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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 两小无嫌猜(3) ...

  •   雪花纷飞的漫长冬季终于过去了,枝头抽出的一树新芽向人们宣示春的到来。紧接着,破土而出的蝉鸣又唤醒了炎热的夏……
      这天天气格外炎热,原老夫子授完课后便早早回房歇暑。柳无若独自在院中练习剑法,百无聊赖之际醒起娘亲正在后堂陪暮伯母聊天,此时不找色儿玩耍更待何时?想到这里,他兴冲冲便往琴室跑去。
      暮惜色近来迷上弦琴,郭思盈特意在书斋旁边为她设了一间琴室,每有空暇,她必到琴室操琴。果然,柳无若在廊庑下已听到琴室里面传来一阵“琤琤琮琮”的悦耳琴音。
      暮惜色垂首低眉,心无旁骛地专注抚琴,柳无若弓起身子,像只小猫似的趴在琴台上,闷声问道:“色儿,我们去荡秋千好不好?”
      “不好。”暮惜色毫不理会,继续拨弄琴弦。
      “那……要不然我带你去宁王府玩,顺便看望杨大哥!”
      “杨大哥是谁?”暮惜色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宁王府的小王爷杨沾衣啊,他可是我新结识的好朋友。”柳无若一下子来了劲,生怕暮惜色不相信似的,把“好朋友”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娘亲和柳伯母好了。”暮惜色摇摇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柳无若,“你可闲得很哪,原老夫子要你背的书你都背熟了吗?”
      柳无若立刻瘪了气:“你就净会煞风景,那几篇诗文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他伸一伸懒腰,“好色儿,有好听的曲子没有?快奏一曲给我听听。”
      “我最近倒是新学了一曲《清莲吟》,现下弹给你听好了。”
      “《清莲吟》?”柳无若小脸发亮,双眼闪过一丝狡黠的神采,不由分说便捉起暮惜色的手往中庭奔去。
      “哎哟,别跑那么急嘛,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清莲吟’!”

      中庭的荷花池畔,波光潋滟,荷风飘香,枝枝新莲含芳吐蕊,映日成画。
      柳无若得意地瞅着暮惜色:“怎么样,这里的‘清莲’不赖吧?”说罢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见到四处无人,一把拉着暮惜色登上舶在池边的采莲小舟。
      “若儿,不要胡闹,快把船划回去!”暮惜色紧抓摇摇晃晃的船舷,脸色有点发白。
      “不用担心,新剥的莲子最好吃了,我们采一把回去,把它们吃光光。”柳无若采了一个莲蓬,讨好地送到暮惜色面前。
      暮惜色生气地别转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然——我摘一朵最美的花儿送你好了……你看我的!”柳无若指着摇曳生姿的莲花对暮惜色说。双足在船上一点,使出无涯老人所教的轻功,一招“蜻蜓点水”轻轻巧巧地凌空飞去。
      “若儿,你疯啦!当心!”暮惜色见状尖声惊叫。柳无若心神微分,他的轻功本来就未十分纯熟,此刻被暮惜色的叫声惊扰,只觉浊气下沉,蜻蜓点水立时变为蜻蜓溺水,“扑通”一声,小小身躯笔直向水中栽去!
      暮惜色面上的血色在一刹间全部褪尽,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来人哪……救命……若儿掉水了……快救人哪……”
      一时间,所有丫环仆役闻声从四面八方往荷花池涌来,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走、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柳无若落汤鸡似的跪在大厅中央,身上的水珠嘀嘀嗒嗒地直往下滴。柳宁渊暴跳如雷,不住口地指着他痛骂。
      暮惜色在一旁怯生生地说:“柳伯伯,您让若儿先换掉湿衣裳吧,他浑身都湿透了,会生病的。”
      柳宁渊怒道:“谁也不用管他,这个小畜牲越来越无法无天。他要是再不认错,就休想起来。”
      “我没有错,我没有做坏事!我只是想摘一朵莲花而已,哪里错了!”柳无若仰起小脸,倔强地说。
      “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长大了那还了得!”柳宁渊气往上冲,大声呼喝,“来人,给我拿家法来。”
      下人们见他发怒,人人都不敢吱声,赶忙取了一根三指粗的藤鞭出来。当中有几个知机的,见势头不对,偷偷溜往后堂向郭思盈报信去了。
      柳宁渊高举藤鞭,最后一次对儿子说:“你知错没有?”柳无若把面一扭,干脆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好,我看你能犟到几时。”柳宁渊再不打话,手中鞭子猛力抽出。他这下含怒出手,力道大异寻常,只打了五、六下,柳无若已经脸色惨白,饶是有“回源功”护住心脉,但身上的皮肉也已寸寸绽开,痛得冷汗直冒。
      “柳伯伯,求求您不要打了,若儿会痛的啊。”暮惜色看得心如刀割。
      柳宁渊原本不过是想给儿子一个教训,但见他如此性硬,心中怒意越来越盛,手中的鞭子也越抽越狠。
      “不要啊——”暮惜色惨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到柳无若身上,柳宁渊收手不及,藤鞭结结实实地把她打个正着!暮惜色年小体弱,哪里禁受得起这重重一鞭?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来不及哼一声便已昏死过去。
      “色儿,你说话啊,你说话啊。”柳无若搂着她的身子不住摇晃,见她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不由得慌了手脚。刚才挨了痛打都不作一声的小男孩,此刻嘴巴一扁,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色儿死了……色儿死了……”
      闻讯带着张芸秋急步赶来的郭思盈,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送走大夫,柳氏夫妇与暮氏夫妇都默默围在床前,八只眼睛齐齐望向仍未苏醒的暮惜色。
      郭思盈眼圈一红:“都怪我家老爷行事鲁莽,误伤了惜色,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日后再也没有颜面来见姐姐、姐夫。”
      张芸秋虽然担心女儿,但见他夫妇二人如此自责,倒反过来安慰道:“大夫说过这孩子不过是一口气缓不过来,身子应该没有大碍,你们不必耿耿于怀。夜已深了,大家先去歇息吧。”
      柳宁渊与郭思盈又再三致歉,方随着众人离去。柳无若却嚷着要守在暮惜色床前,死活不愿离开。各人拗他不过,只得让他留了下来。
      鸟声啁啾,一缕晨光柔柔地透了进来。
      暮惜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使她忆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若儿!”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嘿,你终于醒啦!”一颗小脑袋晃到她面前,柳无若的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是灵动异常。
      “你怎么会在这儿?”暮惜色皱了皱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我怕你会死掉啊。”柳无若紧张地望着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脸上终于露出惶恐的神色,“杨大哥告诉我‘死’就是永永远远地离开的意思,”他侧头想了想,又担忧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傻若儿,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永远陪着你。”暮惜色慷慨地说,根本不晓得一辈子会有多长,永远陪着他又意味着什么。
      “真的?”柳无若双眼闪亮。
      “当然!要不就打勾勾好了。”暮惜色伸出小手。
      “你说的,可不许赖哦。”柳无若与她手指一勾,终于放心了。昨晚目不交睫地守了一夜,此刻只觉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他打了个哈欠,便伏在床沿沉沉睡去。
      “大懒猪。”暮惜色喃喃说道,声音压得低低的,似是生怕把他惊醒。
      ——那一年,他八岁,她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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