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量身订作》阿色

2、第二章

　　平安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牛奶杯子，难得地嗫嚅：“嗯……周正铭，那个，关于我昨天说过的话……”
　　“我知道，”正铭抬起手来，突兀地打断她，那手势好像在抵挡什么似的，“我都明白，没什么，真的，安安，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你别觉得为难，我知道像你们这样搞艺术的人都不在意这个，我虽然不像你们，却也不至于这么老土，我知道这没什么意义，你别怕我为这个就追着你要你负责了。”
　　说到最后，让自己幽默一下，又笑了两声。
　　平安抬起脸来瞪着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冷笑一声：“真没想到，周大法官也是个挺时尚的人啊。”
　　她生气了。正铭不用看平安的脸色也知道。她叫他“周大法官”，就像她在跟陆广德争吵的时候怒气冲冲地叫她爸爸作“陆大法官”一样，那种称呼是她气到极点的表示。
　　他试图安抚她：“安安，我只是想说，昨夜发生的事，大家都不用在意，别让它影响我们。”
　　平安瞪着他，桃子脸上看不出表情，那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瞪着他，像要把他吸进去。
　　正铭心底有点慌，他伸手去扶平安的肩膀：“安安，你说话……”
　　话没说完，却见平安一咬牙一抬手，他眼前一花，反射性地闭上眼，随即温热液体兜头兜脸浇上来，扑鼻一股牛奶味儿。
　　正铭抹把脸，睁开眼：“安安？！”
　　平安把空杯子塞进他手里，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外走，防盗门被她摔得山响。
　　正铭苦笑，这下可好，上午要开庭，他的衣服却被浇了牛奶。
　　幸好时间还来得及，他到浴室去，先把衣服脱了擦拭一番，却多少还留着些白水印子处理不掉，只好换一件了。
　　他又脱了衣服打开蓬头冲澡，好把头上脸上的牛奶味洗掉。
　　他宿醉得厉害，又根本没睡，头疼欲裂。温水打在身上，他的肌肤感觉到些许舒适，然而心里苦楚纠缠，只增不减。
　　他抹抹脸孔，叹一口气。平安生气了，那是肯定的。无论哪个女孩子，一夜温存醒来后，非但没有得到一句温言爱语，还被对方直言一切毫无疑义，就算她真的不在意，也一样会怒发冲冠。
　　他将头抵在墙壁上，喘口气。
　　事情到底是怎样失控到这个地步的？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中午休庭，正铭站在走廊里给平安打电话。第一次打过去无人接听，第二次打过去刚响两声就被挂掉，第三次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正铭苦笑，他和平安已经很久没有处于敌对状态了。他记得上一次他们打架那还是在他读初三的时候。
　　从搬进陆家开始，小小的周正铭就开始了他被欺压的生活。
　　比他还小一岁的陆平安，有跟她的年龄完全成反比的嚣张气焰。
　　她从来不曾为难新任陆太太，矛头的唯一目标就是周正铭。
　　陆平安是这小区附近同年龄孩子的头。这群孩子，包括新转来的周正铭，都在附近的同一所小学上学。陆平安顶喜欢在放学的路上带着一帮人猛地从周正铭身边大叫着冲过去，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哈哈大笑着一起冲他喊陆平安自编的顺口溜：“周正铭，大笨蛋，看见毛毛虫，吓得浑身颤！”
　　周正铭觉得他们这样做很蠢，但是在路上被人盯着也让他羞愤不已，况且欺负他的还是一群比他小一年级的孩子。他每次放学都逃命一样往家赶，运气好没有遇上陆平安的时候，他就觉得今天老天开眼。
　　自从陆平安发现他不能吃辣，他中午带的饭盒里一不注意就会被撒上红色粉末。他妈妈总是奇怪家里的辣椒粉用得快。
　　他养成了坐下去之前先摸摸椅子的习惯，每次走过陆平安跟前总是小心抬脚以防被她绊倒。
　　他每天要做的功课都是双份，他替他写作业的时候，她就快乐的拿着剪刀在旁边剪布片。
　　他不是没反抗过。
　　他跟她拍桌子：“我再也不要给你写作业了！”
　　小陆平安头上扎着新任陆太太送她的小丝巾，身上披了块儿童毯，学电视里的侠女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指他鼻尖：“呔！你这恶贼，谁叫你要招惹我？你这是罪有应得！你知不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欺负他！”
　　周正铭脾性温文，平生只干过这一件亏心事，被她一说，立刻偃旗息鼓。
　　更何况陆平安动不动就拿毛毛虫来欺负他。那确实是他的克星，后来他做了律师，可以在法庭里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他仍然是怕那东西。
　　这种状况的改变是在正铭读初三，平安读初二的时候。
　　上了初中之后，正铭迅速拔高，被体育老师招进篮球队去。他本来并不喜欢运动，讨厌弄得一身臭汗，然而人家要求了，又在他容忍范围内，他就不拒绝。
　　而平安对拼拼剪剪缝缝补补越来越走火入魔，家里的废旧衣物、布头纷纷惨遭她毒剪。
　　这天正铭放学后打完球回家，发现自己房间的衣橱门大开，下边角落里放着他的旧衣服的一个防尘袋还开着一半，做这件事情的除了陆平安没别人，他叹口气，上去收拾，然而看见几件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也被翻了出来，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急忙翻找，果然少了那一件。
　　正铭跳起来就往陆平安的房间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