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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弃稿版 ...

  •   第一章
      清晨的阳光带着浅浅的暖意,从窗户洒落在屋内的地上,将初春时仍残留的几缕寒意一点点扫开。
      屋内,一名大约五岁的女童猛然睁开眼,动作迅捷地从床上坐起,在尚残留三分睡意的时候就将床铺收拾整齐,而床上的被子更是被她熟稔地折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等到做完这一切,因为身体缘故而反应变得迟钝的小小少女才猛然醒悟自己此刻究竟身处何地。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看着床上那光滑的缎子,词汇量相当贫瘠只会用古香古色形容自己此刻居所的她忍不住轻叹一声,伸手一拽一抖,就把折叠好的被子重新摊开。
      换好身上的衣服,少女站在窗户边判断着现在的天色,随即打开门跑了出去。
      习武的广场上,早已有晨起的弟子在练功,而随着少女的出现,一大群爷们——里面有几十岁的健壮男子,也有一二十岁的清秀少年——纷纷跟少女打着招呼。
      “哟,小师妹来了。”
      “来来,小师妹过来,今天师兄教你打拳。”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小师妹还是过来师兄这里,我教你的东西绝对好玩。”
      各种奇奇怪怪的招呼声涌入少女耳中,但仿如小豆丁的她却是完全无视了这些招呼,直接奔向站在最前面的男子,中规中矩地抱拳施礼,然后用带着几分软糯味道的声音唤了一声:“父亲。”
      岳不群看着板着一张脸的岳悠云,平日里十分严厉的他话语中也忍不住软了几分,“昨日教你的那几招可记熟了?”
      岳悠云轻轻点头,随即向后退了两步,拉开架势就开始打拳。虽然现在的她尚未开始修习内功,但打出的拳法却颇有架势。
      岳不群相当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眼前十足嗜武的女儿,再想想对方不久前病倒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庆幸这丫头总算是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六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更犯下了数起极为残忍血腥的灭门血案。这些血案震动整个武林,黑白两道纷纷派出人手进行侦缉追捕,虽然并不曾将那个杀手组织彻底剿杀,但总算是令这个组织分崩离析。
      当时已经接掌华山掌门的岳不群亲自出马,而身为掌门夫人的宁中则自也陪伴左右。他们夫妇二人在击溃杀手组织的行动中出力颇多,但也在事后受到相当的报复。而宁中则便是在那时不慎中毒,而在解毒的时候,她才被意外发现怀孕在身。
      后来,宁中则虽然勉强保住并生下孩子,但孕期所中的毒却对她腹中的胎儿造成了相当的影响。那个女婴生下后就极为虚弱,数年来一直缠绵病榻,而在不久前更是被附近的医生宣告为药石罔效。
      就在华山派上下都觉得这个小师妹就快香消玉殒的时候,她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甚至于一点点恢复元气。
      岳悠云就是那个孩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存活是一桩奇迹,但岳悠云却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奇迹。真正的岳悠云已经死亡,而她不过是侥幸占据了对方皮囊的外来者,她是一缕来自其他世界的游魂。
      岳悠云想过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是因为与这个女孩同名同姓的缘故?又或者她与她,真的是平行时空中的不同存在。但真相如何,她不去纠结,她知道她欠这个世界的岳悠云一份大大的人情,而那个不过五岁的女孩将躯壳让给她的唯一条件是——不要让她的母亲伤心。
      宁中则啊。岳悠云想着,当年看《笑傲江湖》这本书的时候,她就相当喜欢这个女子,她曾经假想过宁中则叱咤江湖的样子,想过她提着三尺青锋锄强扶弱的豪气,也曾假设过在生命的最终她究竟是怎样想的。但当年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对着宁中则唤一声母亲。
      岳悠云还记得自己在这个皮囊内醒来的那一天,宁中则抱着她哭得毫无形象。对于会内功的江湖中人来说,要让自己变得憔悴实在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是那一刻的宁中则,却是带着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憔悴。
      那是母亲对于子女毫无保留的爱。
      如果说,岳悠云之前还对自己被迫以岳不群小女儿的身份活下来颇有怨怼的话,那么当宁中则抱着她大哭,而闻讯赶来的岳不群站在门口不曾踏入、但却扶着门框温暖一笑的时候,岳悠云觉得自己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前世的岳悠云是个弃婴,后来阴差阳错地进入军队成为军队最锋利的尖刀部队的一员。在无数次的任务中她见过许许多多的温情画面,她沉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并微笑着将那份人性中的温暖看在眼里,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能收获那样的温暖。
      岳不群,宁中则。在心底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岳悠云的双眼逐渐变得有神。她缓缓抬起手,环住了抱住自己的宁中则。
      不管此地是否是《笑傲江湖》的世界,不管在她周围的人于原著中有着怎样的结局。现在一切都尚未循着那条故事线路走起,那么未来的一切都拥有着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岳悠云在心底微微叹息着,将脑袋搁在宁中则肩膀上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或者,这便是子女对于生身母亲独有的眷恋?
      “我听说妹妹醒了?!”便在此时,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少女快步跑进来,她跑到床边才站定,散乱的发丝贴在脑门上,分外活泼。
      “灵珊!”岳不群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斥责的意思,但是岳灵珊只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她站在母亲身边,看着以前一直昏睡的妹妹,眼里满是好奇。
      抬眼看着岳灵珊,岳悠云的心情忍不住又飞扬一些。
      在金老的笑傲江湖中,岳不群与宁中则从来都只有一个女儿,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她算什么?BUG?又或者是命运大神在告诉她,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或者与那个故事有着相当的关联,但绝非完全相同的世界?
      如斯想着,岳悠云眼帘微垂,心底却是十足感激。那么,就让她努力去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去分辨人心的真伪,再然后,用自己的力量,为可能存在的未来努力打拼吧!

      第二章
      时光的流逝总是匆匆,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如果说她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和抵触,那么在这一个月内,宁中则无微不至的关怀,岳不群虽看似严厉但实则处处照拂于她,岳灵珊小豆丁现在才六岁大,但却已经端出长姐的架势表示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小妹——虽然更多时候是岳悠云分心看着这位跳脱活泼的丫头。
      这种与想象中相似、实际接触后更显温暖的一家相处,让岳悠云果断地放弃挣扎,立志守护眼前的一切。只要不被背弃,她就绝不会放弃这份守护的信念!
      在岳悠云打定主意在这个世界好好走下去之后,她就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不露痕迹地收集着自己所在地方的信息。
      此时江湖之上,正道江湖以少林武当为首,其下为五岳剑派。而被斥为邪魔外道的那一票人,为首者自是由东反不败统领的日月神教。
      现下的五岳剑派虽然被称为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但是比起少林武当,底蕴终归是浅了一些。此时的嵩山派左冷禅尚未显露他的野心,而华山派更是以一种极为低调的姿态潜藏在这一个暗潮汹涌的江湖之下。
      岳悠云这几日里除了认真研究传说中的内功并以一种极度紧迫感学习剑法之外,更多的就是研究华山派的现状。
      而这么一看,她才发现当初金老在书中只是简略提过的几句话真是颇有深意。华山派虽然仍顶着江湖大派的名声,但日常用度中却可见几分捉襟见肘,而门派中虽说弟子颇多,但是天分或是悟性出众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岳悠云在知晓华山派的现状之后,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当年华山派的气宗剑宗之争。这场纷争看似是对剑之一道不同的领悟而带来的门派内部争斗,但这场争斗中不断损耗的却是门派最出色的弟子,最宝贵无价的人才,还有立派多年才累积下来各种商业门路。
      整理着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岳悠云对于华山派的现况越是清楚,心底越是叹息。想着自己这具皮囊的父亲岳不群,想着他会当上掌门之位其实也是源自当年华山派没有更好的人选,想着这么多年来门派上下都将支撑与振兴华山的希望压在他的肩上,她突然就觉得岳不群在原著中的选择与结局是可以理解的。
      坚持了多年的道义二字,在至为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折戟沉沙,分崩离析。岳悠云无法想象原著中的岳不群是以怎样的心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无法挽回的极端,而她也不愿意不需要去想象。
      因为现在,她已经站在了笑傲江湖的世界中,她已经立在这华山之巅,看着脚下的云卷云舒。目前为止,属于《笑傲江湖》原著的故事在这华山派的地盘上,尚未真正开始,现在的一切,不过是织成那幅名为江湖的偌大卷轴的一角。
      只要事情尚未发生,一切都来得及!她岳悠云不是神,不是圣母,但她却有着想要护得亲人周全的野心。或者她的这份野心太过荒谬,但是无论前途如何艰险,她也绝不后悔。
      如斯想着,岳悠云摸着自己的下巴忍不住微微一笑,身为一名合格的战士,立定目标之后要做的事情可就是努力向前哟!
      “小师妹,我一猜就知道你站在这里发呆。”
      岳悠云正远眺山河,豪气勃发的时候,却听身后猛然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不需回头,只要听着那话尾总是带着几分俏皮味道的声音,岳悠云便知身后那人是父亲岳不群的第六个弟子,陆大有。
      被众人戏称为六猴子的人现在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虽然他十分努力地想要搬出师兄的架势,但是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无论他怎样伪装带给人的感想也只有可爱二字。若不是岳悠云自己现在还只是一枚小豆丁,她真想揉揉对方的脑袋。
      不过,发呆二字是怎么回事?她刚刚的行为明明就是沉思好吗!岳悠云眯起眼,看着弯腰就想把自己抱起来的六师兄,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对方的动作——对于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的她来说,让其他人以环抱婴幼儿的姿势抱着她实在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就算岳悠云已经在脑海中规划出躲避的路线,但是一则她的身体行动根本跟不上她的想法,二则她当初的知识放在这个武侠的世界,终归是有出入的。
      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岳悠云也只得认命地被陆大有抱在怀里,看着对方运起虽称不上绝顶但足够纯熟的轻功,从刚才她所站立的地方一路跑回了演武场。这一段在岳悠云眼中尚有些漫长的道路在陆大有的足下,却不过是片刻的距离。
      看着两侧的风景飞速后退,抬头看着树梢的露水在晨曦之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岳悠云愈发坚定自己要尽快掌握最高深的武功!
      “六师兄,看你今天十分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大师兄回来了。”陆大有咧嘴一笑,说到大师兄的时候神采分外飞扬。
      华山派的大师兄,除了令狐冲还能有谁?岳悠云的眼帘半阖着,脑海中回忆的都是这段时日里听到的众人关于令狐冲的说法。
      大师兄天资极高悟性极强。
      大师兄待人友善十分照拂晚辈。
      大师兄为人极好,必是华山派未来的栋梁之才。
      零零总总,岳悠云听入耳中的都是一些对于令狐冲的赞赏话语。但是对于门中其他弟子,他们的看法虽然也大致如此,但是却能够发现,他们对于大师兄的推崇或者更像是对于一个门派符号的崇敬,至于真正的敬仰成分……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越是分析设想,岳悠云就越是觉得唏嘘。华山派啊华山派,你可是我岳悠云未来数十年的立足之本,可是为何现在的你却让我觉得危若累卵?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连门派传承也断了一半,岳悠云懊恼地将脑袋埋在陆大有肩上,只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要去学去做的事情还好多好多。
      便在这时,岳悠云只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人轻轻弹了一下,她抬头时只见到一张放大的脸正凑近她,骇得她猛然向后一倒。若不是她此时此刻正被陆大有抱在怀里,只怕她早已重心失衡跌坐在地。
      突然出现在岳悠云面前的是一名青衫男子。只见对方的面容远称不上精致出色,但自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息,于几分浅淡的散漫气质间,又带给人颇为矛盾的相当可信的感觉。
      岳悠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从不曾见过他,但却在一瞬间将他与一个名字联系起来,“令狐冲!”
      “要叫大师兄。”令狐冲伸手又在岳悠云脑门上弹了一下,看着被裹成小包子一样的岳悠云气恼地瞪视着他,只觉得这个以前一直在昏睡的小师妹实在是可爱。
      岳悠云从鼻端喷出一声冷哼,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懒得理会眼前这个无聊的男子。
      “云儿,来见过你大师兄。”一双温暖的大手从陆大有怀中将岳悠云接过,转而将她放在地上。
      重新脚踏实地的岳悠云只觉得分外安心,转身对着岳不群行了一礼之后,冲着一直保持着饶有兴趣神情的令狐冲又行了一礼,“悠云见过大师兄。”
      看着神色严肃的岳悠云,令狐冲收敛起方才的玩笑神色,严谨地回了一礼。在弯腰起身的过程中,他不小心见到了岳悠云那仿佛是赞赏的目光——那种奇怪的目光,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殊不知,岳悠云此刻的心思,确实带着与她现在这具皮囊截然不符的赞叹。金老诚不欺我,大师兄果然别有风采!
      岳悠云与令狐冲的初次相遇就在这种带着几分诡异的氛围中开始并结束。许多许多年以后,两人偶尔相聚之时,再回首此次相遇,便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第三章
      令狐冲的归山并没有给岳悠云带来太大的影响。大师兄是华山派的大师兄,目前的她只需认得这个人就够了。
      岳悠云的作息时间早已被她自己安排妥当,每日里的行程都是围绕着练功练功再练功。虽然她身边有不少人对于她的勤奋表达了相当的担忧,但是在她身体力行地坚持着自己的计划之后,周围人的担心才缓缓放下,转而化成对她勤勉的赞叹。
      但在那一句句赞叹之下,岳悠云的抑郁根本无人可知。在最开始,她想着自己虽然对内功一道完全不知,但凭着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一定可以快速入门。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在努力修行一个月之后,她除了将华山派的入门剑法背得滚瓜烂熟、舞起来颇有架势之外,对于内功一道,却是至今毫无进展。
      但越是着急,岳悠云就觉得越是找不到修炼内功的感觉。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她在床上仿佛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没忍住爬起来,拎起挂在床头的剑,推门而出,走到庭院里默默站定。
      她手里的剑并不是常见的长剑,而是一把十分适合她此时身量的短剑。剑虽短小,但提在手中仍是颇有分量。
      清冷月光,静谧如水,岳悠云站在这皎皎月色之下,手中短剑缓缓出鞘。月光映照在剑身之上,分外清泠,一如她此刻无奈低落的沮丧心情。
      深吸一口气,岳悠云收敛起繁复的心思,短剑挥出,赫然是练熟了的入门剑法,只是这一次的舞剑,她的出手力度不若白日里的绵软,而是逐渐在剑法中加上了前世早已熟悉的杀气。四周的氛围逐渐变得冷肃,不再刻意遮掩自己的岳悠云恍惚间竟有一种回到前世战场的错觉。
      在和平年代,战争依然存在。为了维护百姓的正常生活,有无数的战士在祖国的许多地方与那些危险的敌人努力奋战着。作为尖刀部队的一员,岳悠云所经历的从来都是最危险的战斗,而有许多次,她都能察觉到黑白无常的锁链从自己脖颈处擦过的冰寒感觉,但她都幸运地躲过了死亡的威胁。
      至于最后一次,是她跟战友陷入了恐怖分子的圈套,整个行动小队死得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面临必死结局的时候,她选择了断后,并非常不华丽地把自己炸得支离破碎,不过临死的时候拉上几个垫背的恐怖分子,也足够让她瞑目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岳悠云觉得自己的结局除了死亡时的状态,其他的都相当完美。而信奉无神论的她本以为这一次死亡就可以陷入永恒的沉眠,却没想到这一闭眼睁眼,竟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
      这是上天对她前世出生入死行为的赞赏与馈赠?岳悠云懒得去深思缘由,只是笃信自己会走得很出色。没想到……这不过刚刚开头,就遇上了这么大的挫折。
      但那又如何!她岳悠云是面对枪林弹雨都从容不迫的人,是敢徒手攀登悬崖峭壁的人,是拉响身上的炸弹时依然面不改色的人,这样小小的困境就想难倒她?绝不!
      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岳悠云先前虽然背熟但连贯起来仍显得生涩的剑招竟逐渐变得圆润,衬着她身上凛然的杀气,虎虎生威。一套剑法使完,她手中的短剑几乎拿捏不住,而整个人也是微微踉跄,随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现在正是寒冬时节,夜里虽未下雪,但白日里被打扫干净的庭院仍是铺上了薄薄一层雪花。坐在地上的岳悠云对于那一点点渗入骨髓的寒意毫不在乎,反而就地盘膝而坐,感受着自己方才练剑时体悟到的通融气机,随即再度运起那早已铭记在心的内功口诀。
      这一次,岳悠云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丹田之内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逐渐汇聚,而四肢百骸更是说不出的舒服。她喜上眉梢,当下也懒得再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天地之间夜风之中,继续运功。
      不知过了多久,岳悠云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运行完一周天的内力。等她再睁眼时,天色竟已微明,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感受着那初生的内力,随手就将被抛在一边的短剑拾起,挥舞两下。
      有了内力的相伴,舞起剑招只觉得更加得心应手,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是武功的神奇之处吗?岳悠云开心笑着,反手将短剑收入鞘中,扫掉衣上沾染的晨露,正准备返回自己屋子的时候却猛然见到了在不远处有个几乎与天地融为一色的青色人影。
      “总算是见到我了?”发现了岳悠云的注目,岳不群伸手掸掉身上的雪絮,随即缓步走向已经呈现呆滞状的岳悠云。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在此地站了多久,他究竟看见了多少东西?岳悠云心底不停盘旋着这三个问题,握住短剑的手已经用力得发青。
      岳不群揉揉岳悠云的头,再伸手为她拢好衣服领口,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不用这么惊慌,我是你的父亲,并不是其他的人。”
      “我……您……”对上岳不群那双可以被称为犀利的双眼,岳悠云忍不住有些心慌。她默默别开眼,脑海中已是用力盘算着要用怎样的理由和借口来搪塞自己的行为。
      却听岳不群再度开口道:“说来或者可笑,在你濒危的时候,从来不信神佛的我居然向上天祈求,只要上天能让我的女儿恢复健康,那么我愿从此信奉神佛。那样的祈祷,或者是我绝望中的可笑念头。但让我惊喜的是,在我发愿不久之后,你居然真的苏醒了。”
      岳悠云看着低声述说的岳不群,心底微微一暖。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华山派的掌门,也不是将来那位野心勃勃的伪君子,而只是一位单纯关心在意子女的父亲。
      “苏醒的你聪慧、机敏、好学,师妹对此万分欣喜。但是抛开喜悦细看的话,你身上的破绽真是多得不胜枚举。”岳不群微微一笑,“虽然你似乎很努力在掩饰,但是你并不擅长演戏。你有着不符合你年龄的果敢,而光从这点,你看看灵珊就知道了。若非我查探过你的身体状况并确定你真的是我的女儿,我几乎要怀疑你是谁家的探子。”
      岳悠云轻轻一叹,“很抱歉,虽然我醒了,但我大概并不是您所期待的女儿。虽然……虽然我很希望自己是您的女儿。”
      “笨蛋。”岳不群含笑低斥一声,“我先前并不曾刻意揭破你又是为何?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儿。”
      岳悠云眼含意外。
      “那我问你,你可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曾。”
      “你可自认自己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君子大概称不上。”岳悠云蹙了蹙眉,“我曾经是个战士,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只能肯定不是个小人。”
      “哟,居然是个战士啊。”岳不群微微意外,“你曾是个男的?”
      岳悠云猛咳了数下,几乎被岳不群这句问话给呛死,“不,在我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女子一样可以从军。”想起曾经的自己,岳悠云笑眯了眼,神情中染上几分自得,“我可是当时最出色的战士之一,战死的时候我曾以为我的人生就那么结束了,结果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
      “或者还真是我的祈求生效了呢。”岳不群低声说了一句,眼神晦暗莫名。
      “这一段时间来,虽然我一直努力融入华山派,将您与母亲当成我的双亲,将灵珊当成我的姐姐。但毕竟强占了真正的岳悠云的身体,我心中依然愧疚颇多。现在将话摊开来说,倒是觉得痛快多了。”
      岳悠云说着又冲着岳不群作揖,严肃而认真。岳不群轻摇头,“既来之则安之,岳悠云,你可会如你所说那般将自己当成岳家的一分子,当成华山的一分子?”
      “自然!”
      “那么前尘如何不再重要,你便是我岳不群的女儿。”岳不群起身,伸手牵住岳悠云的手,带着她缓缓朝她的房间走去,“你母亲因你之事颇多忧伤,若有闲暇便多多陪伴于她。还有你姐姐,她虽比你大,但实则顽皮,平日子只怕还需要你多加照拂。”
      耳听得岳不群的话语,岳悠云只是安静倾听,但于心底却是一一铭记。
      被安抚的岳悠云不曾发现的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岳不群眼底带着的绝非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温暖,而是透出点点算计的笑意。

      第四章
      自从那一日与岳不群将话语摊开来讲之后,岳悠云压在心头上的那一块最大的石头彻底消散,而她在内功之上的进境也是在正式入门之后一日千里。
      整整一年的时间之后,岳悠云在武学一道上算是有了最基本的认识。只是关于剑法的学习,她执意随着众位师兄与岳不群学习,也不肯跟着其他师姐在宁中则门下学习,倒是惹得这一世的母亲颇为怨念。
      至于岳悠云不肯跟随宁中则学剑的原因也很简单,她觉得宁中则的剑法好看是好看,却不够大气,远不如岳不群的剑法中带起的渊渟岳峙的味道。只是这句话她自是不会说出口,对外用的理由一贯是父亲比较严厉能让她受益更多。
      至于岳不群会否因为她的这番说辞而让宁中则大发脾气……嗯,促进父母的感情交流也是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
      而这一年的时间,岳悠云总算是在整个华山派面前都混了个眼熟。大家都知道有个十分勤奋好学的小师妹,也知道这个小师妹在武艺上颇有进益。
      对于那些夸奖,岳悠云都是听过就算。内功尚未入门时的困惑她不敢忘,修行路上的艰辛她不敢忘,而她是个穿越者,她并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这件事她更不敢忘。她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她现在做到的事情是许多人花点力气都能做到的。
      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打算做的事情,再看看自己这一年并不曾拔高多少的身量,岳悠云抑郁地回想着自己前世听闻的“习武的人会长不高”的消息,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出现那样的杯具之后,一转身,继续投入疯狂的练习之中。
      岳悠云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人打上武痴的称号,而她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觉得这个称号相当不错。但是岳灵珊却悲伤了,她本是喜欢玩闹的少女,但是双亲都拿她跟自己的妹妹比较,而那些向来都会让着自己的师兄们也是口口声声小师妹如何。
      她曾经也是他们的小师妹好吗!她曾经也是那个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的人,结果现在,大家的关注点总是会先落在悠云的身上。越想越不开心,八岁的岳灵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离家出走了!
      岳悠云知道岳灵珊失踪的消息是在第二日的辰时,她正在研究上个月刚刚学会的白云出岫。耳听着照顾岳灵珊的师姐惊慌失措地表示到处找不到岳灵珊的踪迹后,岳悠云只是挑了挑眉,安静地跟在一众师兄身后倾听着那位名为锦瑟的师姐复述。
      这几日岳不群和宁中则带着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下山前去参加一位江湖前辈的寿宴,这诺大华山之上虽然还有几位气宗的前辈,但大多是不问世事的存在。山上门派事宜都由三师兄梁发处理,而岳灵珊也是交由几位中年仆妇照顾,几位师姐则是负责轮流教导她剑法武艺。
      今日一早,锦瑟师姐前去叫醒岳灵珊的时候才发现师妹不见,一开始以为她贪玩乱跑,但里里外外寻觅了一圈之后才确定对方失踪。
      岳悠云杵在众人后面,听着几位师兄纷纷表达着自己的猜想,连“被人掳走想要威胁华山派”这样的猜测都出现之后,听不下去的岳悠云忍不住开口表达着自己的疑惑:“现场看过了吗?”
      “其他师姐已经看过了师妹的住所,并没有可疑的痕迹。”
      “寻找的方向?”
      “从门派所在地一路朝山下寻去。沿路遇见的弟子都已知道这件事情,并加入寻觅的行列。”
      岳悠云抬手指着后山,“那里呢?”
      “倒是有几个弟子过去寻找。”
      “门派中平日里都有弟子值夜,普通的宵小根本摸不上来。而几位长老虽然已不管事,但是有他们坐镇,弱一些的武林人士也避不开他们的耳目。如果来者武功已经高超到能瞒过几位长老……这样的高手一般都不屑用挟持人质的手段吧。”虽然岳悠云从来不曾见过留驻在山中的那几位长老,但是根据她曾经阅读过的那些武侠小说总结出的经验来看,每个大门派之中都会隐藏着一定的实力。譬如《倚天》里张无忌潜入少林时,就被那几位留守的前辈大师发现。
      “噗,听小师妹这一番分析,我觉得我十分明白师父每次提到小师妹的时候那种得意与自豪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陆大有依然颇有闲心地捏了一下岳悠云的脸,“放心吧,灵珊师妹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偷偷跑走,每次都是大师兄将她逮回来。可惜这次……”陆大有耸耸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可惜大师兄跟随师父他们出门,于是没有人看着岳灵珊这位华山派的小魔头。“走吧,一人往一个方向前行,希望这次灵珊师妹不要跑得太远。”
      岳悠云呆了一下,看着在场的师兄们说完就轰然而散,四下出去找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落在他人的眼中只怕是十足的愚蠢可笑。
      耳听得风中隐约传来几位师兄让她留在当地的话语,明知对方已经看不见,她仍是抬手晃了两下,表达她听到这些叮嘱。
      但,听到不代表就要做到。岳悠云捏着自己的那柄短剑,慢悠悠地晃到了岳灵珊的屋子外头——她与岳灵珊的小院子其实是挨着的,只是平日里她醉心于武学,但是鲜少与这位姐姐串门交流。虽然岳悠云刻意躲着岳灵珊的另一个理由是她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平日里伪装小孩就已经够伤神了,她可不想再跟未长大的小屁孩纠缠在一起。
      到了院子外面,岳悠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与痕迹,在门前那一片青翠的草地上缓缓走了一圈后,便十分笃定地择定一个方向走去。
      即使她现在的武功很弱,但她前世学到的侦查技巧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只是刚刚那番简单的查探,就让她推断出岳灵珊离开的方向。而根据那些痕迹判断,岳灵珊确实是一个人悄悄离开,也就是俗称的离家出走。
      只是她离开时所挑选的路线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正常?岳悠云循着线索一路向前,中间发现几个属于岳灵珊的脚印。她比量了一下,发现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居然是相同的长度,以岳灵珊现在的岁数与功力,即使刻意想要保持步伐的稳健,也根本做不到这样精准的程度。
      此时此刻,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那关于灵珊丫头安然无恙的猜测。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或者远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得多。是现在回头去找师兄他们说明自己的发现并面临被质疑的处境,还是节省时间自己前去探查一番?
      岳悠云微微眯起眼,看着痕迹消失在一片层叠的密林之间。她握紧手中的短剑,思索片刻后毅然踏入这片对于她来说还太过陌生的树林。

      第五章
      往树林里走了不过数十步,岳悠云恍惚间只觉得自己从华山派踏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初升的阳光被密密麻麻搭连在一起的枝杈遮住,只有勉强透出来的一点微弱光芒映照着她脚下的路。落叶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路,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会发出腐朽的声响。而四周仿佛被施展了静音咒一般,毫无动静。
      循着痕迹又走了几十步,岳悠云警觉地停下脚步。这种静谧,完全不正常。若说这样的密林没有风声是正常的,那么连鸟叫虫鸣都没有,意味着什么?
      岳悠云一直向前的脚步蓦然停下,猛然向来路看去,却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上并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仿佛一切平静如初,她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不需要任何的推测,岳悠云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非常微妙。来路已经消失,而一路指引她追寻的痕迹却依然清晰地摆在面前。用膝盖想,她也知道眼前的路是一场邀约,或者说,是一份光明正大的诱饵。
      岳悠云眉梢轻挑,干脆利落地转身——她的目的是找到岳灵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踏入什么诡异的陷阱。
      然而,随着她的决定更改,四周的树木却是在无形中悄然挪动,快速横生的枝杈仿佛手臂一样织成疏松的网,清晰地阻拦着岳悠云的退路。
      冷哼一声,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威胁的岳悠云将手中的短剑拔出,冷厉的剑锋在出鞘瞬间划破四周那异样的宁静。岳悠云腰肘一沉,手中短剑直直砍向眼前拦住的树枝。
      便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拦住的几棵树居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岳悠云的攻击。她错愕之下,回剑防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弃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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