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不一样的结局》陆愔雪

7、见面

　　翌日黛玉清晨起来，梳洗毕，头上一把乌油油的青丝挽了个飞仙髻，发髻一边簪了一枝玫瑰金并蒂海棠嵌绿松石的珠花簪，花萼底下垂着几串半长的珠串璎珞，随着动作晃动摇曳，与耳上两颗晶莹玉润的红宝石耳坠相映生辉，云鬓珠钗，琅环玉绕，愈发显得富贵逼人、闪闪夺目。
　　紫鹃拿篦子沾了些浸泡过一夜的木樨花水，将黛玉鬓边几缕碎发都细细梳理了一遍，再拿翠玉压鬓簪子仔细抿好。最后仔仔细细端详了一回，见没什么遗漏了，这才将贾母前几日命鸳鸯送来的那枝累丝凤簪与黛玉簪上。
　　梳妆毕，雪雁捧着要换的新衣过来与黛玉换上，碧湖青色盘金彩绣菱锦春衫，底下配一条芙蓉白曳地凤尾裙，裙上用金线绣着洋洋洒洒的折枝莲花图案，裙腰间绣缀彩绦凤尾，因天气还冷，便弃了软花缎绣鞋，另换了一双珍珠镶边的鹿皮靴子。
　　接下来又是选宫绦、配镯子、戒子、玉佩、香囊、荷包，零零总总十几样，三四个丫头和王嬷嬷一起，七手八脚忙乱了一通，总算安排妥当。
　　穿戴毕，黛玉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王嬷嬷打量了一回，感叹道：“姑娘打扮起来，比那画上的仙女还要美上好几倍！”
　　黛玉听了，先是一阵心虚，继而又开始自满骄傲起来：没有女孩子是不爱美的，而且虽然她如今的这副花容月貌并不是自己的原始配置，但从前世那个蓬头垢面的宅女升级成为袅娜纤细的林妹妹，总比穿到傻大姐身上要好不是？

　　黛玉在庭中向着江南的方向，遥遥拜过林如海和贾敏，然后才回到房间，匆匆吃了几口贾母叫人送来的寿面，接着便从贾母那里起，至邢夫人、王夫人等长辈处一一问安。
　　接下来各房皆有贺礼，邢夫人和王夫人送的是府上绣娘新制的衣裙，探春、惜春、湘云等是几样针线礼物，宁府尤氏送了一副绞丝银镯子，大奶奶李纨送了荷包，凤姐依旧送的是首饰簪环，宝钗命袭人送了几样珍贵的补品药材。
　　黛玉让紫鹃将众人送的贺礼一一分类收好，记在账上——日后总是要回礼的。然后潇湘馆伺候的婆子、丫头们上前来向黛玉磕头，黛玉便叫紫鹃赏了众人每人一个月的月例、一碗寿面。宝玉过生日时，厨房要准备几百碗寿面，赏给贾府内内外外的几层下人们吃，黛玉可不敢劳动厨房，只预先给柳嫂子几吊钱，叫她帮着煮了一锅面条，反正贾府的那些下人也不会纡尊降贵到潇湘馆来给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磕头贺寿。
　　凤姐吃过早饭，亲自来请黛玉，姑嫂两人先到贾母正房，这时邢夫人、探春姐妹和李纨、尤氏等也都在贾母跟前奉承。丫头们撑起绒布帘子，簇拥着两人走进去，凤姐拉了黛玉的手，一径走到贾母跟前，笑向众人道：“怪道老祖宗平日里最疼林妹妹了，妹妹今日这么一打扮，简直恍若神仙妃子，老祖宗快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可不就跟老祖宗年轻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么？”
　　众人一见黛玉，不免连声称赞，贾母笑着搂了黛玉在怀里，向凤姐道：“你又说嘴了，我年轻时是什么模样，你如何知道？”
　　凤姐笑道：“孙媳妇虽然没见过老祖宗容姿最盛的模样，但老祖宗现在也不老，依旧风采照人不说，跟前的几个孙女也个个出色，可见老祖宗年轻时定然也是个丰姿卓绝的佳人才对。”
　　众人正说笑，丫头在外头道：“二太太和薛姨太太来了。”
　　探春、惜春几个听见说连薛姨妈也来了，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都垂了头不说话。以前薛家寄居贾府梨香院，薛姨妈几乎天天都要到贾母或是王夫人跟前陪着说话取乐，那时她们是客，也就罢了。可如今薛宝钗已经嫁进贾家做了宝二奶奶，薛家作为亲家，理应早日搬出贾府，免得宝钗在贾府难做，可薛家不仅丝毫没有想要搬走的意思，还干脆将宝琴挪到了宝钗之前住着的蘅芜院，左右是打定主意不挪窝。
　　今天是黛玉生日，贾母只命人去将史湘云接了过来，并未下帖子请薛姨妈，可薛姨妈却不请自到，这不是明摆着让黛玉不痛快么？

　　果然贾母听见薛姨妈来了，脸色微微一沉。
　　外头丫头已经掀开帘子，将王夫人和薛姨妈一行人让进来。
　　黛玉今天是主角，自然不好躲在一旁装傻，见贾母有些不喜，心里暗叹了一声，上前向两位长辈行礼。
　　“林丫头今天大喜。”薛姨妈笑着扶起黛玉，一边褪下手上一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手镯，塞到黛玉怀里，脸上满是慈爱疼惜。
　　黛玉也不客气，略推辞了两句，便示意站在身后的紫鹃收好手镯，自己仍旧回到贾母身旁坐下。
　　薛姨妈和王夫人在右手边坐了，凤姐看了眼贾母，正不知该如何调动气氛，却听屋外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爽朗笑声，丫头才刚打起帘子，就见一个穿湘色五彩缂丝撒花袄子、下系雪青云纹百褶裙，头戴晕色牡丹绒花的少女，挽着一个雍容明艳的少妇，笑嘻嘻走了进来，薛宝琴身穿一袭品红色衫裙，头戴玉钗，遥遥跟在二人身后。
　　这是黛玉“头一次”见宝钗，只见她面如满月，脸似银盆，头上梳着繁复的妇人发髻，髻心用一副赤金蝶戏双花凤钿牢牢固住，鬓边簪了几枝嵌珊瑚蜘蛛形金簪，身上穿了一件八成新的雪合色如意瑞云锦纹绣袄子，外面罩了件银鼠坎肩，底下系一条杏子黄绣花棉裙，装扮得端庄丰艳，唯有胸前璎珞圈上悬着一把金锁，略显累赘。
　　不待凤姐出来圆场，黛玉便先向宝钗、湘云、宝琴三人作了个揖，算是谢过二人早上送来的贺礼。
　　宝钗等也忙还礼不迭，彼此厮见过，算是将宝钗和宝玉成亲后便一直回避黛玉的事情给敷衍过去了。宝钗见黛玉神色如常，偷偷舒了口气，她趁着黛玉的生日到贾母跟前与她见面，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忐忑的。虽然她自己向来问心无愧，但就怕黛玉不顾礼法名声，豁出脸面与自己为难。
　　不说宝钗，就连贾母、凤姐等人，也都悄悄松了口气。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宝钗、宝琴和湘云一起在王夫人下首落座，黛玉知道满屋子的人此刻都在暗暗打量自己的神情，心里有些厌烦，和众姐妹见过礼后，便只管含羞带笑的坐在贾母身旁，任凭薛姨妈言语间几番试探，都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一时外面便摆上席面，凤姐和黛玉二人忙搀着贾母起来，领着众人一同入席。
　　黛玉见席面上所供之物，除贾母平常素喜的甜软之物外，也有好些探春、湘云这样的姑娘家爱吃的点心果干，心里松了口气。她现在是明白了，只有像宝钗那样洞察人心心机深沉的女孩子，才能将她的为人处世施展得风雨不透，换做别人来做，大概就是东施效颦了。
　　所以林妹妹葬花葬得清幽凄美，她就只能算是挖坑埋土了。

　　戏台上唱的都是热闹戏文，锣鼓喧天，笙鼓齐鸣。黛玉爱静，不大爱听戏，见众人都凝神注视着台上几个唱戏的戏子，便趁机走过去向王熙凤道乏，谢她帮自己操持寿宴，王熙凤拉着她强灌了两杯酒，这才放她回到自己席位上。
　　黛玉见席上无事，便让紫鹃和雪雁都过去和丫头们一起玩乐，自己自斟自饮，喝了几杯酸甜果酒，只略动了案前的几样素馅点心，席面虽然丰富，但正经也没什么可吃的，不过是看着热闹风光罢了。
　　戏台上换了出武戏，众人都连声叫好，黛玉却只觉无聊，如坐针毡一般忍不住有些左顾右盼起来。倒是湘云和宝钗二人，并肩坐在贾母右手边的席位上，说说笑笑，比亲姐妹还要亲热几分。
　　黛玉生日，贾母命人将湘云接了来，原意不过是想让她和黛玉做个伴，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失了父母的孤女，料想也该比旁人更亲近些才是。没想到湘云昨日一到贾府，便吵着要和宝钗一起住——宝钗如今和宝玉一起住在蔷薇院，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亲戚家的表妹住过去？湘云见状，便退而求其次，要求搬进蘅芜院和宝琴做伴，反正横竖是没提起要和黛玉住一个院子。不仅如此，她连送黛玉的寿礼，都是和宝钗的那份一起送到潇湘馆去的。
　　宝琴和湘云并没什么交情，偏偏湘云和宝钗极好，连带着对她也颇为亲热。而且湘云一向看不惯黛玉爱使小性子，见贾母前些时日疼爱宝琴，冷落黛玉，心里觉得十分快意，对宝琴也愈发亲和。
　　可宝琴自觉薛家有愧于黛玉，心里本来就不大自在，又见湘云在黛玉的寿宴上，当着贾府众人的面同宝钗言笑晏晏，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密几分，脸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又见黛玉似乎脸上有些不豫，连忙端了杯百合花浸的合欢酒，走过来道：“今天是林姐姐寿辰，妹妹祝姐姐芳华永继、寿比南山。”
　　黛玉见宝琴脸上神情有些古怪，略微笑了笑，道：“妹妹知道我身子素来不好，喝不得酒，我只饮这一杯，谢过妹妹的心意。”说着执了鸢尾纹细白瓷的杯子，将里头的果酒一饮而尽。
　　宝琴也笑着喝了自己手中的热酒，宝钗在一旁瞧见，插话进来道：“琴妹妹和颦儿倒像是前世有缘似的，比和我这个亲姐姐还要好上几分。”
　　黛玉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比如宝姐姐和云妹妹，不也好似亲姐妹一般么？云妹妹成日说只怨自己没个兄弟姐妹扶持，心里一向很看重宝姐姐贤明体贴，不如索性认了宝姐姐，岂不好？”
　　宝钗还未说话，湘云已笑着拍手道：“林姐姐这话倒是合我心意，我见过的姐妹里，唯有宝姐姐体贴周全，最让我心服，只恨自己没个像宝姐姐这样的姐妹陪伴，若是能宝姐姐肯认下我这个妹妹，我便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的。”
　　众人听了湘云的痴话，都笑了起来，贾母一心看戏，只作没听到的模样。湘云还不自知，一把滚进宝钗怀里不住厮磨，嘴里直嚷着要认宝钗做姐姐，宝钗哪里禁得住她这么一番折腾？连忙叫丫头拉开湘云，避到一旁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摇头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日后嫁了人，难不成还跟今天似的，滚到姑子嫂子们怀里撒娇不成？”
　　湘云和卫若兰订了亲事，明年初便要出嫁，所以今年便一直没有出门，专心在家中做些针线绣品备嫁，这回因黛玉生日，才接了她到贾府来，她上次出门，还是宝玉和宝钗成亲的时候。
　　湘云虽然爽朗大方，有些随心所欲似的烂漫天真，但听宝钗拿她的亲事说笑，脸上也不由得一阵烧热，嘴里怨道：“宝姐姐以前从不爱拿这些事说笑，怎么一成了亲，就这般不稳重起来？”
　　宝钗笑着在湘云脸上弹了一下，戏谑道：“云妹妹果然是懂事了，竟然也有知道害羞的时候。”
　　湘云愈发羞赧，抓着宝钗又是一阵揉搓，非要宝钗向她赔礼道歉不可，探春、惜春她们这般热闹，也在一旁打趣起湘云，姐妹几个说笑玩闹，一时便将黛玉刚刚的提议给混过去了。
　　黛玉见宝钗三言两语就哄好了湘云，撇了撇嘴巴：反正史湘云心里早就认定了薛宝钗是天底下最贤惠最温婉最大度最体贴最完美的好姐姐，今天她不过是随意说一句话，让湘云生出认薛宝钗做干姐姐的心思，虽然宝钗说说笑笑间就掩下了这个话头，但只要自己日后再在一旁敲敲边鼓，进进谗言，还怕史湘云那个傻大胆能放跑薛宝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