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殇》若夏未央

64、第六十四章 陌路 惆怅 肺痨 留下 大好

　　我憋住呼吸，眼眶不自觉地发酸。胤禛面色清冷地望着我，身旁站着年妃面色亦是清淡。
　　“咳……咳……”
　　我捂住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脸有些泛红。
　　“疏影，我们回吧。”我忍着气管的咳嗽，回头对疏影说道。
　　疏影轻拍了几下我的后背，扶住我往回走去。
　　到如今，我与他，相见不如不见……
　　我的心中一阵酸痛，眼泪不禁落下。
　　“小姐……”疏影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泪，她的眼里满是心疼。
　　我看了看她，吸着鼻子道，“我不哭，走吧。”
　　不哭……可是我的心却再次滴血……

　　回到长春宫躺下，我的咳嗽越发严重，在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后竟咳出一大片血来。
　　疏影见了十分慌张，眼泪滴落在我手背上。
　　“小姐，我去找太医……”
　　我拉住她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必了，疏影，没用的。”
　　“小姐……”疏影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通红。
　　“看了也不会好，何必再去招人生厌。”
　　“可是……”
　　疏影的话被我打断，“你就听我的吧。那汤药我也喝够了，不想再喝。”
　　我伸出手替她擦去泪水，喘着粗气，“不要哭了，傻丫头。”
　　“小姐……为什么会这样？”疏影哭得越发厉害，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我哽咽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
　　为什么会这样……？谁又能回答我？

　　我怔怔地发了会呆，吩咐疏影下去，自己在恍惚中躺下。

　　“咳……咳……”猛然的几声咳嗽使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皮，灯影模糊。卧室内悄无声息，偶尔有晚风从窗棂外吹进来。我静静地看着窗外，树枝偶尔被风吹拂地沙沙作响。
　　紫禁城……当初踏进这里的时候，有不甘，痛苦和无奈，后来，我以为爱上他，便可以和他好好相守，却不曾想，到现在我独自一人空守在这里，我与他之间也只剩下恨意。曾经拥有又如何？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几句诗，眼泪又开始在眼中泛滥。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从前如何，如今又如何？不怀念，不留恋便不会心痛，慕容婉青，放下吧……

　　自那日咳血后，我的咳嗽中常常伴着血丝甚至咳出大片的血来。咳嗽常伴着血……难道是……？
　　我手拿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疏影在桌子旁边倒了水过来，眉头紧皱。
　　“小姐，喝水吧。”疏影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的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杯，“疏影，从今日起，你就不必照顾我了。咳……咳……”
　　“小姐！”疏影情绪激动，声音高亢。
　　“咳，咳……这么久了，你该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我不想拖累你，你走吧！”
　　我的心一记一记地痛着，语气却很坚决。
　　“小姐，我不走！我要服侍你！”
　　“疏影，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的脸涨得通红，耳根发热。
　　“小姐，疏影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滚烫的泪水从我的脸颊滑过，我将被子往地上一摔，茶杯“砰”地一声在地上摔地粉碎，水花四溅，“你走！我不要你跟着我！”
　　疏影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边吸着鼻子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姐今日不管说什么，疏影都不会走的。”
　　我重重地推开她，她被我推得往后一退。
　　“我得的是肺痨！你若不走，被我传染了，会跟着一起送命的！”
　　我用沙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向她喊着这些话，气管里喘着粗气。
　　疏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道，“小姐，我不怕送命，只求小姐让我留下！”
　　“我不想拖累你，只想你好好活着！如今在这宫里，你是我唯一还牵挂的人，我不想你和我一起送死！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我的情绪稍稍平复，声音仍是有几分颤抖，眼泪簌簌而下。
　　“小姐……我从小跟着小姐长大，与小姐就像自家姐妹一般。如今小姐患病，让我如何撒手不管？即便我走了，丢下小姐一个人，我这辈子都会不安！小姐只当是成全我的这番心思，让我留下吧！”
　　疏影的眼泪滴落在青石板上，她“咚咚”地在地板上磕着头。
　　“咳……咳……”一股腥热的感觉冲入我喉咙，我下意识地抓出帕子捂住嘴。
　　帕子上浸着鲜红的一片，我虚弱地吸着气，疏影在我眼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便漆黑一片。

　　我的身子漂浮在空中，疏影张着嘴朝我大喊着，而我却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朝她微微一笑。
　　她拼命地向我招手，像是在召唤我回家。回家……很久都没有回过学士府了……那个满载着我与哥哥美好回忆的地方……可是，哥哥他不在了……哥哥，其实是我害死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自作主张地放走他，后来的事也不会发生，孩子也不会没了。阿玛和额娘恐怕也不会原谅我……慕容婉青，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爱的人都不在了……什么都没了……年妃说得对，我输了，输得什么都不剩……

　　我的额头冒着汗，身上亦是汗涔涔的，衣襟已被汗湿。恍惚中，隐约地感觉疏影扶我起来，替我换了衣裳，身上干爽许多。我倒在床上，只觉得口干难耐，“水……”
　　干哑的声音从我喉咙发出。窸窣的脚步声又从桌旁渐渐走近床榻。我的身子被疏影扶起，她将茶杯靠在我唇边，我抿了抿嘴缓缓张开，喝过水，疏影又将我躺下。

　　“咳，咳……”又如往常一般，我被咳嗽声冲得睁开了眼。
　　疏影满脸温和地坐在床边，替我盖被子。
　　“为什么不走？”
　　“小姐，你要我走到哪里去？哪里有小姐，哪里才有我疏影。”
　　疏影俯下身子，伸手将我额头的头发抚摸了几下。
　　我正欲张嘴回她，却被她打断，“小姐什么都不要说了。疏影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现在对我来说沉重而又珍贵的四个字眼……我的眼眶发酸，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疏影掖了掖被子，温婉浅笑道，“小姐，累了就歇着吧，我在外间守着。”
　　我点点头，缓缓阖上双眼，疏影轻轻站起身，走出卧室。我只觉得身子沉重无力，很快便入睡。

　　翌日醒来，我的精神忽然好了许多。身子没有从前那般沉重，呼吸也畅快许多。
　　疏影端着小米粥进来，见我起色大好，满脸喜悦道，“小姐，今日你的气色比前几日可好了许多呢。待会我去熬些汤给小姐喝。我想只要小姐心情舒畅，再调养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疏影说话的时候，满眼期待，眼里泛着亮光，仿佛就能看见我痊愈的样子。
　　我抿嘴一笑，她亦跟着笑了起来。
　　用了早膳后，我吩咐疏影扶我起来，穿上那件粉红短袄，上了妆。
　　“小姐，要不要戴发簪？”
　　疏影站在我身后侧过头来问道。
　　发簪……我坐在镜子前微微一怔，想起了胤禛那年寿辰送我的翡翠紫罗兰兰花发簪。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的声音清淡，疏影微微蹙眉，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便低了低头。

　　我轻怕着她的手，仰头向她说道，“去书房给我备些宣纸吧。”
　　“小姐要练字？”
　　“不是，我想画画了。小时候，哥哥教我作画，我顽皮，不肯学，后来虽有些长进，画得却不如哥哥。今日我想练练作画。”
　　疏影踟蹰一会，似是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头悄声退出卧室。

　　书房内，疏影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手执毛笔，将墨轻轻在宣纸上晕开。那日去御花园大片鲜红的桃花仍留在我记忆中。没过多久，桃花的树枝已经画好，我换了笔，点上朱砂，几笔将花瓣点缀。
　　“小姐，这幅画得不错。”
　　我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哄我的吧。”
　　“我哪里哄小姐了，的确是画得很好。”疏影眉心微蹙辩解着。
　　我抿嘴一笑。

　　这春日晴了几日便开始下起雨来，且雨势甚大，并不像平日里的春雨绵延细微。天气也像是冬天一般寒冷。我站在窗棂面前，推了推窗子，寒风呼啸着从外面穿窗而入。
　　“小姐，开窗做什么？快关了吧，小心着凉。”疏影从我身后走来。
　　“咳，咳，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
　　“小姐怎么又开始咳嗽了？前几天不是刚好了？”疏影皱着眉头，侧着脸朝我说道。
　　“咳……咳……也许是这两天天气不好的缘故。”
　　疏影见我又开始咳嗽不断，便又扶着我去床榻上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