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欧阳凌月

1、遇见

　　2006年,当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我还缩在医院的病床上不愿起来.
　　我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我想那是妈妈吧!她每天总是很准时的来看我,跟我说说当天发生的新鲜事.
　　我没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听到她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到她的沧桑,她的疲累.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这16年来不但没能给她带来快乐,反而常常让她伤心.
　　我听到她很轻的脚步声,她怕吵醒我吧!一双冰凉而光滑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抚过我的额头和包着纱布的眼睛.我忽然很享受这种冰凉而光滑的感觉.
　　不对，我忽然惊觉,猛的坐起来:"你是谁?"
　　妈妈不可能有这样一双手,她的手因为生活的艰辛被打磨得粗糙而温暖.
　　那手的主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刻抽回了在我脸上肆意游走的手.半晌没有动静,我费力的侧着耳朵却听不到半点动静.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那冰凉光滑的感觉提醒我,那不是梦.
　　我放缓了语气试探着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似乎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回答了:"来看你."
　　"为什么?"
　　"因为你救过我."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有这么回事.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我懊恼得直敲头.
　　"你在干什么啊!"那人看到我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有点担心.
　　"没什么,只是我不记得有这事了."
　　"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争论什么了,于是躺在床上不再说话.他也就没再吭过声.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小熙你来啦."
　　"是啊,阿姨,今天我没客就顺便过来看看羽心咯."
　　妈妈居然跟他这么熟了,而且没告诉我.我有些生气,她为什么要隐瞒我.
　　"羽心啊!你好朋友来看你,也不叫人家坐.这孩子,真不懂事."
　　"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我只是眼睛怀了脑袋可还没坏."
　　我听见了那叫小熙的家伙的笑声:"呵呵!算了,阿姨.没关系的.我买了水果,我去给你们洗洗吧!"
　　"好啊,谢谢你了."
　　在确定那家伙的确已经出去之后,妈妈走到了我身边,她拉起我的手,这才是我熟悉的手--粗糙而温暖,带着些沧桑的味道.
　　"羽心,你真的不认识他."
　　老妈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得让我害怕.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你付医药费,还帮我找了工作,又送了很多东西到家里来,他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好朋友啊?"
　　"是吗?"可是我的确不记得了.算了,看在他对我们母女还不错的份上就交了这个朋友吧.
　　"妈,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是吗?"妈妈还是有点疑惑.
　　"当然了."那家伙又回来了.
　　"阿熙,能推我出去走走吗?"
　　"好啊."
　　为了消除老妈的疑惑,我只能这么做了.
　　"今天天气一定很好吧?"为了不至于尴尬,我先挑开了话头.
　　"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雪的味道,恩--还有阳光的味道."
　　"你的鼻子很特别嘛!"
　　哈哈,这他也相信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羽心."
　　"恩."
　　"我叫乔熙,让我来照顾你好吗?一直一直照顾你,直到死."
　　那一刻,我觉得我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见到女生的第一面就对她说这种话.
　　后来,乔熙这家伙似乎是为了向我证明他说过的话的真实性,每天都往医院跑,推我出去散步.给我念很多杂志和小说(当然,有一部分是应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