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卷：月落上海》悲情秋水

183、第一百八十二节

　　“他会害了夫人，”顾晓飞重复说道，“忘掉他对你说的任何话，寅成！”
　　“顾晓飞，我无法忘记，我无法向你解释这是为什么，我们已被绑在了一起——既不是出于任何的希望，也不是出于任何的行动。”他现出为难之色。
　　“如果你们已被绑在了一起，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顾晓飞无精打采地答道。
　　随后准备去看看晴朵可否醒了，因为她睡得太久，以致于让人开始担心她的健康状况。
　　这时，彩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说，“对......对不起......夫人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的房间......”
　　一掠阴云划过他面颊，突然问道：“那么乐彤小姐呢？”
　　“也......也不见了。”她把头垂得更低了。
　　顾晓飞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喃喃语道：“不，她不会骗我的，她一定不会做傻事的，她不能那么做......”
　　所有的波涛一齐袭来，他惶恐的冲了出去，车子也发了疯的疾驰而去。
　　不知行了多久，只是在河边站住不动了，河水在这片草地上向下流去，延伸了好几公里，它以毫无规则地曲线蜿蜒前进，不断地分割着草地，环抱着许多无名的小丘，然后又流回来，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河流。
　　晴朵把乐彤带到这个地方的对面，是这片河水的总汇，和其它地方比起来，这儿的河水既宽又深，河上只有一座很窄的便桥，但是现在河水已经把桥上的栏杆冲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桥板，桥面离湍急的河水只有几丈远，即使头脑清醒的人走在这座桥上，也不免要感到头昏眼花。
　　激流在他们的下面奔腾，打着漩涡，月亮倒映在河水里，被河水抛掷着，扭曲着，撕裂着，一簇簇水沫从桥下漂过，水草受到推动而在木桩的后面摇摆，如果她们现在一起跌到激流中去，由于她们的胳膊互相紧紧地搂在一起，因此她们是谁也活不了的，她们都可以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晴朵用无限哀伤的目光死死地把乐彤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把腰弯得更低了，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嘴里嘟哝着，“我可怜的，可怜的乐彤——我最亲爱的宝贝乐彤！这样的甜蜜，这样的善良，这样的真诚！”
　　在曾经她是绝对不肯说出口的这些深情的话语，她们姐妹间存在太多的误会，以至于都没有时间去走进彼此的内心，哪怕静下来相偎依在一起。现在在乐彤那颗孤独渴望的心听来，真是甜蜜得无法形容，即使是拼着自己已经厌倦了得性命不要，她也不肯动一动，或挣扎一下。
　　“我的丈夫——他死了，死了！”
　　晴朵终于松开了手，突然心血来潮，想推一下，让她们两个人一齐掉进河里，但是她不能那样做，她厌恶了自己还独自活着的事实；但是乐彤的——她却没有权力支配。
　　“姐姐——”乐彤眉间渐渐皱起，往日那个满脸稚气，甚至像孩子般的面孔消失了，“你哭了？”
　　晴朵转向乐彤，这时她脸上泛起红潮，故意斜睨了那便桥一眼，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红潮就褪成死一般的苍白了。
　　“好妹妹，”她伤心地说，“我的丈夫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但愿上天保佑，那是个更好的世界，我只担心自己犯了太多的错，老天怪我太贪心，死后我也找不到他......”
　　乐彤触到她冰凉的手，寒气她已感觉不到。于是乐彤就用最大的决心和坚忍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我们回家吧，你病了。”她说着就暗示性地拉着他的胳膊。
　　晴朵顺从了她，一点儿也没有拒绝，还意外地笑了，帮她理了理两鬓的发，说：“再陪我玩一次捉迷藏好吗？快，你先去把自己藏起来，待会儿我去找你！”
　　晴朵把眼睛闭上，背过身去。
　　乐彤不确定的向前走了几步。
　　“对不起，我的妹妹......”好像风儿故意送来这样碎心的话。
　　乐彤急回首。
　　“扑通”一声，溅起了水花。
　　乐彤无法想象她会如此决绝的离开，但水纹渐无，一切又归于寂静，乐彤望着阴沉可怕的河面，想起自己是最好的游泳能手，即使她在逆风而行，随时因体力不支也会淹死，她最后仍迅速的潜入水中。
　　“好吧，”她想，“我就游到精疲力尽为止，游到双臂麻木，浑身抽筋，然后淹死算了。”
　　于是她孤注一掷，使出全身力气，只为救回她的姐姐。
　　突然间，她觉得天空似乎更黑更阴沉了，稠密的云块向她头顶上压了下来。同时，她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刚浮出水面就听到枪声，她已看不清桥上站着的人，恐惧是一个无情的追逐者，它迫使乐彤加倍用力，但枪声阵阵，她只觉得在水里漂着就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累，心底却一直呼唤，“姐姐，原谅我，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在这世上，又有谁来陪着你？我最爱的姐姐......”
　　有的时候求死的心越急切，死神越会故意躲着你，意外的获救从来都没有纯粹的意外。
　　十一月的夜晚，窗户全都关紧，百叶窗却是半掩着，为的是散开些浓重的炭火味，傅宇晟望着静躺在床上的人，总是含着一种深深的爱意。
　　“没关系，找不到就算了，可能是被毁掉了，姓林的本来就是个怪人。”
　　傅宇晟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悦耳的音色给他的话语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魅力，一位天生的演说家才会具备这种抑扬顿挫的声音。
　　冷辰又看了看床上的病人，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已经守在这里两天两夜了。”
　　“应该快醒了。”傅宇晟的声音里带着倦意，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我就心甘情愿的这样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