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雪梨》渠清

1、雪离

　　“黑压压的洞穴，看不见一点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旁边地上爬满了湿滑冰冷的动物，嘴里被强行灌进了腥臭的液体。。。”睡在床上的女子皱紧了眉头，手里紧紧抓着床单，嘴微微张着，很想叫出来，但是任凭自己如何使劲，还是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她慢慢松开了手，在梦境里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僵持了许久，她不再有任何挣扎，除却头上冒出的冷汗和那床单上的褶皱，她好似一直就这样睡着，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缓缓睁开眼睛，刚刚醒来的眼睛仍然无法聚焦，但是透过黑暗也能准确感知那冰冷。那冰冷象梦境里面的湿滑之物蔓延开来，在这平静的空气里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它锐利的牙齿，向它的敌人发出警告。不，那不只是警告。她的眼神里还有被压抑的仇恨，但是那仇恨不敢轻易探出头来，就像快要决堤的洪水，一旦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
　　噩梦结束，一切恢复平静，这便是黑暗的力量，让一切天翻地覆最终都化为乌有。
　　女子披了一件衣服踱步走到窗前，久久伫立着，看着外面如霜的月光下盛开的醉蝶花。一年四季都绽放着，好似永远不会凋落不会老去，但是也仅仅是在这里。这里，醉蝶谷，蝴蝶的天堂，醉蝶花的天堂，也是自己的天堂。
　　十年了，无时无刻想要留住这份幸福，但是梦魇次次来袭催促着自己不得不离开，这便是迫不得已。是的，自己一度想要忘记曾经的痛苦，独自在这醉蝶谷享受这美好的生活，但是那些噩梦却紧紧摁住自己的喉咙，让自己喘息不得，呼叫不得。自己丝毫没有办法去降服那梦魇，只能任他将自己费尽心机筑起来的堡垒摧毁成一片废墟。现在她要反击了，哪怕遍体鳞伤。女子闭眼叹了口气，拉拢了衣襟，又走回床边。
　　“师傅，雪儿有件事想和你说说。”那个自称雪儿的女子站在一件小木屋外，没听见门内有任何声响，便静静候着。隔了许久，屋里的人淡淡的叹了口气，“进来吧”。
　　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两个椅子，两个茶杯，一个茶壶。流苏珠帘后面是一张床，靠窗的地方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前坐着的是个长发飘逸的女子，和雪儿一样冰冷的感觉，还透着一点温柔和哀伤。那哀伤和温柔都来自那如瀑布一般的发丝，一片银白散落在白色的衣衫上。
　　“雪儿，来，给师傅梳梳头发吧。”那个白发的女子淡淡的说着，并未转过头来。雪儿没有回答，拨开那流苏珠帘，走到白发女子身旁。一双细细柔柔的手，接过一把桃木梳，轻巧的开始梳起头发。
　　一只银丝编成的白色蝴蝶轻轻别在发间，雪离静静看着镜中那个眼中透着沧桑却依然年轻的女子，一言不发。世间头上别蝴蝶的人并不少，别着白蝴蝶的人也不少，可是一头白发却别着白蝴蝶的人，恐怕只有眼前这位了。她就是白蝴蝶。
　　醉蝶谷是人间的天堂，而白蝴蝶便是天堂的皇。在这里，只有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也只有她才有钻心蚀骨的孤独。
　　“什么时候走？”白蝴蝶仍然面对着镜子。
　　雪离没想到师傅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明天吧。”
　　“罢了，我也是早知道你忍不住这性子。十年了，你眼里的仇恨一点没有消减，这番怕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雪离不说话，这便是默认了。
　　“雪儿，跪下。”
　　雪儿不解，但也照做了。
　　“现在人们都知道醉蝶谷的雪姑娘是我白蝴蝶的唯一亲传弟子，你此番出谷，肯定免不了招来凶险之事。一路小心，我便不再多说。”白蝴蝶拿出一块玉佩，放在雪离手心。很温暖，是个玉蝴蝶，上面刻了一个无字。
　　“这是一块千年暖玉，世间少有的。放在我这儿也没多大用处了，你带着可以压一下你身上的寒毒，走出这醉蝶谷，便没了这疗伤的圣地了。”白蝴蝶说着话并未看着雪儿，而是不舍的看着雪儿手中的暖玉。雪儿也看出了师傅的不舍，但是也不忍拂了师傅的好意，便点头收下了。
　　“师傅，我会爱惜它的。放心吧”
　　“雪儿，改个名字吧。出谷之后，你便是真正入了江湖。雪姑娘只存在于醉蝶谷，知道么？”白蝴蝶起身，转身面向这窗外。
　　“师傅赐名吧。”
　　“离，嗯，就雪离吧，离了这醉蝶谷，也早日离了那些仇恨是非。”
　　“好，那就白雪离吧，我永远都是师傅的徒儿。”
　　“好了，退下吧。我想休息了。明早不用过来了，我会差人来送你。”白蝴蝶仍然站在床边。
　　雪离跪着叩了头，转身默默出了小木屋。
　　次日清晨，雪离早早的便起了。一个人收拾了包袱，准备出谷。走过这被醉蝶花围绕的小路，看看那路边的小溪，还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木屋，这便是她安安静静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这里是自己的天堂。
　　快要出谷了，还有希望能回到这里么？谷口有人守着，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雪离并不惊讶，这是常事，走在醉蝶谷里面，随时都可能看见这些黑衣人，他们是醉蝶谷的护卫。可是这么早，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慢慢走近了，那个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雪姑娘，谷主让我交给你的信。”雪离接过来，那个黑衣人，跃上旁边的一棵树，几下之后便不见了。
　　手中的信，薄薄的，就像此刻秋天的落叶一般。但是紧紧攥在手里，确实沉甸甸的。雪离并不急着看，既然师傅昨天没有提及，那便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雪离牵过那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马儿，径直走出谷口。
　　此去只会是凶险，但是心里还是希望，黑暗里有阳光，哪怕是一点萤火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