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永离》祈风教主

5、亏蟾便是陈宫镜，莫吐清光照别离

　　“你在说什么！”君如奏却猛然升起怒气来，他的掌重重拍上殷无忧，将他震开。
　　那个女子，他是记得的。
　　他认得那个女子，还是卫不离放荡不羁的生活开始之前。
　　那时的参商城里，只有卫不离和那个女子。
　　君如奏踏进门的时候，嫉妒的迈不开步。
　　卫不离就坐在屋前的木榻上，面前设有一张案几，案几旁有一个女子为他酌酒。
　　那女子肤白胜雪，任飘飞的单衣也遮不住，柔柔的青丝垂下，一缕一缕，在她婉约的面容下拂过。她的细指托着酒盏，缓缓起身，走到卫不离身侧，坐下。
　　君如奏以为那是最美的舞，世间再不会有人跳得出。
　　女子并不说话，只淡淡笑着，极温柔，也极美丽。卫不离含笑望着她，应当是幸福的。
　　她看见了君如奏，起身，敛裙一拜
　　“楼主请坐。”
　　她的声音也这般好听，清越得像击节而歌，又柔缓，又绵长。
　　实在是天籁。
　　君如奏和卫不离相对而坐，她便退到一边，静静站着，不说话，只浅浅笑。
　　这一笑，君如奏便无法离开了，他住在参商城里，日日与卫不离饮酒，吟诗，奏乐。
　　那个女子也总跟在他们身边，起风的时候就为卫不离披上那件她亲手缝的月白狩衣，饮酒的时候就为他们设案，摆菜，酌酒。
　　卫不离并不对君如奏说什么她的事，只是像极极普通的主仆，多出来的只是默契而已。
　　所以君如奏还是开口了
　　“不离，让她嫁到我的万尘楼去吧。”
　　万尘楼主开口，跟卫不离要这个侍女，并且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室。
　　女子的手颤了一下，酒滴到卫不离的衣上。
　　卫不离却没有动，他知道，这是一个给这个女子幸福的绝佳机会，她跟他留在空空的参商城里，陪他这个中原武林没有也永远不可能有人认同的人在一起，倒不如随了万尘楼的楼主，会活得风光。
　　女子望着卫不离，眼里有复杂的神色。
　　卫不离真的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抬起头来“你去吧。”
　　女子绝美的容颜像在一瞬间凋谢了一样，捂着嘴跑开，恐怕将她绝望的哭声都咽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便看见了那女子的尸体，浮在湖面上，薄薄的白衣铺开，随着水波荡漾，惨白惨白的脸仰着，闭着目，整个人像朵美得惊人的睡莲。
　　君如奏想把她抱出来。
　　“不要打扰她！”卫不离的手伸出来，拦在他面前“她只是睡着了，不要打扰她。”
　　那张脸上浮着明明显显的绝望，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他爱她，却不敢去爱，怕自己没有资格给她幸福，而她却以这样决绝而惨烈的方式告诉他，爱他，非他不嫁！
　　“她睡着了，我们走，她太累了。”卫不离牵着君如奏的袖，头也不回的离去。
　　从此，风流天下，判若两人，参商城莺莺燕燕，百花争妍。
　　君如奏便认定了他是欠卫不离的，他想要还，却不知什么才能弥补，一直等着，等到卫不离死去。
　　他便认定是殷无忧畏惧地位日盛的参商城威胁凝情山庄的地位，所以雇杀手来仪杀了卫不离，于是他设了计，让他们彼此残杀。
　　而得知杀手来仪已经进入参商城后，殷无忧也花了最大的精力，死死盯住了君如奏，毕竟事实上，君如奏爱的女子因卫不离而死，万尘楼主至今未娶。
　　他们盯紧了彼此，想要维持卫不离的生命，却都在押着最大的堵注，赌杀手来仪会不会杀卫不离。
　　毕竟他们都曾夺走卫不离太多东西，卫不离爱来仪，他们不忍再去破坏。
　　“你既然会为明火剑伤他，我就该去杀了你的。”殷无忧的心口更疼起来，让他的手指都抽搐着，颤颤抖抖握着无虑剑。
　　来仪的眼终于睁大，现出许久不曾有过的惶惑。
　　“他何曾藏过我的明火剑？我也从未伤过他。”
　　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有一种猜想混着死亡的气息弥在空气里。
　　无语，无语。
　　终于有人大笑起来，殷无忧似已现出了死前的狂乱
　　“我早该料到的，他不会爱你，他恨你啊！”
　　恨她的出身！她是明火宫的少宫主，为了辅佐她，卫不离的爹才抛了参商城，抛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去担起了他应尽的责任。
　　那日末湖饮酒，卫不离口口声声说着的女子不是来仪，那分明就是他一直忘不了的陌儿，是那个与他孤独相伴八年，最终投湖而死的女子！
　　那把明火剑又何止记着来仪的过去，它每天都在卫不离的心上划着，一剑一剑，都让他痛得麻木了。
　　是卫不离自己委托了杀手来仪，暗示了殷无忧和君如奏他将死于来仪之手，并让他们开始互相猜忌。经过三年漫长的等待，在他突然意识到来仪可能永远也不会想杀他时，他自己动手，刺了那一剑。
　　那以后的杀戮，便沿着他预想的方向进行。
　　他们爱卫不离，却都曾那么深刻的伤害过他，那伤口甚至永远也愈合不了，卫不离最终无法忍受，以死，带走了来仪视为生命的明火剑，带着殷无忧无法了断的自责，让君如奏永远也无法还清欠他的东西。
　　那一夜以后，万尘楼，凝情山庄以及明火宫最后的标志，彻底湮没，为参商城做了陪葬。
　　只是三人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的怨愤，平和如昔，浅笑依依。
　　卫不离啊，终于能让你真的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