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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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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亮的后台,我心底仍有些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红雨和古佳同时冲过来拥抱我,“格格,你都不知道你刚才跳的有多好,简直……”红雨半句话没说完就被古佳抢过去了:“简直把我的风头都抢了!”受到高手的表扬,我顿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正高兴的无法无天,李德全来传旨:“哎哟,我的格格们还高兴着呢,皇上正传你们,定是要赏了!”于是,一通七手八脚过后,我和古佳都卸了妆,她依旧穿鲜红的蒙古装,我也穿上舒适的鹅黄色裙子,素面朝天就去面圣了。
席位上已经灯火通明,康熙和老王爷坐在正中,看到我们满眼的慈爱、欣慰,四哥依旧是轻如薄云的笑,但看着我的眼睛是那么真切的为我自豪,十四和十哥一脸的痴人相,颇为好笑……而他的脸却隐在昏暗中,只有似有若无夏风般的笑,抚过我的五官,吹进我的口鼻。
古佳一见老王爷就旋风似的扑进他怀中,撒娇道:“父王,女儿跳的好不好?”老王爷自然是笑的眼睛也成了一条缝,嘴巴也合不拢,一个劲的只知道说好,父女之间的天伦之乐毫不掩饰于人前。我的心被刺痛了,看见四哥也在心疼的看我,亲人一直是我的伤痛,虽然我自认为不缺乏亲情,但此情此境下我却不能有一个撒娇的对象,哪怕是四哥,在康熙和群臣面前,我也只有请安问礼的资格。太过酸涩,觉得眼角就要泛出泪来,“承丫头,你到朕身边来。”竟是康熙正在招呼我,唯唯诺诺地走过去,他的目光中带着疼爱,一如看自己的子女,他拉着我的手,对蒙古王爷说:“这丫头的亲爹就是郎谈。”老王爷立刻将我仔细打量一番,点点头:“恩,我当年曾见过郎谈将军,一表人才,她和她父亲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将门之后啊!”康熙又老神秘地说:“还是文武全才,朕当她是亲女儿一般,骄傲得很,骄傲得很!”眼泪像是刚刚的酸涩被挤出,心中只剩下感激,原来皇上已经察觉出我的伤怀,正用一个帝王心底最细腻的父爱在帮助我。
草原的黑夜是博大的,她可以容纳这世间所有的忧愁,我就那么一人独自躺在草坡上,营地上只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晃动,那是守夜的士兵在巡逻。我感受着星垂平野阔,任一切快乐或不幸向我袭来,觉得凭栏对此,漫嗟荣辱也轻而易举。今夜没有寂寞、孤单,因为天地之间好像从来只有我一个人,好像我就是亘古以来唯一的生命。
直到另一个脚步闯入,他站在夜色中,银白色的长袍被猎猎晚风鼓起,那样的风姿卓绝像是幻境,尽管有些远,但我能感觉到他眼里的自己,此时此刻已成痴人。他拉我站起来,轻笑着说:“知道今晚你有多美吗?像凤凰一样……”我嘲笑道:“什么凤凰,我们那是孔雀舞!”说完还在他肩头捶了一拳,不料竟被他捉住了手,揽在怀里。心跳瞬间停止了,不止如此,好像日月也不会在轮转了,他在我耳边用唱歌一样的声音问:“承儿,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这下我可就奇怪了,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我说过不愿意吗?”脸当时就绯红了一片,只得又栽回到他胸前,听他促狭的坏笑,很久很久,当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拥抱着成为化石,他的声音又响起了,但晦涩怅然:“这些年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你四哥不会愿意你嫁给一个敌人。”温情的气氛立即被打破,可我难以放开他的温柔,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不会的,四哥最疼我了,只要我真的爱,他就一定会同意,更何况我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管什么党派。”我又挣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明亮的双目:“其实,我有时觉得你和四哥很像。”他马上投来置疑的目光,“你们都是天天把规矩挂在嘴上,还净爱老神地坐在那喝茶,都不能喝酒,喝完酒脸都是白的,说话都喜欢声音不高不低,都很斯文儒雅,还有就是……你们都对我很好!”说最后一条时眼睛瞥过他的脸,其中有幸福溢出,就是这惊鸿一瞥点燃了他眼底的灼热,濡湿柔软的唇覆盖了我的呼吸,飘然而至的一个浅尝辄止,交错过后便是无尽的温柔在两人的呼吸间传递,觉得自己被揉在他怀中变得那样渺小,长长的吻过后,他将脸埋在我脖颈间像是在攫取一种芬芳,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轻轻地想挣,谁知他竟越箍越紧不想放手,我调皮地在他腰间一弹,轻易就“逃跑”了,看见他无奈却带宠溺的笑,我向草坡下跑去,回过头他依旧立在高处,只要一人、一笑就让满天繁星都寥落了,那一晚我们没有回营帐,在两丘之间的底凹处静静相依……
“没想到八弟抱美人在怀躲到这里来了,真是好不逍遥啊。”我蓦地从睡梦中醒来,是太子!睁眼一看,我当时就恨不得吓晕过去,由太子打头这次随行来的阿哥几乎都在,远远地站在身后的高处俯瞰,真是一切尽收眼底,今天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还好康熙不在。八哥倒是从容,不紧不慢拉着我向他们走去。愣了,他今天这不顾一切的劲倒有些像十三,不敢吭声只能暗地里挣自己的手,可他拽地很紧,我只好低着头任由他牵着,心中狂喊:你到底想干什么!来到近前,我偷看了一眼四哥,没有怒意只有寒若冰霜,我心里升起一种绝望的恐惧,四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我一面担心四哥会不会此刻就把我骂的狗血喷头,一面听见太子不正经的声音:“看来八弟和承玉早已暗结同心了,上次我在帐中撞见你们在……在说话,今天又是相依而伴,可见这些年关于你们的传言不假。”完了……他连上次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了,正在我万念具灰时三阿哥也出来凑热闹:“既然如此,八弟就尽快求皇阿玛赐婚,他老人家只怕还不知道,别哪天一个不小心把承玉指给了别人。”这么冷的笑话,简直不能缓解任何气氛。八哥礼貌地笑说:“我们还未及禀告兄长父母,再说承玉年纪还小,胤禩就先谢谢各位兄长的关心了。”说着彬彬有礼的拱手一礼,一句话说明了我们的关系,而且既然不急着娶进门,就澄清了我们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总不能一直杵在这。“承玉,你们就先回去梳洗吧,今天皇阿玛下旨行猎,大家都要去。”四哥的声音平静如水,听来却让人冷飕飕的,我赶紧扎了安一言不发的走了,临走看见十四站在最后,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正在看我,心中大叹:这个家伙,我还没躺进棺材里呢,他就急着先哭丧!
清凉的水打在脸上,让我从刚才那场错愕中彻底醒来,虽然回来的路上八哥说了很多宽慰的话,但我依旧很忐忑,四哥真的会如我所想吗?毕竟牵涉到权利和皇位的争斗,又会不会像我期盼的那样,如果我嫁给八哥,他们的争斗会缓和……还有太子,两次的意外碰面难道都是巧合,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又会做出什么文章来?唉,他们从小深谙心术权谋,岂是我现在临时抱佛脚可以赶得上的,只怕八哥此刻已做了应对之策,他们有人有马有心腹,而我只有一个人,在这风浪里实在渺小的很。
洗漱完毕,绕过屏风看见桌前已经坐了一个人,四哥独自坐在那,身边没有随从没有小厮,甚至没有为他准备的一杯茶,寥落中显出老态,我心中一酸扑到他膝旁:“四哥,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承玉的气,别这么失望……”心中深深的怕,怕他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怕他不要我,怕再被亲人丢下,可他只是缓缓擦去我的泪水:“承儿,你……你真的喜欢他吗?”我在挣扎,可有一些话终归是要说出来的:“对,我喜欢胤禩!但这不代表对四哥的背叛,我们都是少时就相识的不是吗?你们确实是亲兄弟不是吗?我记得他小时侯被人看不起,就连宫里的奴才都不把他当主子,你还为了帮他把那些人都训斥了,他练不好字被师傅罚,你还替他求情……”我俯在四哥膝头泣不成声,“为什么现在都变了,你们有时是那么像,我真的一个也不想失去……”话像竹筒里的豆子,被我一股脑地倒出来,连带着自己的害怕和隐忧,四哥长叹一口气,轻声说:“就是因为我们像,所以才会争,争在皇阿玛心中谁更像他要的那个人,越是都优秀就争的越惨烈。”我抬头看他的脸,目光中有必夺之色,“你太天真了,又怎么能理解这其中的阴暗,再说如今你再嫁给他就是侧室,四哥不愿你去受这份委屈。”侧室?我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也只知道为自己的感情开脱:“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妻子,除了名分她们拥有的都一样不是吗?紫禁城中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四哥的眼中有深深的忧伤,抑或在回忆什么往事:“你若真的身陷那种境地就回明白其中的苦楚。”为什么他会懂一个女人的痛苦……
离开草原时,依旧是天高云淡,但我的心境已经变了,又要回到那大红墙里面去,隐约的不安让我焦躁,忧伤不堪理,愁思难以剪。临走时古佳送了我很远,她知道我的担忧,便送我护身符,蒙古的饰物,粗糙但贴在身上很让人安心。千里一别,寄托着思念我邀她有时间一定要到京城来玩。
回到家后,我决定先什么都不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也许所有的烦恼会在梦里解决。第二天阳光明媚,刚从内蒙回来,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忙,只有我闲来无事,就决定去看看常歆,心里盘算着,一会见了她要不要行礼,毕竟她现在是皇帝的女人了,也算我的小姑姑。
九月的御花园里,夏意阑珊,树上知了轻叫,柳叶已经挂满一树,像女人的头发万千丝绦,又像绿色的瀑布直垂到河塘中。假山后面似有人语,嬉笑怒骂间散出情意,转过山头一看,原来是十三和小艾两人躲在树阴下,我大叫着冲过去和小艾拥抱,三个多月不见她看着气色更好了,脸上带着若有若无新婚的喜色,我打趣她说:“这都八月了,你怎么还是一脸春色,颇有少妇的风韵嘛!”她虽做了别人的媳妇,性格还是当姑娘时不变,嘴巴依旧不饶人,她摸摸我的脸又放在鼻子边闻闻:“怎么都是胭脂香气,看来内蒙古的风也没把你吹的灰头土脸呀!”一来二去,斗嘴大战就要展开时,一直笑眯眯看着我们的十三发话了:“小承子,你先别审她,我们俩应该先审审你才对,说吧,这科尔沁的风到底吹出了多少风流事啊?”说着还不忘调调他的眉毛,一嘴的邪笑,不过他这一句话倒把我给问惊了,我可是昨晚才进城的,消息应该不会传这么快吧,只好敷衍道:“什么风流事,你别听别人瞎造谣。”十三大手一拍在我肩膀上:“你这么说对得起朋友和……和朋友媳妇吗?都月下谈心了还不叫风流,再说这是四哥给的消息,怎么是造谣呢?”我一惊想起昨天一回来四哥确实去了十三府邸,他竟说起了这件事,是想从十三口中探听虚实?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跟你说这件事,那你怎么说的?”他一拍胸脯,一副邀功的表情:“当然是替你们说好话啦,他开始时是想让我俩劝你别嫁给八哥的,但经过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走的时候我看他已经有点动摇了。”心中大喜,怎么早没想到利用一下这小子的三寸不烂之舌,“真是这样啊!那可太好了,我还担心他会铁了心呢。”接下来这两个人又缠着我套话,我只得两手一甩,脚底抹油,边跑边说:“我还赶着去看另一个新媳妇呢!改天一定谢你们!”头也不回就朝储秀宫跑。一路上还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八哥,也省的他操心。
正值中午,毒日头照的万物都有些发蔫,走来也没看见什么人,大概都去吃饭了,要嘛就是伺候人吃饭。储秀宫的正大门紧闭着,敲了半晌也没人应,只好走到侧门,结果发现绕着宫殿走了一圈每个门都关着,只有西侧的一个供下人走的小门,虽然也关着但还可以推开,心里奇怪这大中午的人都去看戏了不成,里院中花花草草倒侍弄的很好,却还是不见人影,难不成是我们的常嫔娘娘不受宠,怎么就连只鸟也不往里飞……
院子里有一排卧室一样的房子,雕花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我走上前刚想敲门试试,竟听见里面发出一声怪响,接着有女人半高不低的呻吟,痴迷中带几分挑逗,我刚要敲下去的手立刻悬在了半空,心底有一种只能给自己看的尴尬,转身就要离开。走到小门口又停住了……来的路上不还看见康熙身边的小太监从御膳房传膳吗?看他走的方向好像是要去乾清殿,难道是我认错了人?可又明明记得他就是李德全的那个徒弟啊?那康熙怎么一会儿工夫又跑来这里与妃子寻欢?意识到问题中蹊跷,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常歆不会糊涂到做皇帝的女人还敢红杏出墙的地步吧?再顾不得千般的不好意思,扶在墙根下侧耳细听,恰巧那男人说话了,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失聪了,那种不正经的扯皮声竟比那两次“巧合”给我的惊骇还强大,再看这空无第四人的房子,我算彻底明白了,这是一个听了、看了就会死的秘密。
豁的站起身想逃,脑袋重重的撞在了窗台上,屋里的人立即如惊弓之鸟,有女人厉声问:“什么人在外面!”头发被拉扯了一下,可谁还能管的了这个,听见已经有人急速的朝门口走来,我窜上了房顶,一如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