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紧紧握住我的手》金步摇

6、如果我跳下去，你会陪我吗？

　　我想，孟省与我之间，只是被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汤汤水水搪塞了浪漫；可能，我们欠缺的只是一点点刺激和冒险。
　　蹦极，最好不过的选择了；于青山绿水间，垂直降落的快感；与之同时，往日的情怀，也会垂直降落于我们之间。
　　可是，该死！可恶的孟省甚至连例行的体检都坚持不去做，就号称身体状况不适合临阵脱逃。如果真的身体不适，为什么在家不说，偏偏要等到开车两个多小时终于逃离了都市之后才说呢？借口，亏得是和平年代，否则大敌当前孟省一定率先阵亡：不是金戈铁马牺牲在敌人的枪口下，而是做了逃兵死在我方的军纪惩罚中。
　　“别勉强他了，他的身体真的有很大的问题不适合过激的运动！”我走过去打断苦口婆心游说孟省尝试一下挑战的工作人员。我的话一经说出，說客和被游说的对象都一脸错愕地定定看着我；也对，就外表而言体健貌端大概连孟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身体方面的大问题。“确诊无误，他是先天性胆囊萎缩症患者！”
　　“那是什么病？”那个工作人员仍然是满头雾水的样子。
　　孟省的疑虑看起来已经肃清：“她说的是学名你大概没听说过，不过俗称你一的定很熟悉。”我真的服了他，这种状况还笑得出来：“就是胆小鬼喽！”
　　“既然某人自己都已经甘于堕落亲口承认的话，那我们走吧，不用理他！”在那个工作人员笑到哮喘病发之前，我决定将他拉离现场。这应该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如此判断，其一，目测他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其二，那种没心没肺的大笑我曾经见过，在期年前那个还是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的孟省脸上。
　　迎风而立，展开双臂，拥抱吹过山谷的风，也被吹过山谷的风拥抱着；何其潇洒何其浪漫；一分钟是潇洒，两分钟是浪漫，可是半个小时呢？
　　“小姐，不要那么害怕.我们的设施是绝对安全的，您大可放心自由感受飞翔的感觉。”我显然成为了孟省那个失败的說客的下一个游说对象。
　　五十步笑百步，骂完孟省是胆小鬼的我站在跳台的边缘也没有了刚刚的谈笑风生。看来我的胆囊也未必发育良好。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不祥的预感，回身——果然，那个男孩子已经放弃了对自己口才的信心，站在我的身后双手前探。听说过，对于有心却缺乏勇气跳下跳台的顾客，工作人员往往会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其一把推下。想不到，昔日当作传说，今朝都到眼前来。
　　不过，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别过来，保险绳拴在我身上，你可没有！你要敢把我推下去，我绝对敢把你拉下去！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如此一般牺牲淑女气质的恫吓竟然没有起到意料之中的作用，那个男孩子也在腰间系了保险绳，而后走到我身边。看来，我是遇到比自己还较真的人了。报应啊！余光探测到，孟省也爬到了跳台旁，远远地冷眼旁观。此情此状，还不大快他心？
　　“我叫程澈！”男孩子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完成了一次握手之中属于他的动作，摘去了鸭舌帽的半长头发在风中略显凌乱但不改飘逸。头发时而掩映着的，是一弯浅笑；尽管笑容是歪歪的略带邪气的样子，但看的出全无恶意，55度的红茶一般温暖舒服。
　　我伸手配合他的握手：“我叫莫如深，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我确实不认为这是适合自我介绍的场合。”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跳，只是不敢；那么，我要是跳下去，你会陪我吗？”不理会我瞳孔放大的吃惊表情，以及还没来得及作声的抗议，澄澈已经一跃而下；伴随他下去的，还有他紧紧握在手心的我的手，当然，还有我。
　　那越来越远的山崖还来不及收回送行的挥手，那越来越近的一池春水已经柔柔地招摇了一圈涟漪。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飞鸟和遥不可及的云朵失却了往日的神秘，只伴随着与恐惧无关无非是生理反射的叫喊徘徊在我们的轨迹。霎那之间，仿佛世间万物，唯我独尊。失重的感觉真的不错；造成失重的，除却下坠的加速度之外，还有那不曾放松的紧握的手。
　　拿捏得当的力度温热的手，滑腻有汗，但是掩饰不了掌心那些错综的掌纹，可以感觉的到。他的手一定是温厚宽大的，虽然我不曾测量；因为我的手全然在他的掌握之中，被他的气息萦绕；是的，风也吹不到了，雨也打不到了。
　　短暂的飞行：青山绿水间，垂直降落的快感。世事不可预期，随同降临的如果不是往日的情怀，也许是崭新的邂逅，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