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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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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清晨的阳光从掩住的窗帘缝中摇曳进来,洒在华港生的眼皮上,不浓烈却也足够唤醒他的意识。他缓缓起身,坐在床上,看着周围熟悉的房间,一时间他竟然恍惚的以为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他想抬手遮住晃眼的阳光,肩膀立刻一抽一抽的疼痛,痛觉就此觉醒,带的他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灼烧。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掌心,掌纹复杂凌乱,布满每一个角落,右手腕上深深的褐色指痕,像镣铐一般狠狠地嵌在皮肉里。
半掩的门口站着两个身影,低低的言语着什么。见他醒来走过来看看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鲁德培从门外进来,走到床前停下,看着满头是汗的华港生眉头紧皱的难受样,便伸手想要探探他是否发烧,岂料手还没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拍到了一边。
“滚。”华港生的声音低沉隐忍,嘶哑干裂,他甚至能听的见他喉咙里气息翻滚的声音。
鲁德培尴尬的收回了手,他直觉的应该向他解释点什么,但是脑子里却连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你睡了两天。”他声音意外的轻柔。“医生来看过,肩膀要恢复一阵子。”
男人看着他,当时他从冲动中回神的时候他也是就这么毫无焦距的瞪眼望着天花板,他以为他被自己弄死了,接着就一睡不醒。找来的医生虽然不敢言语,但是从他隐忍的眼神中能窥见情况的严重,伤口不缝针已经无法止血,跟来的助理护士脸色苍白,好像那血是从她身体里流出去的一样。他看她用一块块医用胶布贴上他因撕咬裂开的皮肤,在身上的淤青处喷药,看她用仇怨的目光看向自己。是啊,他也应该像她一样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自己才对,他应该歇斯底里,甚至应该杀了他,决绝是不应该就这样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不看他但却分明能感觉的道他的而存在,华港生此刻痛恨自己的敏感,明明刚才的医生护士他只是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可是这男人从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像个磁场感应器一样,好似能精确的感知他的方位,感觉他一点一点与自己缩进的距离,感知他停在身边要触碰自己的那一霎那,这一切都逼得他惶恐发狂。
“滚!”他终于抑制不住驱赶男人的迫切。他发死一般的瞪着他,让血丝沾满的眼睛已经变成暗红色。在那眼里鲁德培好似看到了华港生的千百种死法,他已经挣扎着受尽折磨,枯槁殆尽。
他好像就快要死了,因为自己。
“公司最近有点麻烦,我这几天可能过不来。”的确,并不是为了搪塞他,这阵子确实被警察盯得紧,有好几个工厂还被端了,他需要马上清理一些蛛丝马迹。
看着身边失神的人,不知道心里现在的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再能和他说些什么。再留下也是招致恨意,自讨没趣。
“你。。。休息吧。”
“吧嗒”一声门落了锁,华港生紧握的拳头还是久久没有松开,他睁着眼夏青的脸就在眼前,闭上眼就感觉好似掉进虫窟一般恶心,折磨,无休无尽的折磨。。。。。
鲁德培走了就在没来过,半个月来都是助理护士在照顾着。
女孩儿这些天连口水都没喝过的男人,就那么一直靠输液维持着。她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他,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在枯竭,他的生命在逐渐离他远去,身体上的伤痛可能在逐渐好转,但是人却再也好不起来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因被发烧折磨的连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生的可怜男人,感到挫败,除了看护他留住他的命,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她帮昏睡的人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突地对上男人骤然睁开的一双凹陷的大眼,吓了她一跳。她缓缓神,当她正以为这必然是和这些时日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数十次一样时,男人却和她对上眼神。
“嗬!”女孩着实一惊。在她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瘫在床上多日的男人像回光返照一样腾一下坐起来,掀开被褥,直直冲向阳台。
“呀!”女孩大呼不妙,这难不成是要寻短见?!她紧随他跑过去,只见男人站在冷风中,衣角飘起,她紧忙过去想要抓住他,男人却在下一刻骷咚一声跪倒在地,就那么昏了过去。
鲁德培接到电话之后急忙赶到华港生家,抓住一声就问“怎么回事!”
年轻的医生看了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大佬,“他没事,只是有点烧。”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又力气天天打好几个电话问他那人情况如何,却没有勇气自己去看看。“他醒了。你可以去看看。”
鲁德培居高临下的皱了下眉,“没事就好。”转身又想离开。
“我是说!他醒了!”却被医生故意拔高的嗓音止住。
他犹豫着推开房门,里面床上坐着的正是这数日来让他纠结反复的男人。这次他以不似之前那样目光呆滞,而是毫不怯懦的迎上了他的眼睛。鲁德培将视线移开,站在原地问他“你。。。醒了。”
男人也不搭腔只是坐在那看着他。鲁德培走到床脚站定,又是一阵沉默。他是个从不认为自己会反错误的男人,他从来都对自己的行为坚信不疑,可现在他却无法面对这个男人,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杀了我吧。”男人沙哑的嗓音牵出的这句话直刺他的头颅。
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瞅着他“你说什么?!”
“杀了我吧。”他的眼神平静坚定,却满满都是绝望。
鲁德培看着这个好像下一刻就要支离破碎的灵魂,感觉他就像攥在手中的沙子一样,松了抓不住,紧了便散了。
“。。。”无可奈何的现状让鲁德培心焦,华港生则依旧是迷蒙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两个人又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沉默。
良久,鲁德培听见华港生的气息逐渐变粗,接着就看到他猛然的从床上坐起,脚却刚一着地就头晕目眩要倒在一边,他见此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华港生的全身像过了电一般将他推开。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惊悚,鲁德培的气息和温度随着与他接触的手臂猛烈的传来,噩梦般的画面不断的在眼前浮现刺激着他现下脆弱敏感的神经,原有的那些暧昧亲昵全都被这些画面击得粉碎,他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有千万只虫在爬,他用力的抓挠那块皮肤,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噬心的麻痒。
鲁德培吃惊的看着华港生过激的反应,那手臂已快破皮见血“别抓了!”可华港生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发狂的简直快要直接撕烂自己的皮肉,鲁德培猛地抓过他的双臂,摇晃着他试图唤醒他“我说别抓了!你听到没有!”他想过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比较难熬,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极端,本以为他们之间的本就抑制不住的情愫会减轻他对自己行为的反感,现在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怎么办?他问自己,他不断的拷问从未像此刻一样无措不安的自己,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变回原来的华港生。
感觉这手中这双只剩原来一半粗细的手臂和他不听的颤抖,鲁德培终于崩塌了。
“别再找死,别再自残了!我放手!我放手还不行吗!”
他看着一愣,随即嘴角牵起意思苦笑,眼神转向一旁。
“我放你走。”他有重复了一遍。
“然后呢?开始你的下一个游戏?”
他的眼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与他对视,而那双曾经给过他无数温暖的眸子里现在只剩下冰冷和不削。鲁德培心里一悸,完了,这次要完了。即使是他第一次醒来那天他都没有觉得局面不可收拾,甚至刚刚他说出要放手的时候也是,但当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那双再也对他毫无感情的眼睛的时候,他惊觉,他和他真的要完了。
他从未认真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想单纯的让他带在身边,想让他照顾自己,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喝酒,想和他亲近,想和他一起看着他一手建立的帝国辉煌灿烂,哪怕到后来他已经是不那么单纯的满足于只是和他产生联系而想完全拥有他的时候,也是因为自己想要。与其他他想要拥有的东西一样,自然应该并一定会被自己拥有,他知道他与别的不一样,却没想过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
失去并不是第一次,多半都是自己腻了不想要了,可这回却因将要失去而彷徨惊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这让他害怕,鲁德培不禁更加握紧了手中的臂膀,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紧张、困惑、无助的看向他。
“不!”他当然不是在给他回答,他沉浸在自己将要失去的幻想中,潜意识的叫嚣拒绝。
“你会放我走?”华港生眼神避开鲁德培问。
“。。。”不!不放!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他离开自己,就这么走了,他一定永远消失不见了。。。怎么办,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别人给自己温暖。
华港生绝望的望向窗外,本就应该知道,还多那么一份期待,真是。。。傻到骨子里。
“那就/弄/死/我。”
“我要你活着!”他紧紧拉住他的手。
“活着?”他将手腕上还未褪去的青紫淤痕递到他眼前,“这叫活着?”生生憋得鲁德培失了言语。
“。。。不会再发生了。”他究竟心中还是有过后悔的。
“你不/杀/也不放,是想怎么样?”他偏着头语气隐忍的问他。
“我想和以前一样!”鲁德培没过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是啊,他就是想象前一阵子一样,不前进也不后退。
华港生挥开他,紧握的双拳狠狠地砸向床铺,怒吼道“我不想!!”
再也不想看到他的脸!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想要这个自私卑/鄙的王/八/蛋永远消失!
“滚/你/妈/的和以前一样!!你/他/妈/是想和以前一样杀我最爱的女人!还是他/妈/的/和以前一样/艹/我!!!”
他的话不止贬损了自己也侵犯了他的尊严,“啪!”鲁德培抽手给了激怒暴躁中的华港生一个巴掌,随即却尴尬的钻了钻拳头,心里后悔这样打了他。
华港生被打的头偏向一边,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遮住他的眼鼻,看不行他的表情,但是鲁德培看得到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定在那,良久没有其他反应。
“那你/去/死。”
鲁德培惊了。
从华港生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震得他心脏猛悸。
“我们两个总得/死/一个,不然完不了。”这话像是对他说,又像是他自己的呓语,他全然信了自己的话,眼里就只有这一条路。
“你就真的那么容不得我?”
“我恨你,你杀了夏青,也杀了我。”
“。。。。”鲁德培没有办法在说什么了,他知道这次没有办法在挽回什么了,这次真的完了。他绝望的转身,“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可那个不愿再多看他一眼的男人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答。
鲁德培走出这座他经常出入的建筑,扭头看向楼上那微弱的灯光,曾经那淡奶色的光晕曾给他无限的温暖和憧憬,那个感觉像家一样的地方,那个感觉是最亲近的人,如今都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东西,他总以为即使霸占也是得到,可现在。。。终究还是只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