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玫瑰》凉薄初

1、第 1 章

　　“你是白痴。”彻夜咬住下唇拽我的头发。
　　我笑了。有动作没声音。我从未这样笑过，以前我的笑声一直夸张而震天响，似乎希望全世界都能听到。
　　彻夜是我的狐朋狗友。一个和我一样的女孩，打着五颜六色的鲜艳的眼影，戴着很长的假睫毛，耳朵上千疮百孔挂着各式耳钉、耳链、耳环，涂浓腻的白色唇膏，头发像枯草一样张牙舞爪。我们穿着暴露而昂贵的吊带衫，脖子上挂各种链子，手指上涂绿色指甲油，穿短小的皮裙，踩着高跟的靴子。在KTV、夜总会、酒吧放浪形骸，在各种名牌服装店流连。我们有富裕的家庭和忙碌如同陌生人的父母，我们结交高大英俊的男孩作男友，我们穿梭在爱情游戏里不亦乐乎，我们不愿思考只知放纵，我们在任由自己腐烂。
　　我有一个纯洁得如同花朵的名字，浅滩。我厌恶它，一直以来都在践踏它，我让别人给我起绰号，叫我妖精或白骨精。
　　我离开了彻夜。她抱住我哭了一个晚上。她害怕一个人，我也是。但我现在爱上了一个人，所以我没空和她在一起了。
　　“浅滩，若是不再爱了，请回到我身边。”最后，她擦干眼泪，对我说。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模糊，变成一团混沌。
　　我不置可否地笑。
　　面对任何人，我都不许下承诺。

　　我的男友打电话过来说不能来陪我玩。我如此聪明立刻意识到了他一定和情人在一起。无聊至极，我和彻夜兴冲冲地上门，企图看一场捉奸在床的好戏。
　　男友慌乱地站在我面前，他甚至连内裤都没来得及穿好。
　　“你好。”床上的人对我打招呼。
　　被单落下，我看到一个瘦弱的身体，平板的胸膛。
　　我愣住了。
　　他对着我笑，眉眼生春。唇边细细的笑纹延展开去，在眼角开成一朵艳极的玫瑰。
　　红到滴血。
　　犹如站在高处般，我在他的笑容里感到晕眩。

　　我不喜欢玫瑰，但没人知道。每个人都认为像我这样的女孩应该喜欢这样艳丽而俗气的花。但那一天，我爱上了那朵红艳的玫瑰，那朵永远不会为我而绽放的玫瑰。

　　男友拉住我希望我不要和他分手。我是他的金主，可以供他在朋友面前潇洒无比。而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则可以令我的面子添光不少。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他了。
　　“告诉我，那个男人的名字。”我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仍旧告诉了我，弥望。
　　弥望。
　　我默默记了下来。
　　“在哪儿可以找到他？”我继续问。
　　“蓝梦酒吧。”他略略有些紧张，“你下手要轻点。”他以为我要教训他。他以为自己仍有机会做我的男友。
　　“我不需要你了，我们分手。”
　　他愣住了。

　　我在蓝梦待了四天，终于看到了弥望。他依旧带着玫瑰般的笑容，盛开在一个又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怀中。无限柔软。
　　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向酒保要酒。于是我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他抬头看我，似乎认出了我，对我笑。
　　“你好。”他说。
　　“弥望，我是浅滩。”第一次，我主动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你不会是想教训我吧？”他眨眨眼，仍旧笑。
　　我素面朝天，穿着白衬衫，清纯得如同我的名字。
　　“你能和我走吗？”我问。
　　“嗯，可能不行。”他说，“我对女人没兴趣。”说完，留我一人，端着酒杯离开。
　　酒保推过来一杯牛奶，平光眼镜后是一双和善而淡漠的眼睛。她笑了笑，说：“他是GAY。这里是GAY吧。”
　　“我知道。”
　　她低头继续擦洗酒杯：“他是妖精。你无法应付。”
　　我愣住了。
　　弥望是妖精。对，一个彻头彻尾的妖精。一个怀抱玫瑰，笑容惑人的妖娆男人。
　　那么我是什么呢？

　　妖精看不起人类，因为他们以人类为食，没有一种生物会看得起自己的食物，这是天理。
　　在别人眼中我是妖精，可是在弥望看来，我只是个人类，还是个他不屑一顾的女人。
　　我每天都跟在他身后，希望他能回头看我一眼，对我笑一笑。可是，没有，始终没有。我看着他和不同的男人搭讪，眉眼生春地笑，倒在男人怀中撒娇，然后和他们回家或上旅馆。我就在楼下守着，抱着一盆刚泡好的方便面，等他出来。跟着他回家，看到他房间的灯亮起再熄灭，然后我就回去。第二天依旧如此。
　　终于，在一个月后，他停下来看着我。我欣喜若狂地跑过去。他皱着眉。
　　“你要干嘛？”他问。
　　我摇头。
　　“你要和我上床吗？”
　　我摇头。我不喜欢□□，甚至没人会相信我还是个处女。
　　“那么你为什么成天跟着我？”
　　“我爱你，弥望。”
　　他看着我。我看到一朵紧紧闭合没有一丝想要绽放意图的玫瑰。
　　“跟我来。”
　　我紧紧跟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们在繁华市区停下来。
　　他指了指一座天桥，说：“如果你到那上面大声喊着说你爱我的话，我就相信你。”
　　我看着那座三层楼高的天桥，点头。
　　我很快地跑上去。我不敢往下看，弥望不知道我有严重的恐高症，我家的房子虽大但只有一层。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弥望，我爱你！”
　　“弥望，我爱你！！”
　　“弥望，我爱你！！！”
　　“我爱你！！！！”
　　行人停下来看我，古怪地笑。
　　我喊完后，急不可耐地低头寻找弥望。
　　他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动作亲密，玫瑰绽放。
　　他不在乎。
　　失望袭来。大喊大叫之后，由于缺氧一阵晕眩。因为恐高，我的心跳加速，眼前模糊倒转。
　　我无法支撑，身体失衡，一头栽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似乎非常缓慢。我看到弥望惨白的脸，看到一片刹时失色的玫瑰。
　　脑袋重重砸到地上，温暖的液体漫过我的脸。
　　我爱你，弥望。
　　我终于也成为真正的妖精了。
　　弥望，你会爱我吗？
　　我终于也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玫瑰，用我的生命和血液凝结而成。
　　你会接受吗，弥望？
　　我爱你。
　　只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