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夜》彤彤的阴影

2、第 2 章

　　第二幕 街
　　这个小房间还算干净，只是灯光比较昏暗，粉红色的壁纸和半旧复古的装饰，显得很有怀旧的罗曼蒂克的意味。
　　方澹换了一身浴衣，坐着轮椅从浴室里面出来，而安欣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内衣走来走去，大腿和胸部若隐若现，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真是很惹火。
　　方澹觉得自己无法长时间看她，只能别过头，把轮椅移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雨夜朦胧的长街。
　　现在是九点半了，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但是也没话说。
　　安欣坐在床上，他坐在轮椅上。终于安欣打破了沉默：“方澹，我是想跟你分手的。”
　　“我知道。”方澹自嘲地笑笑，“我是残废，当然是委屈了你。”
　　“你这么说就是作践自己，我不希望离开我之后，你一事无成。”安欣严厉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呢？公主，离开你我一样会过得很好。”方澹说起了她以前的昵称。
　　“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还是分开了好。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会给你开个证明，还有给你的支票。”
　　“为什么给我钱？”方澹望着她。
　　“一百万美金买你两条腿，够么？”安欣逼迫自己说出绝情的狠话。
　　方澹噎了一下，看看自己被浴袍掩盖的残肢，笑笑道：“够了。”

　　正在两人矛盾升温的时候，老板娘适时地敲开了他们的门，送来了地图。安欣走下床接过地图，正要道谢时，老板娘却很神秘兮兮地提醒：“二位客人，我们这里有个习俗，过了12点一定要熄灯的，所以希望二位最好在12点之前休息。还有，午夜之后，临街的窗帘请务必不要拉开往外看。”
　　安欣觉得很奇怪，还想问个明白，老板娘却以各种借口巧妙地回避开，然后转身离开了。
　　“真是奇怪。”方澹转动轮椅来到床边，拿起地图来看，发现这张地图已经陈旧得都泛黄了，地图上指示这个小镇大概在离大城市以东40公里的地方。

　　安欣好像说是原计划往南向度假胜地开的，方澹感到很头疼，这个超级路痴。
　　“你怎么了？腿疼？不舒服？”安欣看他皱眉，忍不住问。
　　“没什么。”方澹努力从轮椅上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试着往双人床上挪。安欣故意不伸出援手，结果养尊处优的方澹果真掉在了地上，安欣这才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托着他的腰帮他从地上爬到床上。
　　他只穿了一件浴袍，两条还算修长的残肢随着他的动作暴露在自己眼前，恢复的还算好，没有变形，疤痕也几乎看不出来了，如果他肯吃点苦的话，利用假肢完全可以比较方便地走路的，不至于现在这样跟站不住的一样。

　　两个人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各自盖着各自的毯子。安欣有个睡前看书的习惯，开了床前的小灯，但是方澹却是有一点光就睡不着的。于是他就用枕巾将自己的眼睛盖住，试图让自己入睡。
　　可他越是刻意想入睡，越是睡不着。总是觉得即使蒙上眼睛，那灯光也会透过过来似的。
　　他内心期盼着安欣赶快入睡，但是又不愿意开口求她。
　　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中苦熬。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方澹蒙着脸，其实他并没有睡着。终于，安欣要睡觉了，他听见她放下书的动静，心中莫名地一喜，自己终于不用受她的灯光折磨了。他确定她是故意的。

　　安欣合上书，转身看看蒙着脸的方澹，苦笑一下。看他的动静似乎是睡着了，她用手给他拉拉毯子，他也没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她顺着他的身体向下看，毯子下面的身体起伏在大腿处突兀地停止了，曾经他是那样挺拔的一个男子，拥有一双修长矫健的双腿，他跑得很快，也跳得很高，还曾经在旅游的时候，背着扭伤脚的自己一口气走了十几里的山路。
　　可是在他最痛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看他。
　　安欣不想再看下去，伸手关上了小台灯。

　　此刻，夜光钟显示的时间是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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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澹睡得很浅，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他就醒了过来。白天里喝太多的水了，现在就憋得忍不住要去厕所。还有安欣横七竖八的睡姿挤兑得他也极不舒服。所以他动作极轻地做起来，朝床边的轮椅爬去。
　　他知道安欣一旦睡觉了就是大雷也吵不醒她，所以动作幅度就放的更大一些。他仅着一条短裤，拖着两条残肢在床的边缘和轮椅之间磨蹭，多亏手臂的力量够大，终于坐到了轮椅上。

　　洗手间在房间的右侧，而房间狭小，大床对着窗台，他要绕过床才能到达洗手间，因此必须要经过垂着厚重窗帘的阳台。

　　方澹推着轮椅两侧的钢圈缓缓前进，经过阳台时，他忽然想起了老板娘的叮嘱——夜间不可以开灯，不可以看窗外。

　　那么，窗外有什么呢？
　　方澹记得这是一个小镇，从来时看到的街道景观来看非常普通，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建筑风格普遍比较古早，很多上个世纪末那种单元楼一样的小楼，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平房高低错落。
　　【注，本文的时间设定是近未来，就是大约在2060年左右的样子】
　　方澹停在窗帘前，越发觉得好奇起来，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掀开窗帘来看看。

　　于是他伸出手，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透过微小的缝隙向外看去。

　　窗外的景色让他稍微睁大了些眼睛，原来外面起了雾，那些房屋街道都沉浸在白色的浓雾之中，模糊地看不清楚，除了路灯就再也没有一家一户点灯，一派寂静而梦幻的景象。就连那路灯的光晕也被雾气渲染的柔和朦胧，变成了橘黄色。

　　这真是白色的雾夜啊。虽然是不起眼的小镇，在这种时刻欣赏却别有一番风味，好像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怀旧的景色。
　　方澹小时候就是在一个小城市里的筒子楼里长大的，那些灰色的小楼，拥挤的楼道和狭小的单元房，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深梦中。就和眼前的景色差不多。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简单的塑料模型就能打发的穷小子，现在却是被困在昂贵的轮椅里的瘸子。

　　方澹叹了口气，放下窗帘准备去洗手间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突然被一个影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移动的身影，方澹转过头，仔细的看了看。
　　是的，是一个影子，一个人影，但是，但是……他忍不住揉揉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不是他的错觉么？为什么那个在浓雾中看起来不远的人影会那么巨大？那些五六层高的楼房同那个人影参照起来，竟然只到“它”腰的部位！
　　而“它”还在缓缓移动，在浓雾里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方澹惊得几乎从轮椅上摔下来，他连忙回到床边，摇醒了安欣。
　　“嗯……怎么了？要上厕所？好麻烦……”安欣揉着惺松的眼睛，不满地嘟囔。
　　“安欣，快看窗外！”
　　“什么啊？”安欣习惯地拉了一下台灯，发现停电了。暗骂一声，她爬下床。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安欣忽然想起是不是车被偷了，连忙凑到床边，掀开窗帘查看。

　　但是下一刻，她就捂住嘴巴坐倒在地。
　　“该死的！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大！方澹你看见了么？不是我的错觉吧？！”安欣惊道。
　　“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你看到的是不是和我看到的一样。”方澹一身冷汗。
　　“是巨大的影子……”安欣惊恐道。

　　两个人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那个巨大的影子，看那个影子缓缓移动。直至最后消失在浓雾里。而在这时候，浓雾也开始渐渐地散去。
　　一切又恢复到平常。
　　但是安欣和方澹却无法恢复平静。安欣冲回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慌慌张张地拨起了手机号码。
　　“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穷乡僻壤了！”她将手机贴近耳朵，听到的却是无法接通的忙音。一连拨了好几次都是如此，她仔细一看，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手机信号。
　　“该死！该死！该死！”她咒骂着将手机摔倒床上。然后对方澹说：“我们明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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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安欣匆忙地结了帐。老板娘看着他们，好似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昨晚睡得好么？”
　　方澹看看安欣，点头道：“还好。只是我们昨晚发现……”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旅店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穿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工具，说：“我来修电路。”
　　老板娘于是对他们礼貌的一笑：“抱歉，我还有事。你们走好。”于是带着修理工去修理烧坏的电路。
　　安欣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是走吧。”说着推着方澹的轮椅走出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