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卷：月落上海》悲情秋水

145、第一百四十四节

　　“当然了，战争需要你这样的谋略家参与才会变得有趣，现在是你展露头角的时候了，”陆晋生继续说道：“谢谢你送给晴朵的礼物，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说着把盛有一双梨形蓝宝石耳环的首饰盒重新盖上，作出送客的姿势。
　　傅宇晟慢步走下楼去，见晴朵正伫立在门口，唇角艰难扯出一痕笑容，问：“这就要走吗？你的军装还未干呢？”
　　“天气燥热的很，连衬衫都被汗浸湿了，这外套恐怕穿不上了。”傅宇晟伸手接过外套，冲她笑着，“看来乐彤今天很高兴，有康镇在她身边，你也可以放心了。”
　　晴朵又望了望令人压抑的黑夜，唤道：“田妈，提灯笼来送送傅军长！”
　　“不必送了。”
　　声落，人已走远。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晴朵竟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睡熟了，梦中她的耳朵能知音，他的声音像珠玉一般圆润，时而又像陇头流水般幽咽。
　　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不知何处，她都会流泪，它震撼了一切，仿佛来自天庭的庄严的音乐，晴朵听的发了痴，不禁呆望着，一个人像是被遥远的风琴声轻轻地唤醒，却疑心还在梦里。直到晋生亲吻她的脸颊才打破了她这阵出神。
　　他以肘支起了身体，仔细地望着她，那被吻过的面颊竟成为苍白与赧红相争之地。
　　她原本想要开口，但欲语还休，因为眼睛说了，语言就显得多余，但她还是用冰冷的声音回应了他，“现在我还不打算同你讲话，请你走开！”
　　“我是你的丈夫，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靠近你，况且我已经尽了力，不然上官睿凯早就被抛到绞刑架上！”
　　“那样也许倒好些！”晴朵为了躲开他快速站起身。
　　“我对那人作了什么坏事呢？”晋生又问道，“我跟你说，晴朵，从以前到现在，就连拱手让与我全部军队的那些军阀们，也无法得到我在这不幸的故友身上所花费的心血！要不是我施以援手，就凭他对李寅成和委员长所犯下的罪孽，他的生命便会在备受折磨之中烧光了！晴朵，因为他的精神缺乏像傅宇晟那种力量，挺不住他所受的来自各界的重压。噢，我完全可以揭发他与楚歌之间的秘密，只要在法庭上说出口就足够了，可是我在他身上尽了最大的努力，即便要牺牲无辜的寅成，我也没有置他于不顾，如今他得以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全靠我那不争气的同情心！”
　　“他还不如马上死掉呢！”晴朵依旧不看他，只是披上外衣，朝院子走去。
　　“是啊，我的妻子算说对了！”
　　晋生跟过去，拦住她，大叫着，内心的火焰在她眼前烧得一片血红。
　　“他不如马上死掉！他遭的那份罪还没有一个活人受过呢，而且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让他最恶毒的敌手看在眼里！他已经意识到我这个人在善意左右他的人生，他已经感觉到有个像是诅咒的势力始终在他身边徘徊，他通过某种精神的感觉——造物主从来没有造过象他这样敏感的人——得知，拉扯他心弦的并不是什么友谊之手，而且还知道，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正在窥视他的内心，一心要寻找邪恶，并且已经找到了，清楚了他肘腋边确有一个恶魔，那个人就是你的丈夫，是我想让他预先尝试一下等待着他的进入坟墓之后的是什么滋味，你满意了吗？”
　　“难道你还没有把他折磨够吗？”晴朵不自觉地哽咽了，“难道他还没有偿还给你所有的一切吗？”
　　晋生伸手去抚她的芙颊，她却一再退步，摇着头，“那就来折磨我吧，他的负债由我来替他偿还！”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莫非你对他——”
　　晴朵周身发抖，泪凝在眼角始终不落下，直到田妈慌张的跑过来，告诉她乐彤不见了，她才暗自拭去眼角的残泪，返回乐彤的房间。
　　可是在房里并未找到她的人影，晴朵又跑到儿童室去了，那里也没有乐彤。
　　晴朵明白，乐彤呆在走廊里的箱笼上，走廊里的箱笼是她寻找隐意识里的避难所。
　　诚然，乐彤就呆在箱笼上，俯卧在保姆那张邋遢的条纹绒毛褥子上，她身上穿的粉红色的薄纱连衣裙都给揉皱了，她用手蒙着脸，哽咽得大声痛哭，赤裸裸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晴朵看见她这般模样，嘴角松垂下来了。
　　“乐彤，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乐彤咧开嘴哭声更大了，像儿童似的嚎啕大哭，不知为什么，只是因为乐彤哭泣的缘故。
　　晴朵在蓝色的绒毛褥子上坐下，一面拥抱着她，鼓足一股劲，又开始安慰她，“乐彤，我亲爱的，亲爱的妹妹，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天使，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我向你保证，不要哭，我的心肝。”
　　她眼泪透过微露笑容，继续说：“我们去弹钢琴，好吗？弹那首康镇最喜欢的曲子。”
　　她于是吻她的头，乐彤稍微抬起身子来，那只小猫也活跃起来了，一双小眼睛闪闪发亮，它好像就要摇摇尾巴，伸出四只柔软的脚爪霍地跳起来，又要去玩耍线团，好像它适宜于这种游戏似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说的是实在的话？真的？”她说道，一面飞快地弄平连衣裙和头发。
　　“当然，我美丽的天使。”晴朵答道，一面给她的妹妹弄平辫子下面露出来的一绺粗硬的头发。
　　“康镇曾经是个音痴。”乐彤在走廊里跑起来了，停步时忽然说道，“我觉得非常快活！”
　　晴朵跟在她身后沿着走廊向摆满沙发的休息室跑去。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音键时，她倏地大叫起来，双手盖住眼睛，“不，康镇一定不再喜欢我弹钢琴了，他是讨厌我的！”
　　晴朵也无措了，她反复善变的情绪令所有看护人都感到疲倦了，也许镇静剂才能对她有作用。
　　大门被人推开了，康镇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只见那女人目光黯淡，滞然不动地望着乐彤，良久才走近来，对田妈说：“对不起，我带不回母亲来见您，她已经不在了......”
　　“蕊儿她是怎么没的？”田妈一把抓着她的手，哆嗦着嘴巴，连皱纹也跟着抖动，“我的苦命儿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