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去意已决 ...
-
大业七年，掀起了隋末大起义的序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下之乱，并非一开始便是大乱。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隋炀帝登位以来，穷兵黩武，奢侈糜烂，众生穷苦不堪。大业七年，隋炀帝欲征高丽，四处征集队伍和调运粮食，适遇太行山以东的黄河发大水。天灾人祸，各地起义不断。
众人只当穆红颜是小孩子，说话之间也不避她。穆红颜从众人口中得知：孙安祖自号将军，在高鸡泊举起反旗。
从无意中飘入穆红颜耳中的消息判断，反隋已成燎原之势。
邹平人王薄在长白山起义，自称“知世郎”。
张金称聚众河曲境（注：今山西芮城）起义。
高士达自称东海公，在清河境（注：今属河北）起义。
除这些出身草莽的低层民众外，起义的还有官宦子弟。身为官宦子弟的刘霸道，也在山东举起了反旗。
……
穆红颜心下明白：四十八家烟尘的时代来临了。
孙安祖自称将军、举起反隋义旗之后的一天晚上，已及深夜，穆红颜等人早已睡下，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张妈和石头睡外屋，听到声响，张妈立即批衣起身开门，和门外来人说了几句话。里屋的穆红颜已听到来人传的是孙安祖的命令，让她快到议事堂。于是立即穿好衣服。
穆红颜走到外屋，发现石头立在那里。“我也去。”
张妈在一旁忙说：“这孩子，捣什么乱，人家又没让你去。”
穆红颜瞧了石头一眼，道：“这么晚了，还是我一人去吧。”
议事堂上，灯火通明。
在高鸡泊的日子里，没人让她来过这里，穆红颜也自觉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今日，是她首次跨进这个地方。
见着穆红颜进来，窦建德站起身，走到穆红颜跟前，仔细看了几眼，回头向孙安祖笑道：“这就是当年的女娃吗？都这么大了。”
穆红颜抬头望着窦建德，几年间又沧桑了不少。她刚才进来时，孙安祖、宋正本、王伏宝等高鸡泊的精英们都群聚于此，心中暗暗思忖：这么多年，窦建德很少亲自来高鸡泊，仅仅是暗中和高鸡泊的弟兄保持联络而已。这次深夜前来，还把自己叫来，不知所谓何事。
穆红颜正在思量的时候，窦建德摸了摸身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塞进穆红颜的手中。“丫头，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给你，就当见面礼吧。”
穆红颜眼中一热。这么多年，这人还对自己这么好。她手中握着犹带着窦建德体温的温热的玉，对窦建德嫣然一笑：“谢谢窦叔叔。”
这边王伏宝听了，摆了个苦瓜脸，唉声叹气起来：“哎，穆丫头，我可是和窦大哥平辈的，怎么从没见你叫我叔叔呢。”
穆红颜微微一笑：“不叫你叔叔是显你年轻英俊啊，等你胡子一大把，想扮嫩都不成喽。”
王伏宝摸了摸脑袋，咳嗽一声，嘀咕道：“有这么夸人的吗？”
宋正本默笑不语。其它人都已笑倒，有人向王伏宝打趣道：“王小弟。”
议事堂上传出笑声一片。
窦建德哈哈大笑道：“这丫头挺有趣。”他环顾四下，然后对孙安祖一拱手道：“现在人已见了，我心愿已了，也该走了。”
王伏宝惊得一下子跳起来：“怎么，大哥，你要走？”
窦建德紧紧握了握王伏宝的手：“兄弟，我本来就打算来看看你们，你们安好，我就放心了，也该走了。”
王伏宝一向崇敬窦建德，没想到好不容易见了面又要分手，心下舍不得，于是拉住窦建德的手不放，道：“大哥，现在官府到处在抓你，你无家可归，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留下来，我们弟兄愿意跟随你一起打天下。”
穆红颜留意到孙安祖脸色闪变了一变，随即也站起身来，走到窦建德身前，挽留道：“窦大哥，当初老家发大水，我房屋被大水冲走，老婆孩子被饿死，我又被官府抽作壮丁。我向县令求情免去兵役，反遭一顿毒打，我一气之下杀了县令，投奔你。你二话不说就收留了我，还将我带到了高鸡泊。我的一切都拜你所赐，你这么一走，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窦建德闻言，摇头道：“安祖，你我兄弟一场，还说这些干吗。现在高鸡泊的成就，是你与伏宝等兄弟拼命换来，我怎敢居功。你仍在此做你的将军，我呢有我的打算。”
孙安祖暗自有一丝窃喜，但脸上仍不动声色，语带遗憾道：“没想到兄弟们对你的照顾反而害了你。官府就凭我们打家劫舍，却不侵犯你的居住地，就一口咬定你我有关系，断了你的罪，实在太不公了。”
窦建德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况且他们早看我不顺眼了，这次只是找了个借口。”他看向孙安祖，戏谑道：“安祖，我走是走定了，别再婆婆妈妈了，跟个娘们似的。”说完，他眼光慢慢地扫过在座的弟兄，朝大家一拱手道：“后会有期，大家保重！“便决然走出了议事堂。
王伏宝正欲再说些什么，宋正本一拉他，道：“窦大哥去意已决，毋庸多说。我们还是去送大哥一程吧。”他瞧向孙安祖，眼神示意着，孙安祖心知如阻止会失掉人心，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宋正本见他首肯，拉着王伏宝迈步往外走去。
月光下，窦建德、宋正本与王伏宝前后走着。
宋正本问道：“大哥，你今后如何打算？”
窦建德哈哈大笑，尽显豪迈本色：“大丈夫四海为家，何处都可容身，你何须担心。”
王伏宝不死心，仍做最后的努力，劝说道：“大哥既然何处都可容身，为何不肯留下。”
窦建德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茬。
走到山下湖边，早有小船备好。王伏宝先行跳上船，撑起竹篙，朝窦建德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送大哥一程。”
随后窦建德、宋正本也上了小船。
王伏宝正待撑杆，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请等一下。”只见一个身影飞奔而来，待跑到跟前，众人看清来人，原来是穆红颜。
穆红颜一边说着：“窦叔叔，让我也送送你吧。” 一边便跳上了船。
窦建德看了笑道：“没想到小丫头功夫不错啊，落船又轻又稳。”
穆红颜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那是师父教导有方。”
王伏宝撑着船，听到此处忍不住笑意：“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嘴象抹了蜜般，几年来也没象今日般这么抬举我呀。”
穆红颜一呶小嘴：“我只当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喜欢恭维。你若受用这话，我保证以后天天说给你听，只要你不嫌烦就成。”
窦建德和宋正本听了哈哈大笑。宋正本对丧气的王伏宝安慰道：“穆丫头伶牙俐齿，你又不是今天头一次领教。”
小船吱嘎吱噶地穿梭出没于芦苇荡中。穆红颜抬头看着天边的那轮半月，悄然出神。
高鸡泊方圆百里，是一个颇大的天然湖，船约莫摇了半个时辰才摇到对岸。窦建德跳上岸去，对船上的人拱手告别。众人皆依依不舍，半晌，待窦建德走得远了，才将船往回摇。
岂料，穆红颜纵身而起，脚在船头上一点一借力，也跃上了岸。她站稳身形，对船上的人挥手喊道：“宋大哥、王大哥，谢谢多年的照顾。今日，我决意跟随窦叔叔四处闯荡，以报当年搭救之恩。回去替我转告石头，请他照顾好张妈，我们后会有期。”说罢，往前紧跑几步追上了窦建德。
窦建德见到穆红颜，有一刹那的惊异。他注视着穆红颜，说道：“跟着我，前途艰辛，不比高鸡泊衣食无忧。”
穆红颜点头道：“我知道。”
窦建德长久没说话，良久才道：“既如此，那我们走吧。”
船上之人眼见得窦建德和穆红颜两人结伴而行，已没入黑暗中。王伏宝撑着竹篙，询问地看向宋正本：“穆丫头就这么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正本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片刻后，朝王伏宝挥了挥手：轻语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去意已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