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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生生世不离(五) ...

  •   浓郁刺鼻的红花水不断的刺激着含烟的每根神经。
      烛台上即将流尽的红蜡使空旷的宫殿越发的幽暗。
      含烟僵在原地,低头听着自己的剧烈的心跳,不知如何是好。

      新的蜡烛被点了起来。
      一小片的微弱亮光。
      有纸张被翻阅的沙沙声。
      “分飞大雁忘归途,缘也散了的,人也忘了,到头只是一场空的。长相守,青鸟落泪,听风雨满楼。空长叹,鸳鸯绣落,一点点死去。《生生世不离》这词是你写的?”是络没有太多感情的沉闷声音,但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含烟竟听出了一丝的怜悯,或者,是叫悲伤的东西。
      ——这词是你写的?
      含烟歪着头,努力的想着。
      ——是我写的吗?
      摇摇头,一小束光线打到含烟的侧脸上,熠熠发光。“我不知道。”
      “不知道?”冰冷的脸上有了小小的弧度,络紧紧抿着唇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真的不知道吗?”
      “是啊。真的——不知道。”含烟皱起眉,似乎更用心的在想着。
      突然,她象是想到了什么,黑眸炯炯,高兴的说道,“不过,我会唱。这首词,我会唱。”
      “那你就唱吧。朕以前,到也常听一个人唱它。”
      含烟点了点头,撩起案上的绢丝白布。
      玉指轻拨,白玉琴悠扬声起,含烟便咿咿呀呀的唱开:
      分飞大雁忘归途
      缘也散了的
      人也忘了
      到头只是一场空的
      长相守,青鸟落泪,听风雨满楼
      空长叹,鸳鸯绣落,一点点死去

      碧城晃着神,看着地上散落的红花水,一脸的迷茫。

      等到次日清晨,含烟揉揉眼睛从塌上坐起的时候,络已经不见了。
      垂下头,心中是无比的沮丧。
      ——为什么要沮丧呢?
      ——是因为不记得那首词是谁写的吗?
      ——这有那么重要?
      抚着腹中微微跃动的小生命。
      含烟温柔的笑笑:“小宝贝,和娘亲一起去走走吧。”
      这个时候,凤舞应该也已经在散步了吧。
      也许是入秋的关系,清晨的风变的格外的刺骨。
      含烟拉拉身上的白色斗篷,推开门,看着不远处的落败花园,微微发呆。花园中三三两两的公公正低头清扫,一下一下,发出寂寞的哗啦声。
      “呦,看见没,昨晚皇上就是在她那过夜的。”
      含烟侧过头,看见对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群与自己同时进宫的良人们。
      “哎呦,也不知她是从哪学来的媚术,什么时候也教教咱们呀——”
      “就你,还想和人家比?人家没进宫之前可是相思坊的头牌呢!恩客都不知有过多少了,你学的了吗?”
      “是啊,你学的了吗?人家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个了,谁象你,还是处——”
      “另一个玉妃?”
      “呵呵,是诶,另一个玉妃——”
      一阵窃窃的笑声随着清冷的秋风迅速扩散到每个角落。
      就连园中用心清扫的小公公,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听着那一声声娇媚的笑语,若有所思的抿嘴笑笑。

      ——那些话,璃良人都听见了吗?
      ——璃良人可要好好听哦。
      ——因为,那就是说给璃良人听的。

      碧城听了这话,赶忙扣了门,把含烟拉进屋中。
      “娘娘,您快进来,不要听她们乱嚼舌根。”
      含烟站在门口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碧城恍惚而脆弱的微笑:“碧城,玉妃是谁?她们为什么要说我是另一个玉妃?”
      碧城用力咬着唇,直到唇间有了浓郁的血腥味,才模糊了眼眶,小声的说:“玉妃就是渊王的母妃。大家都说……玉妃是妖女……是祸水……”
      含烟抱着双腿,卷缩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玉哥哥的母妃……是……妖女……”她觉得自己双唇已经干到要粘一起,她小声的,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玉妃是于阗人,有一双如宝石般夺目的碧色眸子,三千宠爱于一生。可惜好景不长,玉妃十六岁时便应难产而逝,高主悲痛欲绝,三年不理朝政。传说高主曾送于玉妃两样稀世珍宝做为他们定情的信物,一样是青龙羊脂玉牌,另一样是白玉凤凰琴。不过至今为止,大家也都没有见过那两样东西。”碧城吸吸鼻子,安慰含烟道,“娘娘不要难过……”
      碧城话还没说完,含烟唰的抬起头,快步上前拉碧城的袖子,挂着泪痕,声音而激动而断断续续:“碧城,你……说什么?青龙羊脂玉牌和白玉凤凰琴……都是玉妃之物?”
      碧城不知所措的点点头。
      含烟一下子就瘫了,指着案上白玉琴缓缓道:“碧城,你可知,那琴……就是白玉凤凰琴……”
      碧城闪烁着目光,轻轻抚着白玉琴,一脸的惊慌:“这……这真是白玉凤凰琴……娘娘,您这琴是那来的?”
      含烟把头靠在一旁已经班驳的柱子上,气息虚弱。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我遗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含烟垂落着眉眼,抚着小腹,幽幽的笑着说,“碧城你看,我现在,就连它是谁都不知道。”

      碧城摇摇头:“娘娘累了,还是去睡会吧。”
      含烟就阖了眼,顺从的歪倒在塌上,安静的睡去。也许睡了有一个时辰吧,或是两个时辰,含烟挥去满额的冷汗,听着屋外狂风大雨呼啸,哭着从梦中醒来,诚惶诚恐的拉着碧城的袖子:“帕子,帕子,我的帕子。碧城,你看见我的帕子了吗?”
      “娘娘,您要找的是哪方帕子?”碧城边替含烟顺着气,边小心的询问着。
      “就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白色绢帕。碧城,我找不到它了,我把帕子弄丢了,怎么办?”
      “娘娘不急,奴才再替您找找。”
      “不,碧城,要出事了。我知道,凤舞要出事了。”含烟松开碧城的衣袖,推开大门,步履蹒跚的就要外走,“我要出宫,我要去找他。”
      碧城一把拉住含烟。
      “娘娘,你现在身子弱,外面又下着大雨。再说,这宫也不是随便就能出去的。”
      含烟死死盯着碧城,一字一句狠狠的说:“凤舞要死了,他要死了——”话刚说了一半,含烟便犯了恶心,伏在门口的阑干上干呕了起来。
      一旁路过的妃嫔看见了,便歪着嘴角点头笑笑,眸子中的那股阴冷目光让碧城看了不寒而栗,心中暗暗叫声不好。
      果然不出所料,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含烟刚刚平息了呼吸,手中的清茶还没来及抿上一口。两穿着四品补子的公公就推了门,浮尘一挥,阴阳怪气的狞笑道:“璃良人赶快接驾吧,皇后娘娘马上就到了。”
      含烟赶忙放了茶,刚跪好,一阵刺鼻的脂粉气息便袭面而来。
      “你就皇上新封的璃良人?”
      含烟抬起头,看见坐在椅上穿着凤凰赤红华服不可一世的高傲女子,和女子身边围绕着妃嫔和公公们,一下子便又反了胃。
      见了含烟这样,端坐在椅上的高傲女子笑的妖娆:“璃良人若是不舒服,怎么不和本宫说。”忽着,脸色一沉,挥手厉声道,“太医,还不快去帮璃良人号脉。”
      含烟顿时便恍惚了神色,只听见太医微微战栗的声音在偌大的冷宫中不停的回回荡荡。
      “璃良人,已有了两月的……身孕……”
      “两个月的身孕?”穿着凤凰赤红华服的女子微微侧头,亮丽的面容上不知是调谑的笑意还是微微的疑惑,“璃良人进宫……只有半个月吧。”
      边上公公赶忙点头,恭敬道:“是。而且皇上昨晚才刚刚宠幸璃良人。”
      “这么说,璃良人腹中的胎儿……肯定不是皇上的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
      含烟垂着眼,一下下的把手心中的粘稠汗水往衣服上蹭,直到人群散尽,门被关上,她才抬起头,听见女子清朗的声音缓缓荡出:“找碗红花水,给璃良人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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