　”

　　“哼！没想到有人比我快一步，连礼物都买好了！！”杜子康冷哼一声，“我们早点结婚，也好让袁克文早点走。”看着他快要气炸的样子，姚心鑫笑着摇了摇头。

　　就算杜月笙知道自己以前姓袁，是袁世凯的继女那又怎么样，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不定这样一来他对自己客气以后相处的还能融洽点。

　　尽量往好处想的姚心鑫拉着杜子康的手一起上楼了，边上楼边在杜子康耳边低语的问道：“快跟我说说工厂和诊所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她心里始终还是担心杜子康做戒烟膏的事。

　　“没事。。没事。。放心。。今天魏管家派小六子和小结吧。。。”杜子康习惯性的搂住了姚心鑫的腰上楼了。

　　他们俩耳鬓厮磨的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后面跟着神色坦然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