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璇降七

27、樱逝

　　樱逝

　　凝视着怀中安然睡去的女孩，蔚蓝的眼眸有着难饰的温柔和眷念。她这样在自己怀里，安心而温暖，和那天夜里的她没有任何改变。这样温暖而信赖的眷念，让他有着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个女孩会这样依靠在他怀里，直到世界的尽头。
　　“茜。”他低低的叫她的名字，埋首于她的发间，更紧的搂住了怀里的女孩。他想这样抱着她，让她一直这样依赖着自己，不要再去想别的男人。
　　“季史……”睡梦中女孩突然喃喃念道。
　　听到这个名字，他拥着她的手骤然一僵。眼神也陡然凝聚起来，孤傲和阴冷的色泽泛起在那幽蓝的眼眸中。这个丫头，心里念里还是只有那个怨灵？尽管这样依偎在自己怀里，还是只想着那个怨灵？那个男人即使是永远消失的在这个世界，也会永远的活在她的心里么？
　　“亚克拉姆……”
　　他还来不及发作他的愤怒和不满，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女孩嘴里念出。温柔而清婉，带着一点点的羞怯和柔软。让他的心，微微不解。这个丫头到底梦到了什么？难道是自己么？
　　“茜。”他俯身下去，凑近女孩微盍的嘴唇。
　　“我讨厌你……”方才凑近樱花般的嘴唇，就听到接下的来的一句。让他的动作明显的僵住。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这句讨厌，为什么是那样温柔而带着微微的埋怨？让自己不能确定她真实的心意。
　　看着女孩安心而甜蜜的睡容，眼眸里的幽暗逐渐淡去。取代的是蛊惑人心的温柔。轻轻的挽起一缕女孩的发丝，在那娇软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就是讨厌我，你也只能在我身边。茜，你逃不了的。”
　　夜色静好，花落无声。仿佛一切的离别和鲜血都在这样的夜里逝去。仿佛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如此的夜里，有着缓和和轻柔的爱恋。如果夜里的海棠的绮丽和妩媚掩盖了那即将再演的离别。
　　穿着十二单衣的女子，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颊此刻显得更加苍白。凝视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女子眼中恐惧更甚。
　　女子微微撩起了右颊边披散下来的长发，手中的粉盒立刻摔了下去。
　　还是不行么，在多的粉也遮不住这道印记？雪白如玉的右颊边，有着一个樱花状的印记，带着微微的粉色，在女子雪白的颊边显得格外的艳丽和妖异。
　　这，就是所谓的怨灵的印记？是她再不想承认也无法逃避的事实？
　　“你再怎么掩饰，她也是怨灵！”女孩的话语在她耳边不住的回想。
　　“不是！我才不是怨灵！”女子神经质的叫道。
　　红发男子颊边也有着一道血红的印记，刺眼而夺目。女孩周身腾起淡金色的光芒，男子的身影在那样的光芒中渐渐消失。那道光让缩在一旁的她也感觉到了痛苦。那就是封印么？让怨灵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的方法？
　　“少爷。樱不想走，樱不想消失，樱想要永远的陪着你啊！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早已死去，成为怨灵的事实？为什么要让我有这份无望的期待？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承诺？”紧紧的拽着了桌沿，细长的指甲抓入桌沿的缝隙之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离我身边，我不会你离开你。”
　　他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而一切已然不同。
　　“少爷，我是怨灵。灵魂在人间眷念不去的印记，带着污秽的怨灵。是会引发五行失衡的怨灵，甚至会伤害到你的怨灵。这样的我，是不配留在你身边的。”一开始她就配不上他，她早就应该知道的。命运一直如此，十年前她是卑微的侍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一族首领。十年后，她是污秽的怨灵，而他是英俊逼人的鬼王。一开始就她的情感，寄托错了对象啊！少爷，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就算一早知道会成这样，我也不后悔，因为爱情一直就是这样痛苦的事吧。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痛和无奈，又算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
　　“茜！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嘛，起来啦！”
　　“纾月，这么早，你干什么嘛！让我再睡一下下就好！”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女孩翻身继续睡。
　　“小亚都已经起来了一个小时了，大家都等着你吃早饭呢！”
　　什么？已经到吃早饭的时候？亚可拉姆已经起来……这是什么话嘛！呃？他好像昨晚是睡在这里的，那纾月又看到了……为什么，为什么只要和那家伙睡在一起，她就会睡的格外熟？
　　“我这就起来了。”女孩匆忙爬起来。看到对方笑的一脸暧昧，她也知道再怎么对纾月解释，也是毫无意义。
　　身着十二单的女子脸上带着依旧温柔和顺的笑容为众人盛好餐点。
　　“樱，这些交给别人去做就可以了。你先坐下来。”看着女子忙碌的身影，亚克拉姆微微皱眉。
　　“是，少爷。但是樱想再服侍少爷一次。”转过头，对着上座的男子展颜一笑。
　　看到这样的情景，女孩心里微微酸涩起来。他们就这样时时刻刻也牵挂着对方吗？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这样对自己呢？去对你喜欢的人一心一意好啦！讨厌！女孩微微撇过脸。手中筷子开始不停的蹂躏盘中的食物。
　　而坐在她身旁的碧色衣襟的女孩，看着茜这个样子，明显的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生气。眼睛骨碌一转。
　　“咳！咳！这个好咸哦！雪怀，去跟我倒杯水来！”
　　“月，你这是怎么了？这红枣蜂蜜粥是甜的，而且味道正好。”看着妻子的模样，男子略略尝了尝面前的食物，放下筷子，得出结论。
　　“我说咸就是咸！你去帮我倒水！”好讨厌啊！干嘛要拆穿她嘛！笨雪怀！
　　“你这是无理取闹。看来我平时是宠着你了。这粥是樱是做的，我没尝出来哪里咸了。”男子冷淡的转过脸。真是，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对樱吧，毕竟人家是那样温柔贤惠也没惹到你什么。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你敢这样说我！我要回家！”看着夫君冷淡的容颜，女孩心里委屈一片。
　　“纾月夫人不要生气了，是我没有做好，我这就去端水来。雪怀少爷，也不要这样嘛，女孩子总是喜欢被疼爱的哦。”女子一边调笑着，便端着水走过来。
　　“哼！”还不是你嘛，要你多管闲事！既然你这么体贴的话，怎么不连带雪怀也收入囊中算啦！
　　“纾月，纾月，你不要这样啦。”看到好友这样，她也顾不上自己生气，忙忙的拉拉对方的袖子，小声的劝解。
　　“啊！神子大人对不起。”随着她手一晃，水就全泼到了女孩身上。急忙的帮女孩擦拭着，并不断的道着歉。
　　“不要紧，不要紧。”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她反而更加不好意思。
　　“这怎么行呢，神子大人还是先随我来换件衣服吧。有件衣服很适合您呢！”
　　“真的不用了，真的不用……”看着对方的眼神她也只能妥协。随着对方走出了餐厅。
　　“樱，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这好像是出去的路啊。我记得你的房间是……”说道一半便顿住了。你的房间，不就是他的么。
　　“神子大人，其实我是有件事要求你。”带着女孩走出了石室。外面的樱花林依旧美丽。
　　“那，那是什么事呢？”听到对方这样的话，她的心微微一惊。不会是要求自己离开亚克拉姆之类的话吧。

　　“神子喜欢少爷么？”
　　“什么？”
　　“神子对少爷是在意的吧，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喜欢少爷，一直一直都喜欢。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一直喜欢，喜欢了十几年。我以为可以一直陪着他。但是……现在终于重新见到他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英俊的仙人一样，甚至变的更温柔了呢！我知道，这都是因为神子你的缘故。也因为我，你和少爷之间也产生了很多误会，对不起。但是，我喜欢的感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希望可以这样陪着他……”
　　“你不用担心，我立刻就会离开。你和他会永远在一起。”她低下头，忍住泪水淡淡的说道。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女子和亚克拉姆之间有着为她所不知道的过去。她是知道的，那样的羁绊，是她所比不上的。她比自己先认识了他，是第一个走入亚克拉姆心里的人。不管亚克拉姆对自己怎样，但是他，他的心里，是更加喜欢面前这个温柔而且体贴的女子的吧。既然如此，她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我喜欢他，很喜欢他。所以十年前我消失他怀里的时候，我是幸福的离开的，因为至少我转达了对他的心意。而现在重新见到他，我真的很开心。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可以实现自己的诺言，可以陪着他了。因为，他是那样寂寞的一个人。他的心里有着那样不为人知的伤痛……”
　　女孩看着自己的衣襟没有抬头。她当然是知道亚克拉姆的寂寞和伤痛。这个女人这么喜欢亚克拉姆么，她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现在我是没有办法实现对他的承诺的，因为我，是怨灵。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怨灵。”说到这里，女子脸上带起一个凄凉的笑容。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为了救季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女孩语无伦次的辩解着。
　　“没关系，相反的。我很感谢你神子，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事实。少爷他一直瞒着我，所以我一直这样留在这里，甚至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想要这样永远的活下去……”
　　“他，他不告诉你，自然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打断对方的话，替亚克拉姆辩解着。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帮他解释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的脸上带着幸福而忧伤的笑容，那样的笑容在苍白如纸的素颜上徐徐绽放，此刻的她，仿佛是夜空里即将散去的烟花。
　　“但是，神子，你知道么，这样的隐瞒更加残忍。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再次相遇？如果他一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报着这样无望的期待。如果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希望，我就不会这样失望和痛苦。”清露般的泪水顺着女子绝美的容颜缓缓滑落。
　　“但是，能再次见到你所思念的人，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么？能够重新见到亚克拉姆，你也觉得开心，能和他一起报着期待和承诺，你也是开心的，不是么？而且，能再次见到你，亚克拉姆他也一定是很幸福的。因为，你们彼此是相爱的啊。”她握住女子的手，却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说道。她是真的想安慰樱的啊，为什么每说一个句子，就好像有一双手撕扯着她的心？
　　“是的，很再次见到他，我很开心。所以，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神子，我求你的就是，请你把我封印起来……”
　　“不，不要！我做不到！”听到这句话，她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甩开女子的手，不断摇头。又是封印，不要！她讨厌这个词语，讨厌这份力量。封印，让她失去了太多东西。
　　“神子，我求你，求你把我封印起来。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让怨灵留在世间，会引起五行失衡，天象大乱！甚至，甚至，如果有一天，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怨念，我迟早会伤害到亚克拉姆！所以就在这发生以前，阻止这一切吧！神子，你是龙神的神子，你也不希望亚克拉姆他受到伤害，不是吗？”
　　“不会的，你会遵守和他的承诺，会永远的陪伴他。我不会阻止你去爱他，更加不会封印你，这样爱着他的你，怎么会伤害他？樱，如果你消失，亚克拉姆会很伤心……”
　　“我爱他，所以才必须离开他。神子，我和他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他是我一族的首领，是那样优秀的人。而我是卑微的侍女，是污秽的怨灵。我想陪着他，但是我不能以怨灵的身份陪着他。我控制不了怨灵的力量啊！所以神子，我求你，让我消失吧！”女子微微撩开了颊边的长发，妖异的樱花印记，淡红的色泽，仿佛是女子的眼泪。

　　“不，我不可以。我做不到。”她拼命的摇头。自从再次封印了那个男子，她就再也无法，再也不敢动用那份力量，那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她不想再去触碰，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去触碰那份痛苦。
　　“神子，你可以的。那位季史，也是这样的心情，不想让神子受到伤害，所以他决定离开。神子，你一定可以的。因为伤痛总有愈合的方法啊。你不想为了任何人触碰心中的伤痛，动用封印的力量，但是，亚克拉姆呢？你动用这份力量，是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啊！即使是为了他，你也不愿意么，神子？”
　　为了亚克拉姆么？为了他再次伤痛，也没有关系么？不知道，她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她不想看到他受任何伤害。即使是被他讨厌，不被他原谅，也没有关系。她不可以看着他受到伤害。
　　“神子，你决定了么？神子，请你送我走。”
　　她抬手，扶住了面前的女子。随着她的心意，周身的光芒微微腾起。而对方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后悔么，樱？明知道是这样痛苦，还是要选择封印么？”她的泪水渐渐猾落。这是怎样的决断的一个女子啊，为了爱一个人，为了给对方幸福，即使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么？
　　“我怎么会后悔，能再次见到他，我已经很满足了。”她睁开了双眼，对着女孩露出一个笑容。
　　“你就这样离开，他会伤心……”
　　“不会的，因为，因为，他还有你啊，神子。他，一直都喜欢你。比对我，还要爱着你。”听着对方涩然的话语，她轻轻开口。
　　“神子，我很嫉妒你。你这样年轻而美丽的生命。有着龙神神子的身份，可以毫无顾及的站在他的身边，也只有你才配的上他吧。因为你，是这样善良而可爱的女孩子。我一直都很嫉妒你，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少爷他是喜欢你的，我感觉的到。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女子，你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
　　“不是的，不是的。他喜欢你，他最喜欢的是你。所以樱，你没有必要嫉妒我，也不要有任何遗憾。更加不需要觉得卑微，因为，爱情是无关地位和身份的。爱情需要的是真心和信任啊！”
　　爱情是无关身份和地位的么？呵，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呢。有她陪着他，她也可以放心了。相信有了这个女孩的陪伴，少爷你的脸上必定不会再出现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孤傲。那是那样的寂寞的表情啊！你终于找到了真正能带给你温暖的人，所以，我也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去了。
　　“樱，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不会再痛了。”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淡，她的泪水不住的滑落。这个樱，是自己一直排斥的。而她却没有想到那样温柔和顺的女子有着这样决断和坚强的一面。为了他，不惜一切，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不惜独自忍受分别和这样痛苦。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永远，也比不上的爱情和付出。
　　“茜，答应我，会陪着少爷，代替我陪在他身边。我不希望，我走后，他会那样的寂寞。茜，答应我？”
　　对方的身影已经接近淡白，但那一缕印记却不肯离去。抓着她的手，力气大的让她微微的疼痛。即使忍受这样的痛苦，还是放不下吗？这样的希望他幸福么？
　　“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所以樱你不要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离开吧。”
　　听到女孩的承诺，她的笑容仿佛是春日里最后的荼蘼，芬芳美丽，带这无比的美丽，美的动人心魄，却只是最后的艳丽。
　　“樱！你怎么了？”那样冷定而万年不变的声音，也会有如此的惊慌么？
　　她努力的转过头，看到那双蔚蓝的眼眸里的惊慌和痛心，微微笑了。
　　“亚克拉姆。”她的声音仿佛是夜里最薄凉的一缕清风，淡淡的飘散在空中，却带走了人的心。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亚克拉姆，爱情里是没有身份卑微的。这最后一声，拼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她毕生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