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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番外--徐夕(下) ...

  •   身体很沉,柔软的床如同一片混沌,深陷其中,连动个手指都是那么得困难,徐夕微睁着那双灰色的眸子,昏沉沉的脑如同是失去了一切的思考。
        “你脸色很差,”女人趴到徐夕身上,轻抚着他的额头和太阳穴,“好好睡一觉就舒服了。”
      女人的手势很好,随着她的指尖一下一下的轻按,浑身的酸痛就像被趋散了一样,徐夕的意识越来越沉。
      “老疤去哪了?”修长的睫毛迷糊着眼前的光,徐夕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脑子却像被卡了壳一样。
      “出去了,他今天不会回来,你放心睡吧。”女人继续着手上轻柔的动作,迷离着一双眼似乎在欣赏着徐夕那张精美的脸。
      “什么!”
      徐夕猛得抓住了女人的手,勉强支起身体,女人似乎被徐夕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告诉我,老疤去哪了?!”徐夕盯着女人,将她的手抓得老紧。
      “我……我不知道……”女人脸色苍白,想抽回手,却逃不开。
      “快说!老疤去哪了!”
      徐夕的感觉一向很准,而今天,这原本应该强烈的警告却像是被隔在了密不透风的墙后,猛然想起什么,徐夕转头看着桌上的那只酒杯。
      “你竟然在酒里下药!!”
      恼怒的徐夕一把将女人抛在床上,刚想起身,剧烈的眩晕却让他浑身无力得又跌坐回去,胸口抑郁的感觉,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不要去!徐夕!”
      “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女人从后紧紧抱着徐夕,夺眶而出的眼泪淌过女人的面颊,将徐夕的背上湿了一片,“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徐夕没有回头,深锁的秀眉下,那双灰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昔冰冷的光。
      “你该明白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徐夕狠狠得吐出这句话,一字一字得刺入女人的心里,一双手将女人抱着自己的手推开,取了衣服,蹒跚的出了房间,只留下房间里独自哭泣的女人,没有再回头……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吧,好不容易将身体支撑在酒吧的门口却被里面的一片狼藉惊得说不出话来,掀翻的桌椅,满地的玻璃碎喳让人落不下脚,酒吧里只靠几盏依旧顽强坚持的灯,顶上转球依旧在转动着,将一片闪亮的光移动在这片残破上。
      几具尸体横在墙角,暗淡的红色溅在墙壁上,徐夕慌乱得翻开那一具具尸体,一张又一张陌生而扭曲的脸,唯一熟悉一点的,就只有小黑,那个总是跟在老疤身后的男人,眉心开了个洞,血早已经干涸。
      徐夕在寻找什么,或者说,他不希望找到什么。
      “徐……夕……”
      猛然听到什么,抬头寻声望去,刚巧对上那双几近绝望的眼睛,那原本是该充满活力的少年,那双染满了血的手挣扎着,在空气中抓着什么什么。
      那是小强。
      不顾一切得将小强从那片碎玻璃中拉出来,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却浑然不知痛楚,结果终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小强瘫软的身体再次倒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倒在身边的徐夕。
      “小强,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徐夕撑起身子再次拉住小强,一个勉强的微笑,似乎是在安慰他。
      小强瞪着眼睛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喉咙里却喷出血来,迅速起伏的胸口,大片大片的红色像被泵出来似的,徐夕赶紧压着小强的胸口,原本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染得一片血红,湿得腻手。
      “徐……夕,我……要死了……吗?”小强扬起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是嘴里的血却泊泊得往外冒。
      “不会!你不会有事!!”
      徐夕在笑,脸上还带着小强的血,他想要告诉小强他不会死,也想要告诉自己,可是温热的泪却像脱了线似的从眼眶里往下掉,小强的瞳孔里满是徐夕的影子,一点一点得放大。
      “我不想……死……徐夕……我……不想……”
      小强眼角的泪还在倘,身体却已经不会动了,绝望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生气已经消失,只留下徐夕那张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徐夕呆呆得坐在小强的尸体前,看着自己双手上依旧温热小强的血,脸上的泪跟血迹混在了一起,想哭,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睁大了那双灰色的眸子,泪水淹没了半个眼眶。
      “靓仔,你终于来了。”
      徐夕抬起头,却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指在自己的额头,老疤一脸横肉,冽嘴歪笑。
      “这么好一出戏,怎么能少了你呢,太屈才了。”说着,老疤嘿嘿笑了两声,黑漆漆的眸子闪着阴冷的光,抬手,猛得用枪托砸在徐夕的太阳穴。
      一阵眩晕夹杂着巨痛,感觉到暖流缓缓得流下,徐夕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视线已经被一片红色模糊了。
      抬起头,老疤正得意得看着自己。
      “还以为那婊子会救你,看来不是啊,”老疤冽嘴笑着,但笑容却很僵硬,横肉上那恶狠狠的眼神紧紧盯着徐夕,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得说着,“别以为你跟那婊子做过什么我不知道!”
      徐夕没有说话,血流过他的眼睛顺着睫毛落下,他却一眨不眨,面无表情,灰色的眸子看着老疤,那冰冷的眼神却叫人心寒,即便手里的枪指在徐夕的额头,老疤却发现自己在发抖。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老疤突然大叫大嚷起来,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徐夕的眼神让他觉得恐怖,如同一把冰冷的刀直刺入他的心脏。
      “没错!这里的人都是我杀的!怎么样!还有你!你!上我的女人!你也要死!!”
      老疤叫嚷着,狠狠得将枪顶到徐夕的额头,手指扣向扳机,徐夕却像是一尊塑像,灰色的眸子里冰冷的眼神,一动不动得盯着面前的人。
      “去死!!——”
      老疤像疯了似的,浑身颤抖,瞪着一双眼珠子,扭曲的横肉拥挤着眼眶,像是要把那两颗眼珠子都挤出来一样。
      会开枪吗?也许徐夕在期待着老疤扳下扳机,这样就可以死了吧,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吧,不用再看这肮脏的世界,不用再满手鲜血……
      “老疤!!——”
      随着两声枪响,大吃一惊的徐夕看着面前的老疤倒了下去,老疤倒地的同时还不忘向另一个方向开了一枪,徐夕转过头,看到却是老板那张错愕的脸,整个身体在向后倾倒,心口一片鲜红曼延开来,染红了他平时最爱穿的那件条纹背心……
      “这孩子挺可怜的,你叫什么?”
      第一次见到老板,他弯下身子,对我这个进店偷窃的现行犯微笑,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却让我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又逃学!!”
      老板把我们留在店里,总是很耐心得教导我们做事,他自己是个没多少文化的人,却总是逼着我们读书,那严厉的样子比任何一个□□老大都吓人,责罚的时候下手也很重,可事后,他又总会亲自拿着药来给我们抹,皱着眉头责怪自己下手太重,笨手笨脚得弄得伤口更疼,可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忍,不会让老板知道他抹药比打人更痛……
      “徐夕,你看,这个要这么做……”
      老板总是喜欢冽着大嘴,傻头傻脑得笑,伸出大手拍拍我们的头,老板没有孩子,所以总是说,我们就跟他儿子一样,可他又何尝知道,对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我知道,他总是偷偷得帮我去疗养院交我母亲的医药费,我也知道他告戒自己□□上的朋友不要来找我,看着他的鱼尾纹一天天加深,我曾经幻想着可以陪他安度晚年……
      可现在,老板却倒在血泊中……
      “老疤!!”
      徐夕疯了似的,夺过老疤的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老疤的脑袋,老疤却在笑,冽着嘴大笑,露出那一口参差不齐,满是香烟渍的黑色牙齿。
      “开枪啊,开枪了你也跑不了!!”
      头脑发热的徐夕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复仇双眼通红,眼前的老疤跟另一个男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那个将自己推入地狱的男人,那个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害永生都难以磨灭的男人,两张同样让人作呕的笑脸,两个同样让人憎恨的狂妄笑声……
      徐夕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徐夕!!住手!!——”
      猛然响起的声音喝止了徐夕的动作,抬起头,王队正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徐夕,大口大口喘气的样子明显是刚刚才跑到这里,手伸在半空中,额头的汗水滑过他那张苍白而满是皱纹的脸。
      “徐夕!把枪放下!!——”王队大声呵斥着徐夕,一步一步得慢慢靠近。
      徐夕僵硬得看了看王队,又看了看手里的枪,僵直的手却没有移动的迹象。
      “徐夕,你听我说,”王队小心得跨过满地残破器具,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你还年轻,杀这种家伙不值得!把枪放下……”
      徐夕看着王队一步一步得向自己靠近,低头,老疤那张扭曲的脸又映入自己的眼帘,小强的死,老板的死,以及那个独自哭泣的女人,一切的一切……自己手里的枪可以结束这一切吧,连自己这受诅咒的生命一起……
      徐夕木然得抬起手,食指缓缓扣下扳机……
      “你还要照顾你母亲,不是吗?!——”
      徐夕怔住了,灰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同的光,僵硬的身体微微得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了,自己活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个抛弃自己和母亲的男人,那个原本该称为父亲的男人,不,我不能死,我还没有复仇!……
      王队乘着徐夕出神的时候夺下了徐夕手中的枪,这让王队大大得出了一口气。
      “乘其他人还没有到,徐夕,你快离开这里。”
      王队掏出手帕将夺来的枪擦了擦,示意徐夕从后门离开,徐夕木纳得看了看王队,转过身,迈开蹒跚的步子,一路跨过小强和老板的尸体,却都没有再低头去看,那冰冷的身体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吧,就这么摇摇晃晃得从后门出了酒吧……

      凌晨的夜总是那么的暗那么得静,墨色的蓝被天际边一抹温和的光趋散,高耸的钢筋水泥森林,透着金属般冰冷的气息,城市中依旧崭亮的灯光昭示着他强韧的生命力,只是在这些灯光无法照耀到的阴影下,如蝼蚁般苟延残喘的生命,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渐渐逝去,等待着人们在清晨发现那些潮湿而冰冷的遗体,这是它们唯一来过这世上的证明。
      天空下起了雨,雨点越来越大,在这寒冷的早晨无疑是雪上加霜,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皮肤,让冰冷的温度直往骨头里钻,冻得人牙齿都在打架,街巷的角落里,一个苍白的身影蜷缩着身体倚在墙边……
      身体已经被冻得没有了感觉,雨点落在徐夕毫无血色的唇上,缓缓得滑进他的嘴里,雨水混着他额头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苍白的脸,脑袋里昏沉沉的,麻木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是因为那药物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心已经没有呢?不知道……只是如果就这样死去不是更好吗?
      看着面前缓缓爬过的老鼠,多可笑啊,自己就连只老鼠都不如,徐夕自嘲得笑了笑,这笑容是那么得苦,眼里的泪已经流干,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雨水,曾几何时,街角的小巷中那个穿着一件单薄白衣的男孩,那个总是被冻的嘴唇发紫,瑟瑟发抖的男孩,多少次也是这样靠在墙角,感受着死亡的到来……
      隐约听到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徐夕微微抬起一点头,艰难得睁开眼,一双白净的皮鞋踏入自己的视线,白色的裤脚被雨水湿了一片,来的人走到徐夕几步开外停了下来,徐夕可以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但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灰色的眸子一丝丝得暗淡下去,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如果上天还愿意有一点怜悯我,这一次请不要再让我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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