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流沙瓶》安格木

7、第一个结局

　　终章（第一结局）

　　朦胧间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张忧虑的脸。

　　然后才感觉到——好热。

　　全身滚烫，脑子都快被烧糊了。

　　杨汐见我醒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立刻扶我坐起，顺手把枕头竖好让我靠着舒服一点。

　　我还晕晕的，不知道这是哪里，杨汐说是校医务室。

　　原来是医务室啊，我稍稍仰头，努力回想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杨汐兴奋地对我说：“浅白，你看这是什么！”

　　我呆滞地看过去，杨汐手里捧着的……是……玉！

　　神经绷紧！！！

　　想起来了！！！

　　杨汐跟个小孩子一样，举着玉向我邀功：“浅白，我都知道了，我把你的玉要回来了，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吧，要好好保管哦，给~~~~”

　　我神经麻木地从杨汐那里接过玉来，什么也没说。

　　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却波澜汹涌……

　　雨过天晴。

　　午后的医务室，纱帘微启，明亮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将小小的房间点亮，杨汐的身形被光芒笼罩，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薄雾弥漫在他周身，一切美好如遥远的童话。

　　也许幸福，从来不属于我。

　　也许幸福，曾经到来过的。

　　也许幸福，也许幸福。

　　我缓缓地抬起头，露出温柔的微笑：“我想吃点东西。”

　　杨汐一脸天真的样子：“没问题！我去给你买！等我！”

　　说完，他立刻转身跑出医务室。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种错觉。

　　就好像……离开的那个人……是要走出……我的生命……

　　杨汐跑出去后，我起床，走到桌子旁坐下，随手抓了一张纸，又拿起一只笔，飞快地留下一行字：

　　我在最高的天台。

　　写完之后，愣了足足一分钟。

　　天台。

　　太阳已躲进云层里去，害羞不敢出来见人。

　　一阵一阵的狂风开始肆虐，将我的头发吹得凌乱无比。

　　我坐在金属围栏上，面朝着广阔的天空，对着俯视而见的景物晃动自己的双腿。

　　呵呵，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似的。

　　“吱呀——”推门的声音。

　　我回头，杨汐站在天台入口处，提着两大袋吃的东西，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浅白……”他欲言又止。

　　“嘘——”我用食指点了点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转回头去望着稍稍阴沉的天空。

　　听到细碎的响声，我知道杨汐在往我这边走。

　　“别过来。”

　　我的语气冷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响声瞬间消失，他已止住了脚步。

　　“杨汐，听我讲一个故事吧，你要认真地听我讲完哦。”

　　“这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事。主角是一个女人，一个悲哀的女人。”

　　我深深地闭上眼，用痛苦把自己填埋。

　　“她原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和丈夫过着甜甜蜜蜜的日子。可是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她无法生育。收到医院的通知单后，她泣不成声，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她决定隐瞒丈夫。”

　　我感觉到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在打转，果然还是不能避免想起一些难受的事。

　　“于是她假称怀孕，独自去他们在山间的一幢别墅静养安胎。事实上，她趁这个机会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婴。八个月后，当她抱着领来的婴儿站在丈夫面前时，丈夫的喜悦流露于表。”

　　泪水已顺着我的脸颊倾泻而下，不知是为谁而流。

　　“然而纸包不住火。一次偶然，丈夫发现女孩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自然而然地将所有污秽罪名全都盖在了她头上，她欲辩解，却又词穷，怎么也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最后丈夫坚决与她离了婚，并把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女儿’丢给她照顾，自己另结新欢。”

　　我哽住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妈妈的表情直至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张恐怖的，苍老的，布满皱纹的，不再年轻的，脸。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她后来才知道，与前夫结婚的那个女人，是他一直包养的情人，他们还有一个与自己‘女儿’同岁的儿子。就在她去别墅静养期间，前夫与另一个女人勾搭上，并于不久后有了一个儿子。忘了一点，前夫的情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歪着头傻傻地注视着前方某个点，眼泪早已干涸。

　　沉默良久。

　　我转头，对着杨汐咧开嘴笑了：“我就是故事中那个被领养的女婴，那个悲哀的女人，是我的‘妈妈’，而我妈最好的朋友，叫杨杏。”

　　“哗——”杨汐手中的塑料袋掉落在了地上。

　　我嫣然一笑，接着调整动作，双脚曲着踩上了栏杆，再慢慢直立起来。

　　打开手臂，迎风而立。

　　我要以鸟儿飞翔的姿势，以最唯美的姿态飞翔。

　　…………

　　杨汐，妈妈原本要我伤害你，可是我却在接近你的同时爱上了你，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你下手。

　　可是妈妈的遗嘱，不能违背。

　　那么，我就只有选择伤害我自己，来间接使你痛苦。

　　我要以最豁达的方式，打开妈妈积怨的心结，解救出陷在上一辈恩怨之中的我们。

　　请让我，投入天空的怀抱。

　　只有广阔的天空，才能容纳这样一个我，背负着仇恨的我。

　　…………

　　杨汐反应过来，冲向我这边时，我已开始“飞翔”。

　　只是最后一刻看了他一眼，已无遗憾。

　　闭上双眼。

　　十三层的高度，很快就会结束了……

　　后记

　　男孩恐惧而无措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一直死死攥着女孩纤弱的手。

　　一定要……一定要醒来啊……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很久，女孩终于睁开眼睛。

　　男孩欣喜若狂，胸腔里的一股热流仿佛就要涌出来。

　　可是——

　　女孩却茫然地看他，眼神空洞。

　　“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孩的心一下冷到和冰块一样的温度。

　　“我……我又是谁？”

　　女孩失忆了，忘了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在内。

　　男孩十分伤心，可转念一想，这不是也很好吗？能把不愉快的往事忘记掉，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是多么的幸福啊！

　　于是，男孩展露自己最阳光的微笑，对女孩伸出手：

　　“你好，顾浅白。我是杨汐，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如果我们之间的爱情可以像倒置的流沙瓶一样重来一次——

　　——我还是会选择不顾一切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