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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酉】鸣金收兵 ...

  •   归一睁眼,只看得一片雾蒙蒙的天,也不知是何时。
      雨还在下,似乎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
      嗓子有些疼,大约是着凉了。
      做完一切的归一仿佛彻底累垮了一般,两眼无神,一动不动。
      若非还能看见雨在落下,都以为时空静止了。
      那些可笑的爱恨情仇,似乎和出生后近三十年的记忆一起被雨水浸染得看不清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空多了一个浅灰的角,打在脸上的雨滴也没有了。
      雨停了?好像还没。
      “师父让我来这里看看你。”
      归一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一个撑着伞的模糊身影,还未看清便昏了过去。
      李花城,和谐客栈。
      归一躺在客房的床上,头痛欲裂。
      “你醒了?”
      归一开口想回答,却发现声音哑了有些发不出声。
      问话的人走到了归一床边,摸了摸归一的额头,喃喃道:“怎么还这么烫……你等着,我把刚煎好的药端过来。”
      归一本能地拽住那人的袖子,动了动唇。
      “我是你大师兄。”那人微笑着,替归一掖好被子,便去端药。
      宵待晨……这个大师兄竟然还记得他么!
      眼眶有些润,咬住牙才将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憋了回去。
      宵待晨不消片刻便回来了,扶归一坐起,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递到归一嘴边:“乖,张嘴。”
      归一看着一脸慈母样的大师兄,不禁打了个寒战。
      “靠,哥又没用嘴喂你,怕什么怕啊!”宵待晨投以鄙视的眼神。
      “师兄还是,咳咳咳,开口就,不饶人啊。”嗓子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归一开口,一边咳嗽一边用沙哑走调的嗓音说着。
      宵待晨用药汤让归一闭嘴,道:“你听你这破声音,都快赶得上师父唱歌了,快省点口水吧。”
      归一无奈点点头,乖乖喝完了药,闭眼躺好。
      宵待晨见归一大概没什么事了,这才走到门口,撑好伞出了屋子。
      屋外,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撑着同样的纸伞,安静伫立。
      “情,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紧急召集么,怎么……”
      白发男人看着宵待晨,平静地道:“影杀解散了。”
      宵待晨愣了愣,复又笑了:“那你就改行给我当药僮呗,虽然老了点,不过正好我喜欢老的。”
      白发男人瞥了一眼宵待晨背后的客房,道:“你知道我姓景,也知道屋里的人刚杀了一个以前姓景的人。”
      宵待晨坚定地挡在门前:“君子不乘人之危。何况你也不姓景,你姓最来着。”
      “不管是最诚然还是景连情,都不想留这人一命。”
      “你这是生拉硬扯的远房亲戚,轮不上号的。要杀也是你侄子凌厉先动刀,你省省吧。”
      “别跟我提他,当年我要知道有他这么个存在就不会被姓颜的混蛋赶鸭子上架了。”
      “最后还不是原来的景连情在给你当皇帝,你丫就天天窝在家里孵蛋好么。”
      白发男人被宵待晨说得忍无可忍,扔了雨伞拔出短剑:“决斗!”
      “决斗就决斗!”宵待晨上前一步将白发男人拉到自己伞下,勾肩搭背向院外拖去。
      白发男人还挣扎着想抬起握着短剑的手:“你做什么!”
      “决斗啊!告诉你什么叫英雄宝刀未老!”
      “你手上抹的什么!”
      “从师父那骗来的绝世蠢药,一试便知!”
      “靠,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两人越走越远,身影终于隐没在雨雾中,再看不见。
      稍时,客房的门被打开,只穿了一身中衣的归一提着花恋水的水剑走出门,捡起被白发男人扔下的伞,撑在头顶。
      听二人的对话便知,此处不可久留。
      虽然从把两封信交到魏迟钟手上起,便没想过凌厉会放过他。从决定复仇起,便没有想过全身而退。
      听到影杀解散的消息,归一也有些惊讶。本来的设想是牵制住影杀最强的战斗力,然后由腾龙帮来推平影杀。可如今的情况似乎和设想中的有些偏差……
      是因为影杀解散了?被那个自律到极点的会长子缘给解散了?那么影杀已经不复存在的话,他和师父黑圣人的约定也已结束,黑圣人可以干涉此事了。
      以师父他老人家的作风,定是已经把腾龙帮犁过一遍了。
      如今之计……
      “是你,对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归一背后响起。
      归一握紧水剑和雨伞,不动如山。
      “回答我。”刀出鞘,风声如凤鸣泣,在归一耳边响得很危险。
      归一依然沉默,或者说默认了。
      “能让魏迟钟明知危险也要冒险的事不多,知道有哪些这种事的人更不多,而知道这些事本身的人,整个江湖也找不出几个。”身后人顿了顿道,“更何况会用画兵器这种方式来叙事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的确不会有别人。”归一猛地一个侧身让开锋芒,用手中的水剑抵在凤泣刀身靠近刀柄的一端上。
      手持凤泣的凌厉不惊不惧,顺势把刀往回一抽,转了个弯向袭向归一。
      归一蹲身躲过这一刀,手中水剑倒握,以刁钻的角度刺向凌厉腹部。
      凌厉收刀招架:“用剑使出来的七玄刀决,我倒是第一次见。”
      归一顺着凤泣的方向往凌厉身侧绕去:“白狐教出来的七玄刀决与剑决相近,用刀用剑差别不大。”
      凌厉小退半步远离水剑锋芒,暗中运起内力:“你知道与我有关的一切,所以你制造假象让我将凌啸错认作凶手。你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阴险。”
      归一横伞以干扰凌厉视线,手中水剑后收准备出招:“你说得对,我是一个阴险的人。”
      水剑破伞而出,与凌厉手中凤泣相接。
      伞被凌厉的内力震成了碎片。
      归一胸口一闷,猛地咳嗽起来,险些吐出血。
      凌厉抽回凤泣准备挥出第二刀:“有实力的人,不需要阴险。”
      归一本就病着,又被凌厉的内力震伤,只得将水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
      刀出。
      秋雨被一条血线横切开,又连回一片。
      归一倒地,胸口多了一道尺长的口子,肋骨也被斩短数根,若非情急之下以失去平衡的代价后倾,此刻已被斩作两半。
      “你做了怎样的事,就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凌厉踏着很慢很冷静的步子走到归一旁边,第三刀已经蓄势待发。
      “我知道。”归一颤抖着手紧握水剑,却已无力再举剑招架。
      凤泣由上而下,以落瀑之势穿透归一胸腔。
      血漫。
      凌厉放开凤泣,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手腕上多了一道柳叶形的口子,便是这一下让他的刀歪了。
      凌厉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老树:“摘柳刃……你是左家的人?”
      树后走出一个被雨淋透而显得极为狼狈的人,那人将鬓发捋到耳后露出左眼角的柳叶形伤疤:“不,我是另一个被摘柳刃命中过的左家仇敌。”
      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归一双眼猛瞪,想要挣扎起来却被凤泣刀钉在了地上。
      “曾胜……又是你!”
      被称作曾胜的人用手中花剑指向凌厉,有些怅然地道:“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未败。”
      “为何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我小时候以师兄你为信仰,可后来我的信仰却无情地背叛了我。那时候我便明白,只有信仰自己,才永远不会有背叛。”未败走近凌厉,“可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我最初的信仰是对的。连子缘师兄都说,选择杀或者不杀是我们每个人的自由和权力,这和当初你背叛影杀的理由何其相似。如今,当你选择杀而我选择不杀的时候,我们便再度对立。”
      凌厉皱眉,伸手想去拿凤泣的刀柄,却发现自己浑身软麻使不上劲。
      未败见状便明白了一切,收回了花剑,对凌厉道:“看来无论我来不来,你的结局都没有区别。”
      凌厉看着归一,皱起眉:“什么时候下的?”
      归一启唇,却无力发声,只用唇形说了五个字。
      凤泣,我的血。
      便是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毒住了凌厉。可在凌厉倒下前,流着血插着凤泣的归一中毒更早更深。
      未败想到这一点,连忙推开凌厉去看归一情况。
      归一闭了眼,也不知是死是活。
      未败点了归一几处大穴,这才敢把凤泣从他身上拔下,将他扶起探了探心跳鼻息。
      还好,刚才的摘柳刃将这一刀打偏,没有贯穿心脏。可伤成这样,能不能救活真的很是问题。
      何况归一本身也中了毒。说起毒……不管什么毒,总是有解药的,既然用这种方式下毒,那么如果不想连自己一起毒死,就必然带着解药。
      未败搜遍归一全身,却找不到解药。
      想到什么的未败猛地看向旁边已经站不起来的凌厉。
      把毒下在自己血中……这根本就是打算同归于尽!而为了不让凌厉拿到解药,他又怎么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是当年名叫曾胜的人硬带着两个本不相关的人见证了相府的血与火,所以让他将这两人也记恨上了么!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有这两人,甚至一早对凤泣都作了手脚!
      “归一啊归一……你的狠,我这杀手可是自叹不如啊。”未败无可奈何地将归一打横抱起,走进旁边门还开着的客房。
      雨还在下,打在动弹不得痛苦挣扎的凌厉身上,三滴,两滴,一滴。
      直到雨停了,宵待晨和白发青年回来。
      “你看你师弟这样子,这回你该输得心服口服了吧?”宵待晨看了一眼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沉默半晌,终是道:“这次的事我不跟你对着干。”
      宵待晨将自己随身携带从不放下的药包打开,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绿色小瓶,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凌厉嘴里,道:“你可是输给了他,我救你这一命,你不许再去找他报仇。”
      凌厉不答,迅速运功将药送到全身,趁宵待晨还蹲着,一把抢过小瓶摔在地上,将里面的药丸压碎在地上未干的积水中。
      “你——”宵待晨怔了。
      “我凌厉便是死,也绝不放过他!!”凌厉努力站起,想要去拿被未败扔在一旁的凤泣。
      宵待晨皱起眉,一脚将凌厉踹翻在地,骂道:“丫的,你大师兄都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你小子倒是有胆啊!”
      白发青年瞪了一眼宵待晨。
      宵待晨回瞪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转眼看了看地上的凌厉,道:“解药被他弄成这样了,你打算怎么救你师弟?”
      宵待晨神情凝重起来,也不答话,只沉默着走进客房。
      客房中,归一躺在床上,雨水和别处的血都被未败擦去,只是胸前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面色白得跟已经没气了似的,更是昏迷不醒。
      宵待晨见状,郁闷地抱着自己的头,抓狂道:“师弟你敢不敢不要伤得这么屌!这种情况就算师父来也没辙啊!”
      未败看了一眼宵待晨,又看了一眼跟着走进来的白发青年,问道:“大师兄,影杀解散的消息你收到了?”
      白发青年点头。
      “所以归一灭掉的影杀的计划失败了,不是么?”
      “那皓师祖和凌师叔的死呢?”
      “那是他们的个人恩怨,跟你这个逃了皇位躲在这里的家伙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要我救他?”
      未败不答,默认了。
      白发青年沉默片刻,道:“晨说了,连黑圣人都没辙,我哪来的办法?”
      “当年你在金銮殿上自刎,死了都能活过来。”
      “……你先找个办法让他别断气,我去京城问最小小。”
      未败微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无奈道:“做师兄的,总是会护着做师弟的。”
      未败看了一眼门外,道:“凌厉也是你师弟。”
      白发青年摇头:“你要救的人也有师兄,还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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