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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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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独食?”郝春风撬起一块驴打滚放进小碟,配上餐叉,餐巾纸,才泡的红茶,对孟庭芳一笑,笑里满溢我知你心的意味深长。
“正事!”一串钥匙拍在茶几上,钥匙链是米老鼠和唐老鸭,一对喋喋不休的死对头。
郝臣虏撵过来要吃,孟庭芳不计几分钟前的前嫌,把郝春风为自己准备的推给老爷子。
“春风,别愁,我给冬青,二多多他们都电话了,今晚全扫干净……爱吃不吃。”郝臣虏大口吃,大气说,就不想想谁让给他吃的。
孟庭芳不睬昧良心的郝臣虏,对窗理云鬓,新做的头,卷花显生硬,但对常年清汤挂面,硬碰硬的居委主任来说,倒是少有的女人柔气。
“哟,见漂亮。”郝春风实打实吹捧。
“我们家马孟玲要回来了,休假,一家三口都回来。”孟庭芳开开心心。
“这要过去,自家男人回来才骚气,自家女婿上门翻哪门子新,世风日下。”郝臣虏舔碟子里的残余黄豆粉,说三道四。
“你。”孟庭芳忍无可忍,还是忍了。
“爸,爸,快把碟子放厨房池子里泡上,糯米的黏,不好洗。”郝春风送瘟神般,几乎是兜着轰开郝臣虏去屋外。
“主任,说正事,我洗耳恭听。”折回来的郝春风阿谀谄媚。
“二多多是不是又吹了?”
郝春风心说耳报神还真多,自己没言语,方燕茹也没出门,孟庭芳哪就知道信跟二多多有关。
“现在男的怎么都那么抢手,有主没主的都有人搭讪。”
“有主的您都敢牵线搭桥?”
“一天不领证一天都不算正主。”
“武清那算不算?”郝春风忽然想起这个反复来小院折腾的小摊贩。
“没人惦记啊。”孟庭芳话毕,郝春风和孟庭芳不约而同开笑。
“谁惦记二多多?”
“多了。”孟庭芳抿一口红茶,皱眉,观察杯底。
“苦?忘放方糖啦。”郝春风储物柜里端出墨漆匣子,匣子里码放整齐的各式包装盒,都写着样品试用的字样。
“又你家冬青食堂顺来的?”
郝春风摇头,复点头。孟庭芳说顺是褒义,非贬义。机关食堂,地方上供的多,风水轮流转,转出去就是扔。没过期的不能浪费,是孟庭芳欣赏郝冬青的地方。压过期不舍得,是孟庭芳诟病郝春风的地方。
“换绿茶?”郝春风取出的盒子簇新,应该是顺来没多久。
“郝老儿,你倒提醒我,冬青回家跟她叮一句,最近的柠檬茶给我多储些,马孟玲说,外国人兴喝这个,我得备够一周的量。”孟庭芳捣鼓匣子,匣子里没有柠檬茶。孟庭芳叹口气,拍拍郝春风的手背,可能遗憾郝春风会糊弄几句洋文了,可还没走进洋文化。
“就回一周这么短,小玲他们都忍不了?那东西就是酸,觉着,没酸梅汤好喝。”
“哪儿啊,我们马孟玲是外国人吗,是他们带一个外国人回来,我来说的正事就是这个外国人要处对象,处我们二多多。”孟庭芳大声说明,说完咯咯,想起什么故事似的,自娱自乐。
“哼,卖国贼!”郝臣虏义愤填膺。
孟庭芳,郝春风惊悸,看着郝臣虏穿过堂屋走进里间,泄愤似的插门栓,什么时候回屋的,门都没吱一声。郝臣虏塞着耳机,许是对无线电波里的一二事生三四档的闷气,非对孟庭芳和郝春风的五六闲话刮七八级大风。
“我都说了,不是我拉郎配。”孟庭芳小声争辩,话头方向多少随着郝臣虏的情绪跑了。
“外国人是女的?”
“嘿——”孟庭芳意外至极,张口结舌,郝春风吃喝拉撒原始社会,思想意识先进社会,郝臣虏要是迟一步听到女婿言论,一定说出比刚才更揪耳朵的话来。
“外国不是好多男的跟男的处对象吗,他们结婚,要孩子,找女的替他们生。”
“你逗我玩是吧?我等燕茹拍板转,喷辣椒水,灌敌敌畏呢我……我活得不耐烦了我。”
郝春风打心底里乐呵,要得就是这效果。
“知道没好果子吃,还偏向虎山行。”
“缘分,你听我说了,你就理解我为啥掺乎了。”
孟庭芳一五一十娓娓道来。严格说,孟庭芳的的确确如她自己所说没有拉郎配,人家一男一女早就认识,网友。因马孟玲网上结交,网上热乎,欲网下相见,网下交往。郝春风疑惑,有意思就走一起呗,干嘛孟庭芳出面接待,再不济,马孟玲出马,网上介绍,网下接着介绍呗。孟庭芳说郝春风,你就是心急,我还没说完呢,别插话。女孩行程早马孟玲一周,得靠为娘孟庭芳帮助煽惑,郝春风耐心着,孟庭芳说来说去就这一个意思,‘金鱼眼’瞄准孟庭芳合嘴,忍不住回问时,才欣欣然开口。
“我说了这半天,你倒表个态啊。”
“我表态,你,别煽惑。”
孟庭芳两掌一击,效果近似老相机拍照时的强光烟雾,立即招致郝春风的‘金鱼眼’闪速开阖。孟庭芳越击离郝春风的脸越近,近乎击面。无奈,郝春风闭眼讨饶。
“她飘洋过海来会他,就让她自己煽惑吧,洋妞还不好意思,要旁的帮助捅破窗户纸?”
“怎么煽惑?”
“我爱你,我喜欢你,跟我走吧。”郝春风胡撸把脸,孟庭芳手心的汗,好家伙全噼啪洒自己脸上。
“你主意给得这么具体,我心照了。”孟庭芳咯咯咯,起身,窗玻璃晒影儿,看来看去越发心水自己的新面貌。
“等等,哪里走,你给我说具体了,你心照什么了你。”郝春风墩匣子,叫唤。
“二多多吹了。”
“你套我表态的就是这个?”
“那还能是什么。”
“他这种吹法都多少回了,你信啊?回头你一手拉洋妞,一手拉……赶上正主出现……”
“我们这次学精,既不提处对象,也不搞相亲大会,让他们俩儿来这儿偶遇……”孟庭芳迅速坐下,贴郝春风身坐下,咬耳朵。
内室的广播声突然扩音,是一个口腔清洁的广告。郝春风继被孟庭芳掌击后,又遭郝臣虏音虐,无法自控地捂住耳朵。孟庭芳气愤,给内室的房门一个坚固的钉子眼神后,再舍力去拍打郝春风捂耳朵的手。
“进行一次国与国之间的正式交流。”孟庭芳大声说,声音一下子盖过广告声,只因郝臣虏又突然收音。
孟庭芳很是为自己的修辞得意。郝春风总觉得,在这件事上,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属乱弹琴。
“国与国之间……正式……场地很重要,居委会吧,”郝春风看见孟庭芳的脸立马变天,又改说词:“民间交流,首选也是你家,洋姑娘是你家马孟玲弄来的。”
“你个木头脑袋怎么就敲不醒。”孟庭芳又接连上演拳拳到肉的掌击掌,搞得郝春风眼前电闪雷鸣,各路感官尽失灵。
“到了,你打通电话,叫二多多到你家偶遇。”
“你是长辈,就不能主动推一把年轻人,像二多多这样头发都理不顺的小玩闹,脑子里也是盘根错节存不上好念头的,凭他满大街溜尿壶的傻相,何日何时娶门媳妇。”
郝春风脑海里过影儿,经常看到的脑内剖面图,谁的脑子里不是盘根错节?
“他那个怪胎女友,要么是骑驴找马,要么就真是七仙女下凡,就是来瞅瞅你们凡人长啥样的,铁定不会踏下心跟二多多过日子,要不老大不小,跟二多多同岁吧,耗了这些年,今年也31了,还不拉埋天窗,玩敞篷。”
“是不是二多多妈说啥了?”
“嗯,长途来着……收了那么多好吃好喝的……”孟庭芳的话,话里有话,在意就刺耳。郝春风马上联想到郝臣虏横扫馅饼事件,也记起当年,三家人为郝冬青操持大红喜事的往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郝春风叹息:“你跟他妈通气了,洋妞也行?”
“没说,我不说了嘛,咱们这次不提处对象,见机行事,不合适……手上大把。”看郝春风别自己,孟庭芳小道消息稍透:“韦芬老师的侄女待字闺中,就是年纪稍大,女大三抱金砖,洋钻石不灵,就让二多多抱金砖试试。”
“直接抱金砖不就得了,洋妞也是来看看外国人长啥样,不会过日子的。”郝春风对‘金砖’跃跃欲试,非常上心的感觉。
“不看报,不看新闻?现在洋妞喜欢中国小伙儿,对男方经济上的要求也少,你得想想二多多的条件。”
郝春风没想到现如今娶洋妞才娶得起。
“这阵子,我都听了两起了……一个,语言学院,烧锅炉的小伙子,开始追学院里的一个法国姑娘,是跟哥几个打赌,后来真爱上了,人外国姑娘可愿意,说自己不在乎他是什么,有什么,愿为他赴汤蹈火……”
郝春风想,守着锅炉,人热,心热,头脑更热。
“另一个,俄罗斯姑娘,中国丈夫是菜农,结了婚,男的种,女的卖,挣了钱,买了房,生两娃……”郝春风觉得孟庭芳这段说得特押韵,看孟庭芳时,主任沉浸在自己的描述中,像在表演说评书:“女的跟采访她的他们国家的记者说,中国男人不像俄罗斯男人那样喝酒法,会做饭,会按摩……”
郝春风仿佛看见二多多的未来——做牛做马的悲惨世界。
“最后,还特幸福地跟记者说,我建议你也找一个中国丈夫。”
“怎么着,燕茹得支会一声。”
“别,她不机灵,就会直勾勾看人,走风声。”
“我也藏不住秘密,干嘛非得告诉我?”
“告不告你有区别吗?你知不知道都鼓眼珠子。”孟庭芳捏捏郝春风肩膊:“行了,大老爷们,奥运年,这是你为北京奥运做贡献的时候,韦芬老师传授的两把刷子好好刷……千万记住了,别跟燕茹说。”
“燕茹,燕茹……燕茹——”郝臣虏里间奔出,干笑两声,哪壶不让开偏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