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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冲突 ...

  •   第八章 冲突
      “可以啊,先等我把会议室门锁好。”升平答应的很爽快。
      锁了门,升平领着吴南转到了一个员工梯那里。吴南发现所有的员工会议,大部分都是在员工梯旁边举行的。
      “刚才听您说的话,我怎么觉得领导好像特别重视那两个男生,是不是我个女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
      升平一直皱着眉头使劲摇头:“要学会听别人讲话。你好好想想,总经理和前台主管都是女的,实际上女的更有优势。你要学会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我再过三个月就调到营销部去了,那是对外的部门,以后对内的事情就由总经理和各主管直接管理。女的晋升的话,会先提到小组长,刚才来的比较晚的那两个女的就是小组长。男的和女的晋升没有冲突。”
      吴南依旧不明白升平讲那些话的用意,但是她明白领导既然已经解释过了,自己没听明白也要装明白,否则那不就是笨了吗?所以吴南一脸恭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升平倚在墙上,静静的看着她,姿态很放松。咽了口唾沫,他继续说:
      “在自己领导面前用不着紧张,以后在前台面对很多的客人,要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该怎么办呢?”
      吴南一听,心想看来他是比较欣赏有自己主见的成熟型员工,脸上马上浮起笑容。
      “刚才林俊说的话你还记得吧?他说得确实不是虚的,前台招的人就是得看形象,你在客房部已经实习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客房部的人能力一定比前台的人差吗?可是他们的形象就是不行,这一点直接限制了他们的发展,所以他们只能在客房部打扫卫生。”
      升平说着说着,就用手象征性的指了一下吴南的头,说:
      “我不知道你的头发是不是天生就这样,你前面的刘海显得很乱,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打理一下。你刚才也见过前台的所有人了,她们的标准希望你能达到。”
      吴南马上用手一撩前额耷拉下来的几缕头发,说:“我天生的自来卷,我回家之后找理发师给我专门设计一下。”然后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吴南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一个男领导对女下属的仪表提出明确要求。
      两人没什么聊的了,就乘电梯下楼。在电梯里,吴南想找点话说,可是绞尽脑汁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即使有,也很可能在升平面前显得自己很弱智。再想想林俊,他每次都能和别人聊得很好,话题也总能一起别人的共鸣。参观楼层那一次,他在电梯里和升平谈《越狱》,吴南和张乐都插不上嘴。吴南有点恨的牙痒痒。
      两人静静的出了电梯,吴南和升平道别后就回到工作间,还没到下班时间,只有张乐在那里呆着。张乐看见吴南回来了,就对她说:“刚接到通知,市里来人视察,叫咱们新人先在这里躲躲,免得和那些人撞着个照面。”
      下午的阳光依然炙热,所以两人就搬了两把椅子,坐在风扇前面,乐呵呵的吹着热风。
      这时,有一个女清洁工进来了,嘴的右上角有一颗很大的痣,痣上有一根很长的毛。“大痣”一把把门推开,看见两人坐在那里就扯着嗓门说:
      “你俩坐在这里干什么?”
      张乐没作声,吴南忙说:“领导让我们坐在这里躲一躲视察的人。”
      “大痣”看都没看他俩,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啪嗒”扔下杯子,大步出了工作间,连门都没关。
      “这些人素质很差!”张乐显的很不爽。
      吴南倒是没觉得什么,自己看别人眼色的时候太多了,所以即使别人对自己“不礼貌”,现在也有些麻木的感觉不出来。
      “咱们只是来实习的,几天之后就走人了,她们不还得在客房部干上一辈子的清洁工?有什么好放肆的?咱们比起她们来…”
      “档次比他们高多了。”吴南想平息一下张乐的怒气,就替他说了下一句。
      “就是,他们不就一清洁工吗?还这么嚣张!”
      吴南想,这个张乐,真是当副主席当惯了,见不得别人对他不尊敬。她突然想起刚才在会议室的激烈冲突,就问:
      “你刚才怎么那么顶林俊?你那么说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打了他一巴掌。”
      “是他先打我的”,张乐的语气明显的激烈了许多,“他说看别人缺点就是自身修养有问题,这样直接的人身攻击,我能不反驳他吗?”
      “可是你刚才叽里呱啦,把什么都说了,我只是很隐讳的暗示,你不觉得你太招摇了吗?你看林俊,表现的多成熟,一下子把咱俩比下去了.”
      “升平就是想让咱们说那些人的坏话,这一点我还不清楚吗?咱俩说了,升平就会知道咱俩和他一条心,他反而会觉得林俊很阴。”
      张乐忽然又一摇头:“今天我很失败,是我这一段时间来最大的失败,以后不能再这样子了,哎!”
      “刚才我和升平谈话时,升平明显很欣赏林俊,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升平走后的空缺就由你俩竞争,你一定要压过他,要不然他要是爬到你头上,就一定会压着你,你就再也没出头之日了。”吴南还是觉得和张乐熟一点,就把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另一方面,她也想锻炼一下自己挑拨离间的本领,想从这两个高手的过招中,多学点高招。
      “不,我再也不和他争了,我什么都让着他,就让他一个人好好表现。”
      吴南想你真是个笨笨,就语气强烈的对他说:“你傻了?那你还有出头机会吗?”
      “你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我自己有主意。”张乐很坚定地说。吴南心里发虚,觉得自己的挑拨离间被张乐发现了,就转移话题:
      “林俊还真是阴呢,我今早主动和他打招呼,告诉他我做恶梦了,他回头给我一句,我也做恶梦了,梦见被恐龙追。”
      “你不是恐龙,你是霸王龙。”张乐脸上又浮现出以往的傻笑。
      吴南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乐又说:“林俊说话就是挺狠的,其实他人并不坏,我的一位中学同学和他是高中同学,那人也说他人心眼不坏。”
      “他不是比你高一级吗?你蹲过级?”
      张乐不说话,就只是傻呵呵的笑。吴南仔细回想了从小到大遇见的蹲级生,他们在思想上和为人上确实比应届生成熟。一年的饭不是白吃的。
      “你觉得我真的是恐龙吗?能不能给我点勇气?”吴南语气里呆着一丝柔弱,张乐的话里则充满了避讳:“别这样,千万别这样。”
      吴南有些沮丧,她最怕别人谈论她的容貌,就把左手的手腕抬起来,指着一段半厘米长的褐色痕迹,对张乐说:“看见了吧,前几天差点自杀。”那道痕迹显然已经淡化,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反倒旁边挠破的青春痘留下的疤痕比它要深得多。
      “你做事挺极端的,其实没必要,有些事情总能解决的。”张乐似乎不想谈这事,低头看着拿过来的报纸。
      领班来电话,说是“警报”解除,让两人继续干活。吴南和张乐在工作间里坐的舒服了,有些懒洋洋的。没想到“大痣”来领他俩,说是让他们去刷电话。
      “大痣”开了一间房,递给吴南一把牙刷,让她蘸着酒精把电话上的污垢清理干净。吴南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大痣”看见张乐在那里站着不动,就吩咐他说:
      “你也去工作间拿牙刷和酒精去!快点干活,干不完今天就下不了班了。”
      张乐的脸明显的拉了下来:“我不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你别指望我给你拿!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大痣”的脸也拉了下来。
      “你不知道是吧?那刚才泥金工作间的时候,干吗问我‘坐在那里干什么’,你凭什么那个态度?我在这里实习不错,可我是前台的,是来实习客房的,不是来帮你们整天打扫卫生的!好,你既然不知道,我更不知道!那就别干了!”
      张乐义愤填膺,他说的“大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掉头就走。吴南其实一直在本能的踢张乐的鞋,本来张乐惹出麻烦来,吴南还是会高兴的,但她在一旁看见这样的直接冲突,这样的吵架,心里在发抖,她不想有人吵架。但是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
      吴南也不知道为什么,扔下所有东西,就跟着张乐走,当时心里明明有一种意识,自己不要卷入其中,但自己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行动。“大痣”在后面直接骂起来了,还通过对讲机向张主管告状。其他两人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拐了个弯,张乐对吴南说:“我去找张主管理论,你不要跟着我。”说完就上了楼。
      吴南自己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思路终于跟上了张乐,与其等张主管叫他过去,使自己处于被批评的被动地位,还不如主动出击。可是吴南觉得,张乐肯定会占下风,而且就算他反映到前台主管那里,前台主管也不会替他出头。据吴南所知,所有的实习生在客房部都得干活,都得受清洁工的气,前台和客房部之间的矛盾领导也心知肚明。现在自己该干什么呢?
      吴南在原地还没傻站一会儿,“大痣”就过来了,朝她喊:“喂,你过来,主管叫你跟着我去干活!”
      听到那嚣张的语气,吴南的心里也升上一股无名火,瞅都没瞅那个人一眼,掉头就走,“我已经向张主管请假了,提前一小时下班,你自己干吧!”吴南确实请了假,但是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生气。
      “前台的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喂,喂,”“大痣”拿起对讲机,呼叫其他人。
      吴南下楼直奔更衣室,下了两层,就斜眼瞥见那一层的清洁工拿着对讲机说话:“喂,喂,她下楼了,”吴南想,真是众志成城,其他的人居然肯帮她监视自己的行踪。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只能回家了。
      在公车上,吴南开了手机,酒店有规定工作时间不准带手机,吴南就一直关机放在更衣橱里。刚打开,就发现张乐十分钟前发的短信:“到张主管这里来。”她想,虽然现在去仍然来得及,可是我已经踏上回家的路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就算张主管要批评我,那也得等到明天。管她的呢!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搞得自己精神有点不济。吴南总觉得从张主管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好像是十拿九稳的吃定自己了。听说她以前也是个普通的清洁工,后来被提升到小组长,可是后来她负责的人犯了错误,她就负了连带责任,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辞职,可是她没有,而是自己甘愿再次从清洁工做起。下一次的晋升大会上,她被一步到位的提升为主管。而且,听说总经理也特别信任她。这样的人还是少和她有正面冲突的好。
      一回租的房子,吴南就觉得浑身顿时像散了架似的,刚想躺下,吴名就来电话了:
      “姐,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啊,”吴南早就知道吴名会打电话问这个问题,所以早就想好了不要告诉她实情。
      “我就说嘛,就凭你,肯定找不到吧?让你在家歇几个月,好好呆着,你就是不听,在那边吃住都得花钱,爸爸说你肯定把钱都花光了,呵呵。”
      吴南早就知道吴名一定会先讽刺她,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想,要是我还像上次一样“失踪”,谁的电话都不接,谁的短信都不回,你个吴名不还得发条短信鼓励我?看我这一阵心情又恢复平静了,就又恢复到以前,开始打击我了!罢了!她的心理不平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想想自己上高三时吴名就已经开始当蓝领,看着吴南上大学,看着每次回家家人亲戚都围着吴南转,看着她现在初步稳定,而吴名现在居然快下岗了。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只是上了学的居然会得到那么多的关注,她能心理平衡吗?有时打电话,吴名就暗示吴南上学花了自己挣的钱,吴南虽然不反驳她,可是吴南知道,吴名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挣的钱都在她自己的账户里,爸妈只是定期看一眼账户里的余额,以督促她不要当 “月光族”,为她将来出嫁攒下点私房钱。
      就让她发牢骚吧,也就现在她还能打击她的姐姐,等吴南去了北京,再过一阵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她不还得对她姐和颜悦色?吴南在电话那边听着吴名说着带刺的话,只是静静的笑,人的本性是不可能变得,就像妹妹吴名,就像自己的父母。吴南有时想,自己即使发火,他们这些人怕摇钱树跑了,是会暂时对自己好一点的,可是一旦发现自己又安心的呆在他们身边,就又会显露他们肮脏的本质,像一群吸血鬼一样,想从自己身上不断的攫取他们想要的东西,上学时是足以让他们炫耀的成绩,工作以后是足以让他们享乐的金钱。为了满足他们,从小到大,吴南拼了命的学习,在高中以前,如果吴南不拿第一,那么爸爸绝对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上了高中,则一定要求她在女生当中的成绩排第一,否则当她每月回家时,爸妈就拉着脸不和她说话,连饭菜都不如自己成绩好的时候。久而久之,吴南就不愿回家,因为在她看来,那里是一个赤裸裸的扒皮吃肉的地方,自己就是每次被人啃食的猎物。在那里,没有尊严,没有救赎,只有血淋淋的现实:不能创造价值就滚出去!
      自己不懂事时,以为家庭就是一切,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是垃圾。现在吴南终于解脱了,如果自己创造的价值足以养活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带在他们身边,让他们啃自己的骨头?尤其是那个女人,管不了吴名,就把所有的欲望都强加在吴南的身上,用血缘关系来维系着自己和吴南之间的“交易”:我给你钱,你就得给我创造效益,要不然就一边去。
      吴南自打知道了她和爸爸的意图之后,就下定决心,等自己以后能养活自己了,就脱离这群吸血鬼,不要再和他们有任何的联系。他们愿意供自己上学,愿意养活自己,那是建立在自己还有点出息的基础上,本着利用的目的来假装疼自己,那么自己不但没有必要让他们创收,还要让他们血本无归。当初吴南高考发挥失常,上了个二本,爸爸就在家大声咒骂、羞辱她,还逼着吴南去复读,再考重点大学。吴南想,难道自己就真的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了吗?为了学习,自己背也驼了,记忆力也严重下降,神经衰弱到经常凌晨一两点都无法入睡。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以结果来论英雄,是的,自己输了,输在和亲情的斗争中,所以吴南极力磨灭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像一台机器一样,只知道学习、事业,其他什么都不在乎。有时也会难受,有时也会挣扎,想要做回快乐的自己,可是已经不可能了,自己的历史已经不能再改变。而且似乎做一台机器受的伤更小,确切地说是因麻木而感受不到那么痛。这样就挺好,就这样子继续下去吧!以为经过四年的努力自己会翻身,可是自己命中注定与“重点”没有缘分:非重点高中、非重点大学、非重点研究生、非重点工作、非重点老公、非重点孩子、非重点中老年,非重点一生。自己的身上已经烙满了失败的印记,过上学时间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好时机,可使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笑,那么全世界都会对你笑,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哭,那你一个人哭吧!”什么狗皮至理名言,吴南想,我天天在祈祷,想让自己得到应得的那一份,这样的要求也过分吗?不属于自己的从来没有去要求,只是那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一次又一次的付出几倍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愿望落空,难道这就是命?上帝到底要戏弄自己到什么程度?难道要一辈子都让自己做骆驼祥子吗?
      生活还要继续,自己还要生存,跌倒了,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顾不得看一下身上的伤,爬去来继续向前冲,奋斗到现在,自己仍然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吴南不敢停止,因为一停就会落后;不敢向后看,因为自己走过的路惨不忍睹;不敢停下来疗伤,因为自己已经体无完肤,这样大面积的伤是没有办法恢复的。既然身心都已经残缺,那为何不继续走自己的路?拿生命的长度来换取生活的质量,来换取自己一直想实现的价值,然后在光辉中陨落,总比平凡一生的好。
      这也许就是张乐所说的极端,对了,还没给张乐回短信呢。吴南想了想,就回到:“我已经回家了,刚开机,不好意思。”心想,明天张乐肯定得找自己了。不过当时是怎么搞得,怎么就毫无防备的把自己想不开的事情告诉他了呢?
      那天晚上,吴南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穿上偷偷买了一直藏在箱底的火红的连衣裙,化了很浓的妆,正准备用一把刀片,给自己二十四岁的生命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突然手机一声响起,吴南本来犹豫的手吓的一抖,结果就划上了一道半厘米见方的口子,疼得吴南摁着伤处眼泪直掉,其实那点疼算不上什么,只是自己一直下不了手,没想到居然在紧张时刻被电话声吓得伤了自己,真是可笑!当时吴南使劲按住手机,生怕把同住的其他两人吵醒,然后就蹲在地上抽泣。到底还是不甘心,自己付出了比别人多,为什么得到的总是不尽如人意?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多么可笑!就像玲珑戏谑自己的:“You are a joke.”
      真后悔暴露自己的弱点,幸亏这个张乐不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决不能在别人面前示弱,要是碰上像郑君彦那样的坏家伙,又要给自己难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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