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柏林墙》GUY

1、逃

　　第一章

　　“对于红酒来说，味道就是它的生命。”
　　法勒斯重复着他的名言。斯图亚克沉溺在一整个地下室的桶装红酒带来的新鲜感里并没有回答她，爱丽丝环顾四周，良久之后，她说：

　　“它们美极了，不是吗？”
　　“当然了，我的爱丽丝。”
　　法勒斯感叹着，他的面前是一张简陋的矮凳上形状优美的玻璃器皿，那像是一支细脖子的驼背天鹅。
　　爱丽丝显然不认同教父对她的称呼：“我同意您的看法，但如果您称呼我为易莱哲我会更高兴一些，您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它让我听起来像是睡前读物里那个梦游仙境的女孩子。”
　　“那有什么不好的吗？它简单、易读，也许平庸了些，但比起称呼你的姓氏更显得亲昵。”
　　“噢，好吧，我的教父。”爱丽丝耸肩，“如果您想要这样称呼，没有什么不可以。”

　　法勒斯摇晃着醒酒器，他哈哈地笑起来，笑容爽朗：“你有生之年最多能喝上我的法勒斯红酒两次，我的爱丽丝。一次是成年礼，另一次是爱丽丝嫁人的时候，我会为你拿出来最珍贵的法勒斯。”
　　“如果是法勒斯先生的作品，我想它会比任何一瓶珍藏的帕图斯更甜美。”斯图亚克从红酒里抬起头来说，估摸是听见了帕图斯这个名字。
　　那是瓶五年份的红酒，并不是说年份越久，它的口味便越迷人。有些年轻的红酒一样可以散发处女的醇香，美味与否全凭生产者的巧手。法勒斯是在这方面的专家，每个享有他的红酒的先生们都会为此感到兴奋。
　　“我的孩子们，欢迎你们再来。”法勒斯亲吻着他们的脸颊，目送二人离开茫茫雪地。

　　距今半个月的红酒之旅，是斯图亚克和爱丽丝的最后一次旅行。
　　*

　　爱丽丝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她的视线里是自己向前伸展的右手——以及右手握着的一把□□手枪。她见过它——它曾经在斯图亚克的手上，被用于玩耍与炫耀。

　　爱丽丝被这把枪惊得意识清晰了几分，她有些慌张地想要爬起来，随即被眼前的死尸吓了一跳。
　　她惊恐地看着斯图亚克的尸体，打算从地上坐起来时牵动了脖子后的伤口，她疼得瑟缩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手里的手枪正对着斯图亚克的方向！

　　爱丽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惊恐地甩掉了它，把它扔得远远地，她坐在原地急促地喘着气，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看自己的朋友的尸体。
　　——上帝！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手里有一把枪、斯图亚克死了！嘿，别开玩笑了，该不会是我杀了你吧？
　　爱丽丝想着在她倒下之前自己做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转动了门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门开出一道小缝，然后有什么东西用力地敲在自己的后颈上，使她失去了意识。

　　爱丽丝，爱丽丝，你要冷静些。她这么告诉自己，梳理接下来自己目前能得知的：
　　自己醒来时在乐队室里——应该是在他们的乐队室里吧。爱丽丝环顾四周，她猜想自己和斯图亚克可能是被绑架了，但看起来并不是。
　　周围的布置与他们的乐队室是一摸一样的。灰黑的墙壁上FUCK字样的涂鸦、零散堆在墙角的旧桌椅、被擦得光亮的他们心爱的爵士鼓就在这里。

　　——他们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但有人进来了，他打晕了她，在这之前或者之后杀了斯图亚克，然后把枪放在自己的手里。
　　她不理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不论如何，她被嫁祸了。无疑，□□手枪上的指纹足以使自己的下半生都在监狱中度过。爱丽丝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与恐惧让她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而她不敢哭出声。
　　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吗？——没有，班上的同学每一个都能告诉警察爱丽丝在这天下午放学后独自去了一趟乐队室，像往常一样。并且没有回来。
　　鲜少有人会踏足这间乐队室，因为它太破旧了，常年只有斯图亚克和爱丽丝、娜塔莉几个访客。而且这间屋子是自己布置的桌椅乐器，每一处地方都有爱丽丝留下的指纹。

　　爱丽丝能想象自己被捕后会是怎样悲催的情形——没有人会原谅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斯图亚克的家人、与自己的朋友亲人，都会为此悲哀难过。

　　她松开手，大口地呼吸着，后颈和内心的痛苦让她变得像一尾脱水的鱼。
　　爱丽丝颤栗着的双手将手枪捧起来，她看着它，突然有种用它结束自己性命的冲动。

　　“……到底是谁杀害了你？”她绝望地问斯图亚克。
　　他静静地躺在血泊里，双眼望着爱丽丝的方向，狰狞而空洞。
　　斯图亚克死了，不会有人回答她，只有他腕表上的指针依旧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七点四十二分……
　　爱丽丝骤然注意到腕表上的时间，回想起自己离开教室时是傍晚七点左右。那么她至少昏迷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凶手可以做很多事，杀害他、处理自己罪恶的血迹和DNA以及像寻常一样离开。

　　屋子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如同温暖的日光，它们落在她的眼泪上。爱丽丝颤栗着，脑袋里已经一片混乱。当她慢慢仰起脸想要看清楚灯光的时候，眼前溅射着血迹、横躺着尸体的凶杀现场突然变为一片昏暗。

　　灯灭了？
　　爱丽丝坐在黑暗里，心底的恐惧再次蔓延出来。
　　——凶手从外面关了灯，也许会将门锁上！

　　她急急忙忙爬起来，转动门把，结果——映入眼帘的同样是一片昏暗。

　　走廊上的灯也被关了吗？她疑惑地想。
　　爱丽丝走了几步，顺着记忆在墙壁上找到开关的按钮，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按键安静地呆在写着[开启]的地方，如同往常一般。无论爱丽丝怎样拨弄它，也没有任何光线从电灯胆上落下来。

　　爱丽丝睁大了双眼，脚步使她一步一顿地往外走，她离开了房间、接着是走廊。楼梯上的窗户里映出教学楼的模样——果然，正如她所想象的每个教学楼的窗户都是暗的，不止是社团室。

　　有几个男学生咒骂着、一路小跑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该死，居然停电了。”其中一个说。

　　爱丽丝认出他是斯图亚克的同桌约翰，怔怔地望着他。而在昏暗的楼梯里约翰显然没有注意到她，拎着篮球径直从她身旁穿过。爱丽丝听见他说：“真是倒霉，对了，斯图亚克和爱丽丝去了哪儿……”“在社团那儿吧。”另一个男孩回答。

　　爱丽丝不由得感到茫然，约翰会去找他们吗？然后发现斯图亚克的尸体以及爱丽丝的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