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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六章 脉脉不得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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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亲王寿辰这天可谓盛况空前。整个王府都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王府门前车马往来络绎不绝,收到请贴的固是欣然赴宴,就算是没收到请贴的,也照样送来贺仪好藉机一攀交情。曜帝虽然没有亲临,但也派内侍送来一副御笔亲题的金匾,匾额上书“君子万年,福禄宜之”八个大字,杨怀玙所受的荣宠由此可见一斑。
杨怀玙在府中的凌云厅和来仪厅广设盛筵。凌云厅专责接待男宾,来仪厅则用来款待随同前来的女眷,两个大厅都极为轩敞,摆个百来席自是绰绰有余。两厅之间隔着一个花院,院内栽满梨树,树下设有石杌石桌,以供客人赏花休憩之用。
这天杨沾衣毕竟还是一大清早便赶到王府为父亲贺寿。见到儿子,杨怀玙自是喜出望外,只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来,儿子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向自己祝寿,他挽着儿子不断穿梭于宾客之间,巴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这失而复得的瑰宝。
对于父亲这种复杂心情,杨沾衣虽然知晓却没有点破,他只是默默站在父亲身后,一如既往般笑得云淡风轻。
不远处,以主母身份帮忙打点照应的宁王妃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原是杨怀玙的第二房妾侍,在杨沾衣的母亲死后才被扶作正室并获赐王妃称号。当初嫁入王府时她还是个青涩羞怯的少女,二十多年来,她亲眼目睹府中发生的一幕幕恩怨情仇,看着丈夫从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变成一个满腹心事的中年人。她很清楚,在丈夫心内,前妻永远占据着一席之位,她是他心底深处不能触及的一道伤痕,他负她多深,对儿子的歉疚便有多深。此刻,她虽然不知道这父子二人因何会尽释前嫌,但看到丈夫那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的笑容,她一颗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亲自绞湿了两块热汗巾,送到杨怀玙和杨沾衣面前,对他们说道:“你们整天都在应酬宾客,也该累了,先擦把脸提提神吧。对了,请来的戏班已候在厅前的门楼下,我已吩咐下去等客人到齐后,便正式开演。”
杨怀玙冲她点点头:“多亏夫人想得周到,把里里外外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今天少不得要夫人多费点心神了。”正说话间,门人把一帮人迎了进内,为首一人老远便叫道:“王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哥今天特意为你备了一件薄礼,聊表老哥的一点心意。”
杨怀玙见是颛亲王杨怀琰,忙上前作揖道:“二王兄太客气了,今天宾客众多,若有怠慢之处,尚望王兄原宥。”杨怀琰摇手笑道:“自家兄弟客套什么,来,来,看看为兄替你准备的这幅《春游图》。”
一旁的杨沾衣微微动容道:“二伯父说的可是画坛圣手展子虔所作的《春游图》?此画细密精致臻丽,是有数的佳作,据闻早已佚传,想不到竟被伯父觅得。”
杨怀琰大是得意:“贤侄到底是识货之人,我知你父王喜欢这调调儿,因此派人四出搜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到手,今天便权作贺礼,好为你父王的寿宴锦上添花。”
杨怀玙雅好字画,对《春游图》更是慕名已久,只是一直都无缘得见。这时见杨怀琰身后的一名侍从手中捧出一个扁平锦匣,想必里面装的便是那轴画卷,不由得喉头发干、心跳加快,伸出手来便要接过。
“不过是些破字烂画,也值得这么巴巴的拿出来献世?”向来与杨怀琰不咬弦的睿亲王杨怀珺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忍不住出言嘲讽。
杨怀玙方道要糟,杨怀琰已面色微变,冷言说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见识一下三弟送的又是什么稀世奇珍。”
杨怀珺“哼”的一声,双手一拍,随行的侍从立即捧上一只金光灿灿的盒子,这只盒子大约寸许高,通体都是用纯金打造而成,上面镶满玛瑙宝石,光看盒子便已价值不菲。杨怀珺亲手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自里面取出一颗圆状珠子托在手心,杨怀琰定睛一看,见这件物事殷红如血,取出后芳香四溢,周围隐隐有宝光流转,他看了半晌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三弟莫非把东海龙珠取了来不成?”
杨怀珺看他一眼,满脸俱是不屑之色:“王兄真是孤陋寡闻,此乃‘溟天教’的镇教之宝‘回魂丹’,是历代教主以自身精血混合数千种珍稀药材,用无上玄功炼制而成。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一口气在,服下此丹便能起死回生。只因此丹的药材收集不易,炼法又极损元气,故而在‘溟天教’中也所存不多,由现任教主亲自看管。我是无意中帮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忙,才求得两颗,这颗就权当是我送给四弟的贺礼。你那些字画不过是死物罢了,又怎比得上此丸能活人性命来得珍贵。”
杨怀琰虽知他说得有理,但嘴上兀自不肯认输:“这药丸谁也不曾用过,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神奇尚是未知之数。何况,‘溟天教’一向神神秘秘的,只在关外盛行,重未涉足中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路数。就算这药丸真有奇效,以三弟的个性,居然会不惜重本,想必也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了。”
“你……”杨怀珺只气得面皮紫胀,待要反唇相讥,杨怀玙赶紧拦在两人当中,做好做歹的将他们劝开。他知这两个王兄一个支持大皇子,一个支持四皇子,因政见不合,素来都是面和心不知,生怕二人又要闹个没趣,正没理会处,杨沾衣上前一步闲闲说道:“两位伯父原是打趣惯了的,刚才说的虽是玩笑话,但今天宾客云集,难保会有些好事之徒把这事加油添醋的说将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两位在宴席上公然翻面呢。”
杨怀琰、杨怀珺二人都是在官场中打滚多年的人,适才不过是不忿被对方抢去头彩才会恶言相向,此刻经杨沾衣提点立时醒觉过来,想起自己人内哄正是曜帝的大忌,若这事传到他的耳里,两人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一念及此,杨怀琰首先转了口风:“三弟,这里人多嘴杂,咱们还是到前厅听曲看戏去吧,省得真个被人误会咱们有什么过节。”杨怀珺也随声附和道:“二王兄说的是,听说四弟今儿请来了‘玉春园’班子里的红伶常玉春,这孩子的唱功硬是了得,一双眼水汪汪的勾魂摄魄也似,咱们快去瞧瞧。”片刻之间,两人便谈笑风生起来,手把手兄友弟恭地往前厅走去,刚刚针锋相对的一幕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杨怀玙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司阍大声唱喏:“秦宰相到——”接着下人便把秦望以及秦坚、秦霜兄妹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