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流苏之天堂桥》枫庭

2、第一章 城郊荒宅

　　长安街头夜深沉，忽闻摇辔马嘶声。
　　城郊古宅妖气重，盈门风起草丛生。

　　夜已见深，微微可以觑见黑蓝的天幕上几颗不太明亮的小星在闪着寒光。永安街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曳着风声呼啸而过，伴着金黄色车顶四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朝城南的方向狂奔而去，惹得街上本就不多的几个行人纷纷惊慌闪躲。
　　没过多时，马车便奔出城门，朝西南方向的一条野径而去。奇怪地是，城门的守卫竟然没有对其进行拦阻。要知道，朝廷明文规定，城门戌时三刻便须紧闭，严禁路人通行。
　　这时的洛安城外正弥漫着一层蒙蒙的白色雾气，雾气由淡渐浓，缓缓逸散，迷离开来。洛安城郊外本就多树，森密繁茂的树木在浓厚的雾气里矗立，阴森森犹如鬼怪横行。
　　“王生，还没到吗？”一个锦服华衣的老者打开青丝吊帘，朝马夫焦虑地问道。
　　“老爷，快了，马上就到了。到了我叫您。”马夫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中的长鞭，用力地抽打着车前飞奔的骏马。
　　“啪！”
　　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穿入浓雾，飞快地朝更深更远处的黑暗奔去。

　　哇……哇……哇！
　　道路两旁的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声怪叫，声音忽高忽低，极其尖锐诡异，让人听了有一种内心被拉扯撕裂的压迫感。
　　“怎么了？”老者再次拉开丝帘，神情凝重，右手早已按住腰间的佩剑，戒备地盯着道路两旁。
　　“不……不知道，老爷。”车夫一脸紧张的转过头来，脸色竟已煞白，声音也颤抖起来：“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待车夫再转过头去，只见一团黑压压的东西扑面袭来，压抑的气息瞬间直冲面庞！浑身的血管顿时绷紧！

　　啊！！！

　　暗红色的液体霎时喷出，纷纷扬扬，挥洒在半空中。血腥的味道，混着乳白的雾水，在神秘诡异的树林飘散开来。

　　“吁！”
　　来到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前，马车停了下来。一个黑影纵身跳下，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掀开车前的丝帘，拍了拍躺在马车里的车夫：“王生，快醒醒！”
　　车夫蒙蒙地从车里爬起身来，扭了扭僵直的脖子怪道：“老爷，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头晕晕的？”
　　老者正用一块方帕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听见车夫发问，叹了口气道：“你刚才是给吓晕了。你回头时，半空竟然扑下来一只血鸦，幸亏我及时摁倒你，拔剑杀了那只畜生，否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也真是奇怪，血鸦一般都是群体进行攻击，这次却只有这一只，真是怪哉！不过，幸亏只此一只，要是再多来一些的话，恐怕咱俩的性命就要留在这荒郊野外了！”
　　听完这话，车夫王生后怕地颤抖了一下，一低头正望见脚底旁黑汪汪的一滩血迹，忙奔下车来，惊怕地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讲起过血鸦，说是血鸦这种嗜血动物喜欢夜间在树林里出行，并躲在暗处伺机袭击路过的行人，咬破他们的喉咙，吸取他们的血液。想到这里，王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只是寒星数点的夜空，此刻竟然挂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月色之下，一座破败不堪的荒宅，如鬼魅般矗立在他的面前。王生望了望荒宅的大门，虽有月色相映，但看上去竟是模糊一团，只能看出大门的轮廓。而偌大的荒宅四周，只有些荒草碎石，竟是一片旷野。
　　王生心里疑惑，便道：“老爷，这里便是流苏公子的住处吗？”
　　老者点点头道：“依照你说的地址找来，便是这里了。只是，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王生壮着胆子朝大门走了几步，抬头一望匾额，只见上面书着两个大字——鸣石。他幼时曾上过两年私塾，这两个字还算识得。但是，他瞧见这两个字便突然叫了起来：“老爷，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老者忙奔了过来，道：“怎么，流苏公子就是住在这里？”
　　王生欣喜地点点头：“流苏公子说他家门前书着‘鸣石’二字，这上面写着的不正是‘鸣石’吗？”
　　老者看看破败的宅院道：“即使这里就是流苏公子的家，但是依现在的境况来看，恐怕他早就搬走了。”
　　王生想到也是，离他与流苏公子见面已有半个月的光景，谁又能担保在这半个月里，流苏公子不会搬到他处呢？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便道：“就算流苏公子搬家，也应该在这半月之内，怎么可能才这么几天，他家就会破败成这个样子呢？”
　　“好吧，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去门前看看再说吧！”老者望望古宅发暗的朱红色大门，示意王生随他过去。

　　近到宅院门前，老者指了指斑驳的门，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道：“敲吧！”
　　王生点点头：“是，老爷。”
　　可当王生抬手要拿门上铜锈斑斓的门环时，轻轻地，门开了，像被一阵风吹开的一样。
　　“你们有什么事么？”一个提着灯笼的矮胖老汉问道，暗暗的，看不清面容，只是听声音既沧桑又深沉，在人耳畔久久回响。
　　“哦，我们是来求见你家主人的。”老者愣了愣，忙行礼恭敬地说道。
　　“那就随我进来吧。”老汉转身沿一条幽深的小径走去。
　　“这……”老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小径四周杂乱的荒草。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老爷，进去吧。为了少爷，什么都要忍耐一下。”马夫王生一脸坚决地说道。
　　“怎么，你们不走吗？”老汉回头举起灯笼问道，灯光映照，一脸阴森。
　　“走，走，我们这就来。”老者朝老汉点了几下头，忙快步地跟了过去。虽然看上去老者已年逾五旬，但走起路来竟然脚下生风，精神抖擞。

　　看样子，这个院落真的是已经荒废很久了，杂草丛生，蛮石遍地。风吹过来，草木摇曳起舞，伴着月光看去，竟有些像书法中的狂草，而四周幽幽不知深浅，只是在门口留出这条青石小径，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老汉领着他们过了一条破败的小木桥，又穿过了一条布满蛛网尘土的走廊，一直没有说话。
　　老者也不敢问，只是同马夫紧紧地跟在老汉后面，时不时地用手拂去粘在身上的蛛网尘土。

　　“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吧。”在一个朱漆斑驳的房门前，老汉停下步子指了指门，“主人已经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等我们很长时间？”老者显然有些诧异，来这里之前他并未提前通知这里的主人。
　　老汉也不答言，只如磐石一般，毕恭毕敬地立在房门一旁。
　　老者看了看房间，里面根本没有点灯，一片漆黑，疑惑地看看老汉。
　　老汉把拿灯笼的手伸了出来：“拿着，里面暗。”
　　马夫战战兢兢地接过灯笼，不经意间碰到了老汉的手，发现竟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看见王生一脸煞白，老汉轻蔑地哼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他，他。”望着消失在走廊一角的老汉，王生突然变得口齿不清，脸色也十分难看。
　　“怎么了？”老者碰了碰王生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冰冷的。
　　王生微微泛紫的嘴唇颤抖起来：“那个老头的手，根……根本没有温度！”
　　“什么？”深经世事的老者竟也失声惊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