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语·相思已阑珊》青烟墨染

4、砒霜蜜糖，禁恋成殇

　　一场烟花还没来得及绚烂，黎明就已经来临。那时，她才知道，所谓情爱，不过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又或是对二人而言皆是砒霜。世间从来没有两全一说。

　　爱人，却原来也会害己害人。如果可以，她情愿没有下山来过。

　　这一日，她依旧如往常般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沐幽的园子。

　　“幽幽——”她的话还未喊完，就感觉一道强大的术法迎面而来。那东西的速度着实快速无比。她还没看清楚，就已经被绑了个结实。被来人狠狠地给提了出去。

　　“啊啊！你，你是谁？混蛋，敢对本姑娘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她嘴里不依不饶地叫着，一副要破口大骂下去的样子。

　　“是我活得不耐烦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不急不缓的语气却一下让原本激动的她愣住了，并停止了挣扎。

　　白袍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老者自云头缓缓落下，眼光扫过，一片凌厉和严肃。胡雪儿再怎么不经事，也知道他是谁了，因为来人手中明晃晃的拂尘。据说，那是天帝曾经赐给他们仙狐一族中最有道行的前辈的法器。后来，那前辈弃了仙职，要去云游四海，走前把这拂尘留了下来。传到如今，一代一代的，都是由族中最具威严的长老拥有。那也成了长老的象征。

　　“长老。”她立马变得乖顺无比，低垂下头，甜甜地喊道。

　　“唉！孩子啊，你如今这般修为飞升是迟早的事，又何必为贪这红尘片刻之欢而毁掉大好前程了。”老者严肃的脸上浮起一片慈爱之色，一手抚摸着她的头顶，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知道长老是在为自己好。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越来越不想离开沐幽了。所以，她带着不解的神色问老者，“长老，喜欢一个人有错么？你们不也常说我们狐族后人难得修成人形，如果修成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要有顾忌。喜欢了，就去爱，才不会抱憾终身么？”

　　“是，是。可是……”老者苦笑，那是因为不知道会有人喜欢上凡人啊，更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凡人。喜欢上这样一个凡人，上天眷顾的凡人，会将她伤的体无完肤的。这是，身为妖的不幸。即使他们被人称作仙狐，他们依旧逃脱不了上界的制裁。

　　“可是什么？”她还想问，却被老者一甩拂尘给幻回了狐形。只能嗷嗷的叫着。

　　一阵风刮过，只留下满地残影，再不见一丝人影。

　　“呼！呼！”金诚气喘吁吁地跑到这里的时候，早已不见一丝人影。原本他是想着自己将胡雪儿带走的，可是，他却不希望胡雪儿伤心。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可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他蓦然陷入了回忆。

　　“金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身旁响起了一道声音，温和优雅，还带着幽香。衣袂飘动，不似凡人。这人不是近日来胡雪儿最爱缠着的沐幽还能是谁？

　　“沐幽？”金诚皱眉问道。

　　“是。在下荣幸之至，竟能让金大少爷叫出名字。”沐幽面上带着未达眼底的笑意说道。

　　“雪儿被带走了，你知不知道？”金诚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只是问道。

　　“这个嘛……”沐幽望着日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金诚渐转愤怒的目光中幽幽开口，声音优雅无比，“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金诚愤怒。

　　沐幽那好看的眉眼蹙了蹙，眼里溢出一丝笑意，使他显得有些炫目，也有些凉薄。“那又如何？”

　　“可是她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我知道。”

　　“你不是也喜欢她的么？”

　　“喜欢。”沐幽黑色的眸闪了闪，瞬间恢复平静，面上一片漠然，“谁说我喜欢她。我不过
　　是为了……”

　　“为了什么？”金诚的表情明显不相信。

　　那女孩憨憨的笑脸又浮现在脑海里，沐幽情不自禁地有些想笑。可是，转念想到几世前那只受伤的白狐，还未浮起的笑意就被他硬生生压下了。沐幽故作讽刺的笑了笑，慢悠悠地开口，却带着些残忍的味道，“不过是为了她的内丹罢了。”

　　“你！”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可惜，算她走运，跑得快。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她能活着回去。”说完这句话，他的心里其实并不高兴。可是，又有些解脱的味道。毕竟，自己已经有些不想要那个她的命了。这样，也好，也好。

　　“幽幽，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定不是不是真的，只是你编来哄人的。是不是，是不是？”原本已经消失的胡雪儿却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而且，正好听到了这一段话。她两眼希翼的看着沐幽希望他解释，希望他说不是。

　　沐幽在看见她突然来到的那一霎那，眼中情绪翻腾，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暗中平复下心里的万千情绪。看着眼前充满希翼的眼睛，他突然有些不想承认这件事。可是，他紧了紧拳头，还是语气平淡无波地承认了，“不，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你说这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眼中一片迷茫。

　　“对，我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沐幽眼神清明地看着她说道。他的眼太过清明，他的声音太过镇定，一直以来总是清亮的眼眸此时却犹如深渊寒潭，望不见底。只需一眼，已是冻入骨髓。

　　锥心的痛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出，眼眶一热。她咻然转身，狐狸的身形若隐若现，半晌，有些虚弱的声音才传来。“幽幽，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所要的，我总会成全你的……”

　　衣袖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只是怔怔地站着，那清明的眼底分明是无尽的挣扎。可惜，无人知晓。

　　“你……”一颗圆圆的珠子落入手中，散发着纯白的光芒，有些暖暖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他心底一惊，猛然抬头，却只听到飘落在空中的一句模模糊糊的低语。

　　“沐幽，你知道吗，我既痛恨你的无情，却也庆幸你的无情。哈哈哈！”金诚满脸阴霾的走到他面前说道。说完这句话，便也失去了身形。

　　春寒料峭，令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的衣衫已然湿透。蒙蒙细雨中，有两道身影交替浮现。

　　一个是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叫着“幽幽，幽幽”的胡雪儿。

　　一个是几世前为救自己而受伤的白狐，它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握紧手中的珠子，似乎就握紧了那个女子的心，却也是她的命。

　　我不过是想报恩而已，“难道，我错了么？”他的自语，无人回答，只是随风飘散在雨里，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