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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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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教我冷和热的关系,会拿两盆水来作试验。一盆冷水,一盆热水。他会让我把手先放进冷水里一会,再放进热水里一会,然后再循环。明明知道水温没有变,感觉上却仍会觉得冷水越来越冷,热水越来越热。
可能在感情上,人也会有这种错觉。失而复得,便更觉珍贵。我素来怕失去,怕记忆只是记忆。于是当程淼再回到最初与我相处的模式,就无法自控地格外小心相待。近乎卑微的迁就。
而这种处处忍让的作风,终于在那一年的七月,有了可怕的后果。
那个晚上,雷雨很晚方歇。妈妈担心家里的窗子开着,地板会因泡水而受损,于是很不客气地命令我:“你去关窗吧?如果地板湿了就顺便擦干净。”
“很晚了,那我今晚不回来了。反正明天星期天。”
“好,那你小心点。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拿了换洗衣服,我骑着那辆小破自行车往家里晃。空气里带着水意,临近午夜,天不再闷热,回家的路也显得没有那么漫长。
手机铃声在宁静中突兀响起,我边骑车边看:“刚才打雷了,没吓到吧?”——是淼。
扁嘴。我就是怕巨响,雷声和鞭炮一样让我惊恐,甚至冬天路边拉着个炮桶做爆米花的,小孩子手上的气球都能让我忍不住捂耳朵。这点认识久一些的友人都知道,她自然不会例外。
“还好啊,现在停了。”骑车时间,回消息简洁为妙。
“不要乱跑哦~!半夜可能还会再打雷。”
“啊?不是吧?”虽然看起来应该已经放了晴,但一个人在家,打雷可不好玩。
“怎么了?你妈妈不是陪着你吗?”
“才没有!我在回家关窗的路上……”
然后手机就静默了。我颇有些郁闷地发消息给丁,继续抱怨我对打雷的不满。
“丁啊~~!打雷啊~!”
“干嘛?大半夜你要叫我收衣服啊?”
“不是呀!泪~人家怕打雷啊!”
“现在不打了啦!你睡着了就不怕了。”
“半夜还会再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气象台……”
“呜……真冷漠。人家万一被雷打中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就喜欢乱想。听话,抱个枕头睡一觉,明天会出太阳。”
“那会晒黑!”
“踢飞!我睡了。”
本身就没什么意义的讨论由她如此总结。一来一往的消息间,我也到了自家楼下。邻居应该都差不多睡了,我上楼时格外小声。
“嗨~!”某人靠着我家的门,对我招手。
“……喵?你过来干嘛?”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晚上可能还会打雷。我来陪你。”她倒是理所当然。
点点头,我开门。按妈妈的指示擦完地板上的水,关窗。她已经熟门熟路地洗完了澡,窝在我房间里吹空调了。
“你这几天都没事?”拿换洗衣服的空档,我问她。依稀记得六月她还蛮忙的,我也有将近半个多月没见到她了。
“嗯,”她把玩着今天带来送我的香水,坐在床上看我:“怎么啦?想我了?”
对她的自我意识过剩,我向来是一个白眼算作回答。拿了件T恤,我无视她的胡闹,径直跑去洗浴。
冰凉的水顺着肌肤往下滑,我却感觉不到分毫冷静。我知道自己应该叫她回家,家里没有其他人,而她——太危险。
对我而言,她一直是颇危险的存在。
也许,被细心照料的感觉太让人沉迷,所以我才这样几次三番放不开手,也所以,纵容她至此。
“咪咪,你是不是睡着了?”她的敲门声打断我的思考。自从那次她擅闯后,我会在洗澡时把门锁起——只对她。
“没有啦!”顿了顿,我又加了句:“你先睡吧。我要洗衣服。”
夏天的衣服,翻来覆去也不可能变成冬装那样厚实需要洗上半天的,能磨蹭掉的时间很有限。
我忍不住要拖掉这些时间,是因为想着若我睡下时她已经睡着,也许我可以轻松入眠。
床边,她为我留了台灯。橘黄的光线打下来,照在她姣好的脸庞上。细密的睫毛像会发光一样,微微轻颤。
应该……是睡着了吧?呼出一口气,我安下心来。
关了灯后,空调的嘶嘶轻响变得清晰了许多,夹杂其间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夜已深,我应该很困,很想睡,偏偏就是无法睡着。
似乎是才睡下不久,她就靠了过来。并不会热到让人无法忍受,我也就没有刻意让开。但没过多久,她的头靠上了我的肩膀。
鼻息在颈畔吹拂,不难受,只是无法忽视。我学不来在这种感觉里安然入梦,又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把她吵醒,在我看来,那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然后,她的臂横上了我的腰。整个人慢慢地贴在了我的背上。
很久以后,我知道有时候小题大做是必须的,谨小慎微才能不被鲸吞蚕食。但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我想的,只是保持现状——所有,我不想打破的现状。
能够感觉到她的唇触及我的脸颊,然后慢慢的,往下移动。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尚不让我恶心。
皮肤上湿漉漉的触感,腰上渐渐收紧的手臂,也许等我醒悟到她在越界时,已经有些晚了。
T恤的圆领已经滑到了肩下,我徒然闭紧双眼尝试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抓不住,只有Elva开玩笑似的那句话格外清楚:“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试一下么?也许也无甚不可啊……
程淼的手从腰间衣襟滑入,很慢地一寸寸移动。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也许等她结束了就好了吧?
确切些讲,我并不知道两个女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过就到目前情况而言,真的还不至于厌恶到什么地步。试一下,又何妨?
微微动了动身体,我尝试告诉自己不要那么紧绷,尽量放松。
无疑,她很清楚我醒着。或许,还很清楚我的想法。
我听到她微微加重的呼吸,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腰侧的摸索,知道她在吻着我的脖子,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试一下,到底对还是不对?我不确定。我只是告诉自己:放松,放松,放松。
像一个把自己逼到绝路无处可退的呆子,除了放松,别无他法。
能拒绝的时机已经过去,她认定了我的默许。
当她的手往下探入裤缘,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曲起腿,用力地顶上她的腰腹。
漆黑的房间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听觉却格外清楚。在她的闷哼后,我听到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
“有人来了……”是解释,也是推托。她和我一样知道,这开门声是在我动作之后响起的。
“弥弥?”妈妈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有如天籁。不再尝试在漆黑一片中分辨程淼的表情,我翻身下床,开了门。
“妈,你怎么来了?”出来时很顺手地把房门带上。下意识地,我不想让妈妈看到她在我房里。
“我不是告诉你到家后打电话给我吗?你没打,我打电话来又没人接,打你手机又关机了。我担心呀!”
“不会啊……我没听到电话响……”愣了会,我反应过来:“妈,我们搬到外婆那去的时候,家里电话不是做了保号吗?当然打不通!”
“咦?哦……对哦!”妈妈恍然,“那你手机呢?”
“……大概没电了……”之前和丁发消息发得太起劲,好像有电力不足的提示。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害我还要大半夜跑一趟。”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自己放不下心嘛。”
“真是没良心的孩子。”
“好啦!你现在看到啦。知道我没事了。去睡吧。”实在太晚了,我也不放心老娘再自己回外婆家。认命地开始擦她房间的席子。
两遍擦完,就看到妈妈很认真地看着我,一脸莫测高深:“弥弥,你脖子上是什么?”
“啊?”我茫然,“什么?”
“脖子上,怎么有红的一点一点?”
红的点?跑去浴室照镜子,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我脖子上有好几个很明显的——“哈……蚊子块……”我敷衍老妈——不过是人工的。
“有蚊子咬你?”妈妈怀疑地瞟我。
家里但凡有别人在,蚊子就死活不会吸我的血。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他们饥不择食也只能来勉强用我果腹,可从来没可能在局部地区这么大面积地制造灾情。要我妈相信这说法还真的有些难度。
“嗯!”打死也不能坦白。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为什么蚊子会咬你?”妈妈语出惊人。
“啊?”
“淼淼不是在你房间吗?”
“……妈,你视力很好哦?”黑灯瞎火的,她居然还看得到?
“还好啦~!”她居然还一副我在表扬她的样子。
呆滞三秒,我决定不把话题扯回危险地带:“那妈妈你睡吧,我要睡觉了。”
“淼淼今晚睡在你房间?”妈妈再接再厉。
“阿姨,我睡客厅啦。”某人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地爬出我房间了:“我刚刚问弥弥要枕头呢!”
“这样哦。”我不太确定妈妈脸上的那种表情是不是叫“如释重负”,但好歹,她放弃追问到底的计划,进了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往程淼怀里塞了个枕头,又从房间里拎了条备用席子给她,我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
关上,却没有落锁。
是希望她再进来,或者是怕她再进来。我至今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但那一夜,确实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