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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樊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利落轻盈的黑色短发,脸上总带着灿烂的笑容。
      喜欢听现代音乐、跳现代舞,也喜欢游戏篮球一切年轻人喜欢的活动。

      二十许的樊林,正是一生人最青春活力的岁月,也是恋爱来临的季节最炽热的时候。十分自然地,他恋爱了。

      他写上了,一个叫唐岚的男孩子,仅仅比他大三岁,算不上十分大的差距。
      唐岚是个很文静,有些内向怕生的男子,总是低着头不爱说话。

      虽然在这个开放年代看来过份的孤癖,但是樊林知道,唐岚笑起来很可爱,像朵在黑暗中开放的花儿,性格也很善良,却不是毫无能力的弱者。

      唐岚虽然比樊林大三岁,但是因为后者与他比起来显的过份开朗外向,而且樊林总是忍不住保护唐岚,于是显的唐岚反而比他小似的。

      樊林看着唐岚一头半长微卷的栗发,忍不住伸手缠弄着玩,让柔顺的发丝在指尖流过。唐岚斜着头有些害羞地笑着看他,看的樊林受不了的样子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岚~幸好我们晚了八十几年出生,听说八十年前男性和男性相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樊林搂着唐岚,心有感触地叹气。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地球人口过多,社会越来越自由开放,政府鼓励不限性别的恋爱也是缩减人口的方法之一…」

      「是啊…可以遇上你…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和你一起,是我最幸运的事。」
      樊林认真而专注地看入唐岚的眼,岚有些受不了地微红了脸,把头埋在他胸口。

      「岚…幸好,我们相遇在这个时代…」
      「嗯…」

      如果…真的能这样相爱下去,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爱着的人同样地爱着自己,如果可以…一世…

      八十年后的北京,到处都是沙,风一吹起,沙便跟随着笼罩整个地市。
      坚硬的青石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沙,即使专门用来清除沙尘的机器不停工作,门角、角落、马路旁仍然堆积着沙堆,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的城市般。

      外地的人,都喜欢叫北京为沙之地。

      连绵的沙暴并不好受,但是地球上的空间只有这么多,能坐在楼房内已经是一种福气。
      在这个因为灾害变成冷漠冷清、甚至连新鲜食物都难得的城市,得到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珍惜。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不离开,不分开,牵着手到老。」
      「在这个无尽沙漠的城市,我等着你。」

      …这是什么时候说的话呢?

      樊林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触感,他只觉得好冷好冷…

      再次睁开眼,异常亮眼的太阳出现在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的太阳似乎过份地耀眼了。

      樊林爬起身来。

      然后他发现…

      ……..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

      风呼啸地吹过,卷起些微沙子,伏平了沙丘上的伤痕。
      天空很蓝,蓝得像八十年前的天空,明亮得像水晶般的蓝色。

      樊林站起来,站在沙子上,他转身,走了几步。

      沙子,沙子,无尽的沙…
      这里是哪里?唐岚…你在哪里?

      唐岚……!
      樊林叫着唯一刻划在他心口上的名字,在沙漠中奔跑。
      可是,跑得再快,沙漠还是沙漠,天空还是天空,连云也没有的天空。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到底是哪里???

      红如火焰的沙子,连绵无尽,风一吹,像是红雾般散开…

      没有温度、触感的世界….这里,是哪里?

      ……唐…岚…

      席卷大地的风,传不出樊林的呼唤。

      他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寻找房屋的影子,寻找一丝人为的痕迹。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大地只是荒芜地响应着他。

      没有植物、没有水、没有动物、没有山林草原、没有海市蜃楼、没有北京没有家没有唐岚没有爱。

      这片大地,只有沙,红色的沙,像是血泪地流动卷曲。

      他不停地往前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然后月亮西沉太阳东升。
      升起、落下…

      数不清的日月,他往前走,走的话的沙子那么幼细缠绵,留不下痕迹。
      他没有回路,只有不停地走。

      直到。
      有一天。
      他看见脚下的反光。

      很细微的反光,却真切地射入了他的眼。

      樊林一呆,迅速地趴在沙漠上挖起来。
      拨走沙泣,那是一片人造玻璃。

      大片大片的玻璃,他拨开沙子,让阳光射入,照耀进黑暗之中。
      然后,他崩溃了。

      被阳光驱散的黑暗中,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欢迎来到北京」。

      他记得,这块刻字的巨大牌子不久前才重新涂了漆,立在市中心的玻璃展览馆里。
      而现在,牌子却脱落了大半的漆,铁锈班班地横倒在地上。

      北京?这里是北京?
      是那个虽然沙尘滚滚却仍然繁华的城市?

      他拨开更多的沙子,阳光肆意地闯入千年不见阳光的黑暗之地。

      结论,已经很明显。

      巨大的玻璃窗破裂,外面涌入了大半的沙子,幸好另一头的小型玻璃窗没有碎,馆内有一大半保持着空旷。

      樊林读书的时候读过环境研究,书上那些被沙子淹没的房间,和眼前的展览馆几乎一模一样。

      北京,这个被称为沙之地的城市,被沙淹没了。

      那么,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

      樊林看着自己的走,疑惑又无力地坐倒在玻璃上。

      心里,细小的声音在回响:你真的没有死去吗?

      然后,他看见了那件东西。

      在展览馆的一角,镀了白银的银制的戒指连着的细小银链互相缠绕在一起。
      戒指的内侧刻着的字他再熟悉不过。

      怎么会忘记?那是他亲手刻的东西。

      TL。

      樊林笑了,了然地检起另一只…

      果然。

      些许模糊的FL两字刻在另一只上。

      唐岚和他的戒指,因为工作关系,两人都习惯穿在银链上,从戴上脖子的那一天起,就没有除下过。

      两只戒指,在樊林的手心,映着阳光闪闪发光。

      TL&FL,永远不分开。

      …在沙漠里,人往往认为自己一直在走,其实只是在原地绕圈…
      …在沙漠里,日夜温差非常大…
      …在沙漠里缺乏水源,时而会发现海市蜃楼和绿洲的影像…

      时钟,停在2087年,7月19日15时27分。

      樊林想起来了,他刻意忘记的东西。

      那一天…七月一日的那天。

      中国文化展览馆第一日开放,喜爱历史文化的唐岚拉着樊林来到展览馆。
      就在9时多,突然地震。

      地震不到几分钟,人们惊恐地看见室外吹着黄色的风暴,树会连根拔起撞向玻璃。
      一下一下,终于,玻璃出现了裂痕。

      最后,落地玻璃窗碎裂了,沙子争先恐后地涌入,风吹得人皮肤生痛刮出血痕。

      「这边!」

      唐岚拉着他奔向控制室,电视机正在放映新闻,镜头里,所有事物都被罩上不祥的暗黄色,龙卷风在市中心缓缓地形成移动。

      他看见人争相走避,却往往被吹撞在建筑物上。
      新闻里的主持说,历来最大的沙暴吹袭,却在下一秒镜头被卷走,雪白闪了闪,只剩下黑暗。

      控制室的工作人员调向外国台,却发现不止国内,连西方地球的另一端,同样刮起巨大沙暴。
      海啸、龙卷风、冰原气候接着出现,地球就像倾斜的水杯,往地面滑落,绽放成玻璃碎片组成的花。

      人们在急相逃走,他们看见走出室外妄想发动车子的人被连人带车卷走后,决定安静地留在角落。

      两人互相依偎着,紧紧地拥抱着对方。

      「吶…樊…我们会死么?」
      唐岚在樊林耳边轻轻地说,轻得像是只呼了一口气。

      「不会的,我们会安全的,放心吧。」

      「可是…樊,就算没有办法逃走,一起死去也不差吧?」

      樊林深深地看着他,轻吻他的额角:「如果到了绝望,我们一起死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在一起。」

      樊林看着他恬静的笑容,笑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援人员还没有来,室内的人数少了许多,樊林去看了几次,窗外的黄色风暴狂暴地吹着,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他从工作人员那里领来了少量的食物,和唐岚分吃了,两人细碎地说着话,一起睡着,再等待下一次的醒来。

      救援队仍然没有消息,甚至电视也收不到信号,幸好供电的电缆一直埋在地底,才有水和电的供应。

      不知道过了多少,发现空气有些闷浊,才发现抽风系统和空气过滤系统坏了。
      所有的出口,除了顶楼的,都被沙子埋了一半,樊林和唐岚静静地来到卫生间,他们最后一次的亲热,最后一次的哭泣。

      如果不能出去,那就一起死去吧。

      他们是这样想的,所以,安静地留在原地,忍受着沉闷的空气和时不时的地震。

      谁知道,几小时后,突然陷入了黑暗,断电了。
      地下电缆,似乎因为地震损坏了,目前只能靠后备发电机供应紧隐用电,而这点电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最后,当他们又一次醒来后,天已经再也看不见阳光,空气是窒息地难受。
      角落处传来小小的哭泣,冷漠惯了的人们互相安慰地靠在一起。

      可是,这点难得的温情并不常久,在数餐没有供应后,工作人员被逼说出粮食耗尽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是后备电源和食水用尽的消息。

      于是,人们疯狂了,他们互相谩骂、打架、毁坏东西。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后,有人拿出刀子,开始了第一宗的杀人行为。

      抱着子女的母亲轻轻喘息,连哭泣都不敢大声。
      她的旁边,一个男人刚刚杀了她的朋友,拖进了房间。

      没有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平得太久,连反抗都忘记。
      或许反抗也只是令氧气更快耗尽,提早死亡而已。

      「别看,唐岚别看。」
      樊林掩着唐岚的眼,用身体护着他,缩在角落,尽量令自己看来毫不起眼。

      唐岚握着樊林的手是冰冷的,微微发抖。
      他很害怕害怕,却没有发出声音。

      连恐怖电影都惊惧怕黑的孩子,听着外厅的惨叫哭泣声和切割人体的声响,竟然没有哭出来,只是咬着唇睁大眼颤抖着看着樊林,那眼神如此坚强。

      那一天,当声响静下来后,已经是深夜,大厅的大钟,走到7月18日21点。

      四处都是压抑的呼吸声,不时传来有人踢开房门和用硬门砸门的吵杂声,夹杂短促的哭叫。
      这一夜,没有人睡得着。

      四处都漫延着绝望的气息,无论是杀人者的心里还是躲避在窄小缝隙的人心里。
      唐岚微微发抖,一身的冰冷,樊林捧起他的脸,细细地吻去他的恐惧,一整夜地接吻。

      在快将毁灭的地球上,某一处,孤单渺小的角落,有一对情侣在倾尽所有地接吻。
      在死亡即将来临的前一天,温柔地互相依偎。

      带来地球毁灭的,不是海啸不是龙卷风,是有史而来最大的一次地震。

      彷佛是神的震怒,地面不停地震动,即使是为了防止沙暴吹袭用了最新技术建筑的展览馆,也在这种站都站不起来的震动中,塌毁了一角。

      在那半边角落中安身的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压在了坚固沉重的钢材和玻璃之下。

      沙子从缺口涌进来,直到他们看见了小小的缺口处的天空。
      天空…是黑色的,厚得不见天日的黑色云层,明明钟上显示的是白天,却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是让人绝望的黑色。

      地震没有停,天花不停有细碎的零件震落,石块、钢筋处处断裂。
      唐岚被樊林强硬地护在身下,几乎不能呼吸地压在下方。
      他很想替樊林挡去一些伤害,却因为力量的差异,完全动弹不得。

      「樊林!!!樊!!樊!!!!!!」

      沙尘飞扬,重物砸地的声音,樊林不可能听见他的呼声,却看见了他嘴唇的抖动,安慰地朝他一笑。

      突然,这抹微笑僵在了脸上。

      「樊?怎么了樊?」

      樊林继续笑,地震仍然继续,他拥抱着唐岚一直都是那么紧。

      像是到了下一个不能到来的世纪,地震停了,展览馆半毁,满地伤血的人体,分不清是死人还是伤者。

      「樊?你怎么了樊?」
      唐岚推了推樊林,推不开他,他却也不再动弹。

      樊林到最后,还是笑着拥抱着唐岚。

      粗大的一小段钢筋半穿入他的腹部,血流了满地,沾上了沙土变成红泥。
      他不再呼吸,不再回应,不再醒来。

      樊林看着唐岚抱着自己的身体哭泣,轻轻抹走他的眼泪。
      眼泪穿着手心,毫不犹豫地坠落尘土。

      他要继续,继续守护心爱的人。

      但…这又怎么可能?
      一个彷惶的灵魂,是无力的。

      7月19日,下午14时54分。

      残余的杀人者,再度寻找活着的人体,他们这次看上了唐岚。
      没有了樊林的威胁,瘦弱的唐岚看起来就是不耗力气的类型,在地震后露出的气口很快地又被沙子封上,空气很快又会不够,更何况馆内某些木制品正在燃烧,灭火系统早坏了,起火的地方太多,只能任由它们燃烧。

      唐岚的眼泪早干了,他防备地看着逼近的凶手,抱紧爱人的身体。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份壮烈悲恸,凶手竟然犹豫着不立即下手。

      7月19日,下午15时16分。

      终于,饱腹之欲战胜了情感,男人上前,拿起刀子。
      唐岚应该跑的,他却反射性地转身,就如樊林一直所做的,咬着牙把樊林护在身下就好像,樊林没有死去。

      樊林想阻止男人上前,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碰触任何事物,他看见唐岚的动作,惊讶地顿了顿。

      唐岚…

      7月19日,下午15时25分。

      男人终于还是,下了刀,一刀没有刺中脖子,而是刺伤了背后。
      唐岚咬着牙,看着樊林的脸容,痛得颤抖。

      樊林疯狂地想挡住刀子,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刀子穿透自己,没入唐岚的身体。

      两手相握,银链上刻有对方名字的戒指互相缠绕。

      之后的事,已经很清楚了。

      唐岚死了。

      他死的那一刻,樊林流下了血泪。
      唐岚没有出现,樊林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人。

      7月19日,下午5时27分,最终的大地震来到,火山的岩浆流过城市,熔化了流经的建筑物。

      展览在地震后不知道断裂了什么管道,突然馆内发小型爆炸,最严重的是,空气中的氧气迅速减少,展览馆内无一人生还。

      地震仍然继续,剩余的生还者并不多,天气继续反常,些微的人口很快的选择了冒着天气危险向太空逃离和地下躲避的路,他们的结局无人知道。

      展览馆的渺小爱情,只有被碎片击中的钟忠实地记录着。

      樊林,再没有离过来,他一直在最后保护唐岚的位置,绝望地等待着,直到二人的身体腐朽、一切成灰,只留下银制的回忆。

      他一直一直,停留在那个时间。

      世界过去了一千年,再没有水没有云,岩浆凝成的石头风化成沙,一千年,足以沧海桑田。

      一千年以后…

      红色的沙漠,连绵无尽。

      没有流浪人的足迹,没有遗留的碎片,这片红色的沙漠一无所有。
      不知道多少年了,随着风化的世界,樊林在哪一日开始陷入了沉默。

      他一直在原地睡着,忘了一切,陷入了永久的昏迷。

      如果不是,熟悉的声音唤醒他。

      樊林惊喜地抬头张望。
      是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唤他:樊…樊…

      岚…岚你在哪里?

      唐岚!!...

      阳光下,没有熟悉的影子。

      唤他的是谁?只有岚会唤他的姓,一声声地唤着:樊…

      他的确是听见了,那个声音。
      岚,岚在哪里?

      他找了多少天,每一寸地方呼唤着岚,在沙漠里徘徊了多少个日月,找着那个坚强又柔弱的身影。

      没有,什么也没有,一切彷如他的一个幻觉。

      如果只是幻觉,为什么他会醒来?
      如果不是幻觉,那么呼唤他的…是谁?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是么?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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