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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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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
大观园内,张灯结彩,红烛高照。
红艳艳的如意喜字晃得人眼底生花。
今天是贾府宝二爷贾宝玉的大喜之日。
因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婚事定的仓促,也来不及多做准备,但贾府到底是豪门世家,何况又有宫中的贾元妃钦赐的丰厚贺礼,加之王夫人和凤姐姑侄二人同心协力张罗布置,排场宴席虽不比几年前国公府最鼎盛时期的招摇盛大,但也算得是十分风光了,丝毫不见贾府如今的落败颓势。
贾政、贾琏叔侄带着林之孝、赖大等人在大门前迎往送来,同客人寒暄,王夫人、凤姐、尤氏则在里间招呼各位诰命、女眷。外间席上觥筹交错,和贾府交好的几位郡王、国公爷都派了各家的子侄来贾府道贺,北静王爷因不在京中,只备了份厚礼,另叫府中书令送到贾府。
贾母只特意见过几位太妃、郡王妃,说笑了一回,待送走贵客,便借口身子不大舒爽要回内室休憩一会儿,命人将贾宝玉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一番。
宝薛二人的婚事,是宫里的元妃娘娘病中下的一道谕旨定下来的。贾母和宝玉自然不大乐意将薛宝钗娶进门,奈何王夫人竟暗渡陈仓,悄悄说动了元妃,还让她下了谕旨,命宝薛二人于这月月底成婚。
任凭贾母心里有再多的筹谋妙计,还是却不过宫里娘娘的旨意,毕竟贾府大半都是倚靠着元妃在圣上面前的宠爱才能有现在的风光太平。可是宝玉却顾不得这么许多,成天只嚷嚷着说非黛玉不娶,王夫人、凤姐、袭人等劝阻不得,也就索性不管他了。反正元妃娘娘已经下了谕旨,宝钗和宝玉也已换过庚帖,这门亲事早就是板上钉钉,容不得反悔了,谁还有功夫去管宝玉的心思?
别人可以不管宝玉,贾母却不得不管,她含辛茹苦将宝玉抚养长大,哪里舍得这个宝贝孙子受一点委屈?又怕宝玉疯言疯语惹怒贾政,招来一顿痛打,故而才命鸳鸯将宝玉叫到自己身边,牢牢地看住他,半是软语抚慰,半是厉言恐吓,既是怕他伤心之下犯了呆病,又防着他任性妄为当着一众宾客的面闹出笑话。
华灯初上之时,外边戏台子上摆了几出吉祥喜庆的戏,红烛、灯笼照得园内如白昼一般,人声笑语鼎沸不绝。
和怡红院相隔最近的潇湘馆内却是一片静谧无声黝黑沉寂,几丛葱茏翠竹在幽冷的夜色下寂然伫立,墨色的暗影静静笼罩着清幽别致的院落。一大早,二奶奶王熙凤便差人来潇湘馆将几个丫头、婆子叫去怡红院帮忙了,剩下的几个小丫头还是孩子心性,都忍不住好奇贪玩之心,趁着林姑娘病倒在床,无人管束,也都偷偷跑到怡红院里瞧热闹去了。
偏房里熬着汤药,火舌轻轻舔舐着药罐底部。林黛玉从江南林家带来的乳母王嬷嬷擦了擦红肿的双眼,颤巍巍坐在炉子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手里一紧一慢轻轻打着蒲扇,酸苦辛辣的药味渐渐在空中弥散。
小丫鬟雪雁坐在廊前,袖子高高一直挽到手臂上,用帕子紧紧缚住,白嫩纤长的双手浸在水中轻轻搓洗,她在洗林黛玉这两天换下的衣裳。林黛玉的内外衣裳从来不许粗使下人或是外人沾手,紫鹃整日整夜守在林黛玉跟前,春纤被王熙凤亲自要走了,王嬷嬷年纪大了不中用,又得守着药炉子,而雪雁自己白天里又要忙着打扫房间,故而只有等到晚上才能抽出空来洗衣。
如今荣宁二府阖府都在为宝二爷迎娶宝姑娘的事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凄凉幽森的潇湘馆,贾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上自老太君贾老太太、薛姨妈、王夫人,下至外边看门的小厮、守夜的老奴,个个都是面带喜色红光满面,简直恨不能逢人便道一遍喜,比之过年还要热闹喜庆几分。虽说自前些时日宫里的元妃娘娘遽然染病,贾府便很有些大不如前的光景,但是只要贾老太太和宫里的娘娘还在,贾府一时三刻也倒不了,更何况贾府后头还有几个王爷那样位尊权贵的后台在呢!宝二爷一向是史老太君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贾府的凤凰蛋,而宝二奶奶薛宝钗又是王夫人的外甥女、元妃娘娘的表姐妹,这场亲上加亲的喜事,无论如何总是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才不枉贾薛两家权势赫赫富贵荣华的名声。
雪雁洗完衣裳,倒掉污水,锤了锤腰背,端着盆子回到偏房,将几件衣服一一晾晒在炉子旁边搭着的一条竹竿上。
王嬷嬷皱眉道:“好好的衣服被药味一熏,还能穿么,也太糟蹋东西了!”
雪雁正抖开一条帕子,看上面的血迹洗干净了没,听了王嬷嬷的话,吐了吐舌头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姑娘说了,等她病好了,这几件衣裳都是要烧的,现下只要凑合着能穿就行,不然等到明天拿出去晒,怕是那起子人又要骂咱们不知忌讳了!”
林黛玉病中穿的衣服还是之前为父亲林如海守孝时准备的素服,眼下隔壁怡红院正乐乐呵呵办喜事,她若是真的敢大剌剌在院子里晾晒素服,日后还不知会传出怎样难听的流言来。虽然此刻潇湘馆就像是被众人同时遗忘了似的,没人敢上门来探望林黛玉,但保不准暗地里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盯着林黛玉的一举一动。毕竟,林黛玉曾是贾母、贾政和贾宝玉祖孙三人默认的宝二奶奶的最佳候选人,可现在盖着龙凤闪金如意盖头、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宝□□房里的,却是薛宝钗薛大姑娘。等宝薛二人的婚礼落下帷幕,不论是素来不喜林黛玉的二太太王夫人,还是日后即将主掌内务的宝二奶奶薛宝钗,甚至是对林黛玉疼宠备至的贾母老太君,都不能任由林黛玉再这样没名没分继续在贾府住下去。
所以林黛玉更不能让人轻易捏住把柄随便指摘。
不过在王嬷嬷看来,自家姑娘就算是清清静静默默无闻地守在自己房里,此生再不见宝玉一面,只要王夫人想要将她遣出贾府,总还是能找到托词的。
王嬷嬷想到这里,忍不住洒下泪来:“我可怜的姑娘啊!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雪雁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门口张望了一阵,掩上门回身道:“嬷嬷快别哭了!别说旁人见了会怎么编排咱们,就是让咱们姑娘听见了,也不利于她养病不是?咱们姑娘本来就心思重。”
王嬷嬷含泪冷笑道:“就是叫旁人听见又怎样?他们做下的好事,几乎不曾将我们姑娘生生逼死,难道还不许我哭一哭么?”
说着还是压低了声音,咬牙恨恨道,“二老爷明明说了要另置房舍于宝二爷成亲,二太太偏说什么挪动不吉利,硬是将怡红院布置成了洞房,她不就是打量着我们姑娘正病着,想趁机气死她么?”
因为雪雁也是林黛玉从江南带来的,所以王嬷嬷说话也不必防着她,而因为众人都知道贾母有意将黛玉许配给宝玉,所以黛玉身边的丫头、婆子如王嬷嬷、雪雁等人以前都视宝玉为自家的未来姑爷,只不过都藏在心里没明说罢了。可如今不说姑爷泡了汤,林黛玉还一病不起,眼看着身上的肉都瘦尽了,浑身上下只剩几把骨头——王嬷嬷是看着黛玉长大的,又是黛玉的乳母,而黛玉又是林家仅剩的一颗独苗,黛玉这一大病,简直就跟挖了王嬷嬷的心肝一般!所以她当着雪雁的面,说话也不顾忌起来。
雪雁年纪还小,一团孩子气,也不大懂贾府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宝二爷不要自家姑娘了,虽然心酸,却没有多少愤恨——倒是委屈多些。
“咱们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常常帮着二奶奶记账本,也不比宝二奶奶差什么,以后老太太肯定会为姑娘做主的,纵然嫁不了宝二爷,也还可以嫁旁人啊。”
王嬷嬷听了雪雁的嘀咕,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旁人哪里比得上宝二爷知根知底?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戚,姑娘若嫁了他,和和顺顺的过日子,岂不好?咱们姑娘是失了父母的,性子又清高,日后没有娘家襄助,嫁妆也没有着落,若是嫁到别人家里,还不是等着教人轻贱么?大房里的大姑娘,亲爹还在跟前呢,家里又是国公府,可如今的日子过得如何?你难道不知道?”
二姑娘迎春遇人不淑,嫁了个狼心狗肺的孙绍组,雪雁也是很同情的。可是她总觉得贾母是真心疼爱自家姑娘的,就算不能成全宝玉和黛玉,也断然不会将黛玉随便许配给那样不堪的人家,咧咧嘴道:“嬷嬷还说这些做什么?二老爷明天可是要领着宝二爷和宝二奶奶去拜宗祠的。”
王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如今姑娘还在贾府住着,日后出门也必须经由贾母、王夫人等人主持操办,终究还是将满腹怨恨咽了回去,使劲挥动蒲扇,冷哼了一声,“姑娘昨夜睡得如何?今天又吐了几回血?”
雪雁晾好了衣裳,嘴里答道:“昨夜喝过安眠的汤药,睡了两个时辰呢!今天早上还咳嗽了几回,嗽了些血丝,倒是没再像头日那样吐血了。”
王嬷嬷听了,不住念佛道:“菩萨保佑!姑娘总算挺过来了,之前姑娘连气息都没了,把老婆子我吓得半死,还以为这回是熬不住了,大奶奶、三姑娘她们连要换的衣裳都备好了呢!还好咱们姑娘命大,不然那起子人不会承认是她们逼死了咱们姑娘,还要反怪咱们姑娘给他们宝二爷的婚事添晦气!”
她到底还是记恨着宝玉的亲事,话说了一半,还是兜兜转转埋怨起贾府来。
雪雁不理她的怨气,岔开话道:“这些天也只有大奶奶和三姑娘来看过咱们姑娘,姑娘平日里虽嘴上要强了一些,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临了却是无人问津。”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嬷嬷冷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从前咱们姑娘一病,老太太、宝二爷总得来亲自看一回,其他姑娘、奶奶们当然得跟着献殷勤讨老太太、宝二爷高兴,怎么着也得过来露个脸的。如今宝二爷娶了薛家大姑娘,谁还能想的到咱们姑娘?”说罢也跟着叹了口气,伸手掸了掸裤脚,接着道,“你别看大奶奶看着忠厚,其实也是个不一般的。她那样的身份,自然不好到宝二爷的婚宴上去抛头露面,还不如顺道来看看咱们姑娘,老太太和宝二爷心里自然会记得她的好。倒是三姑娘难得,不怕犯了二太太的忌讳。”
大奶奶李纨是个寡妇守节的身份,宝玉娶亲,她自然得回避。所以紫鹃才会在情急之下将她请来为黛玉做主,免得黛玉的身后事没人张罗,不想黛玉烧了帕子咽气后,听到屋外隐隐一阵笙乐,竟又慢慢回转过来。李纨先前见黛玉没了气息,正忙着叫人为黛玉擦洗换衣,忽然又听得黛玉一声嘤咛,竟是清醒过来的模样,以为她是回光返照,料着黛玉还能挨上一两个时辰,竟然干脆撂下潇湘馆回稻香村去处理了几件杂事。
黛玉和紫鹃感激李纨之前帮着请大夫的恩情,都不理论这事,唯有王嬷嬷却恨上了李纨,觉得她这般不讲情面冷漠凉薄,骨子里定是个自私自利的。
园子里住着的几位姑娘姐妹:迎春已经出嫁,尚在孙府苦苦熬着,连弟弟宝玉的亲事都没能来看上一眼。惜春冷情冷性,别说是探望黛玉,就是她嫂子尤氏病了,她说不定都懒得过去瞧一眼。而薛宝琴、邢岫烟两人立场尴尬,一个是宝钗的妹子,一个是宝钗将来的弟媳,同黛玉又是泛泛之交,自然不好顶着触薛姨妈霉头的风险过来看她。
唯有探春,和黛玉住的近,又是个大方豪爽的,念着和黛玉多年的姐妹情分,听说她快不行了,也顾不上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忙忙的就赶过来帮着料理事情、请医延药。
“史大姑娘也没来。”
雪雁掰着指头一一数过去,忽然又想起这位自幼和林黛玉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王嬷嬷怒极反笑,伸手在雪雁脑壳上弹了一下:“说你糊涂你还真犯起蠢来了!那史大姑娘平日里最看不过宝二爷对咱们姑娘好了,如今称了她的心愿,她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再说了,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宝姑娘比她的亲姐姐还好么?今天是宝姑娘的大喜之日,她自然要赶在前头陪着她的好姐姐,哪里会想到咱们姑娘?”
雪雁耷拉着肩膀,随手摸了个小马扎,一矮身也在王嬷嬷身边坐下:“嬷嬷,还是咱们林家好,贾家到底不是咱们姑娘自己家里,舅老爷们又都不管事,除了老太太,没人会对姑娘好的。”
王嬷嬷苦笑道:“哪里还有林家?若是林家还有人在,姑娘哪里至于千里迢迢来京都投奔外祖家?”
一老一幼想着自家姑娘如今的处境,忍不住相对叹息了一回,絮絮叨叨声中,药罐里呜呜作响,却是里头汤药烧开,水汽顶着壶盖不住翻滚沸腾。
雪雁将滚热的汤药送到内室林黛玉的床前。紫鹃搬了块蟹壳青暗花纹的织锦大软枕靠在床头,让黛玉歪着,自己洗净了手,跪在踏板上亲自喂她吃药。
待黛玉喝完药,雪雁挑了几块蜜饯,让她噙在口里去去苦味,自己收拾了碗盘银匙,正要退下,忽然听得床上的黛玉轻声道:“小丫头们回来了么?”
雪雁看了紫鹃一眼,老老实实答道:“还没呢,这会子前头正热闹着。”
黛玉便不说话。
紫鹃怕雪雁多嘴再说起宝玉的婚宴盛况,勾起黛玉的伤心事,连忙端起桌上软烟罗糊的灯笼,移到丁香色纱罗床帐下,劝道:“姑娘喝过药,该赶紧歇下才是,何必管那些小丫头?她们年纪小,性子都野着呢,等她们回来,再教训不迟。”一面说着话,一面偷偷朝雪雁使眼色。
雪雁知道,自己虽是林黛玉从江南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但在黛玉面前,却比不上贾府的家生子紫鹃有分量。可喜她心性简单,并不曾因为黛玉的冷落就恨上紫鹃,反而觉得紫鹃是真对自家姑娘好,所以一见紫鹃对自己使眼色,忙忙就退下了。
一时内室里只剩下林黛玉和紫鹃主仆二人。
沉寂之中,院墙外隐隐飘来一阵欢快的锣鼓喧鸣声,病榻之上的林黛玉眉峰微微一蹙:她自梦中醒来,稀里糊涂就霸占了潇湘妃子林黛玉的躯体,这几天强挣着一口气才堪堪捡回一条命来,可是隔壁怡红院却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总在她神志清明的时候闹上一阵,纷纷攘攘吵得她耳根子疼。
想来那水做骨肉花为肠的世外仙姝林妹妹在得知宝哥哥要迎娶宝姐姐后,已然肝肠寸断饮恨而逝,机缘凑巧之下便叫她一个二十多岁的现代宅女给夺了魂魄——简直是糟蹋了林妹妹风流袅娜清丽婉转的倾城姿容啊!“黛玉”每每揽镜自照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汗颜,以自己的资质,如何配得上林妹妹的清丽婉约?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我见犹怜、病若西子的林妹妹,内里其实藏着一副胆小如鼠懒惰猥琐的灵魂呢!
林黛玉环顾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所见之处无不绮丽精致富贵逼人,可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却只是陌生和忐忑罢了。
紫鹃见林黛玉愁眉不展,以为自家姑娘又犯了痴病,连忙几步走到外间来,将几扇半开的窗户都关上,隔绝了院外传来的靡靡喜乐。耳边听着众人的嬉笑玩闹,不免又想起宝玉往日的信誓旦旦和对自家姑娘许下的诺言,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掀开秋香色纱帐,信步走到月洞窗前。
月光清寒,如轻烟一般笼着窗下的几案陈设。绿嘴鹦哥站在架子上,低头懒懒地梳理着自己五彩斑斓的羽毛。
这只鹦鹉还是宝玉为了逗林黛玉高兴,特意花几两银子从外头淘买进来送到潇湘馆的。紫鹃依稀还记得那日是个大晴天,潇湘馆的丫头们在院子里晾晒衣物,她坐在窗下绣一幅鲤鱼戏水的扇面,宝玉拎着一个金丝雕花鸟笼,带着满头汗珠子,兴冲冲跑到黛玉跟前献宝。黛玉撇了撇嘴,嘴里笑话着宝玉玩物丧志,手上却已攥了一把细瓜子,开始逗弄鹦鹉,教它念诗说话。
往日的言笑晏晏、亲密和睦俱都历历在目。
紫鹃叹了口气,眼光落到书案上的石墨冻鼎上,心里又是一酸。
梳妆台前那块用整根杨木挖的胭脂盒子、榻前绣烟雨图的金丝檀香骨折扇、木格窗子底下芦草编的蓑衣蓑帽、檀木雕花柜子里收着的大包上好的燕窝。。。。。。
潇湘馆的一花一石,一砖一瓦,似乎都烙下了宝玉的印记,它们和紫鹃一起,亲眼见证了宝玉和黛玉之间缱绻深厚缠绵悱恻的感情。
可是此刻宝玉却在同薛大姑娘叩拜天地高堂。
紫鹃想到这几日林黛玉生不如死的凄惨模样,心里一阵酸痛,忍不住咬牙发狠道:“宝玉,你好生无情!今天你大摇大摆娶媳妇过门,我看你日后拿什么脸面来见我们姑娘!”转念又想起薛姨妈和薛宝钗二人往日对林黛玉的哄骗敷衍,恨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把你们当成妈妈姐妹,你们又是怎么对我们姑娘的?如今你们如心如意的,只恨不能亲手把我们姑娘送到黄泉路去!”
此时的紫鹃却不知道,她那身世凄惨、多愁善感的林姑娘,早已经焚稿断情、泪尽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