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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几段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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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微上下打量着一脸不屑的唐洌。
唐洌也上下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唐微。
唐声夫妇步出厅堂,唐洌忽地跪倒在地,“恕洌儿不孝,无法侍奉爹娘爷爷在侧。”
“洌儿……”接着便是一阵哽咽。
唐微别过脸去。
当年的自己。
……
为什么同是唐门之人,离开这里却有着这样不同的感觉。
“阿微,洌儿……就拜托你了。”唐微点头不语,看看着唐微的不屑心里不禁苦笑,唐擎,怕是根本没又告诉唐洌究竟是让他去做什么,这老头子,终究是用上了唐洌这枚棋子——为了火烈草,毫不留情地。
“走罢。”唐微转身,轻轻走出大门,翻身上马,二人翩然离去,徒留一地伤心。
商州的城风没了蜀中的热辣,却分外热闹。
唐微看着唐洌——那副斗志高昂的样子。
唐擎说了什么话,自己也大概了然,无非是——季展凝公然对唐门下战贴,由他唐门未来掌门出马对战云云。
可。
若他知道了事实,该如何自处?
突然,唐微瞥到墙角隐隐印有文字的刻痕,脸色一变。
“唐洌。”少年回头,脸上是完全孩子般初出茅庐,对新奇万物有着浓厚兴趣的神情,这哪是唐门的未来门主,唐微苦笑,唐擎为了不让他重蹈自己覆辙,当真雪藏已久。
“什么?”
唐微手中一使劲,马头顿时换了方向,“我们换条路,先去洛阳!”
久违的雨后,又是一轮烈日骄阳高悬空中。
饶是唐门专人训练出来的骏马,也忍不住嘶鸣着抵抗炎热。
唐洌虽长久生活在灼热蜀中之地,但在野外没有树木遮掩的曝晒下仍是口干舌燥得很。
更不用说唐微。
虽然从十年前便开始随季展凝与白若尘走南闯北,可毕竟习惯了龙吟堂在山谷清涧中的清凉闲适,哪受得了这样火热的天气!
两人皆是精疲力竭,只听到马儿一声嘶叫,扬起前蹄,唐微就此落下马去!
“喂!”唐洌顿时从炎热中找回神志,冲过去一把接住唐微有些发软的身体。
“怎么样?!”唐微摆摆手,可从他干裂的嘴唇,发烫的额际,唐洌似乎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
唐微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晕了过去。
“唐微!”他大急,突然,周围落下四个全身包裹在白色中的人影,唐洌戒备地看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跟上他们二人的。凭他唐门少主的功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白衣人一动,唐洌未及反应,已经应声倒在身后人手刀之下。
“迅速送他们去附近城镇,找个好大夫。”身后人沉声道。
“是。”白衣人应声准备抱上昏迷的二人离去。
“慢着,”那人看看手中的嫣红印纸,“把指示和天寒放在他身上。”
白衣人接过东西,一边摸索着唐微身上的口袋将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几个起落消失在旷野。
“我是真不明白旎,季展凝,何苦这么麻烦,既苦了他又伤了自己,”那人喃喃自语,腰上隐隐的铜牌显示,他正式龙吟堂季展凝收下号称医术神绝的副堂主——应影风!
“外人都道唐微出身唐门,自唐门叛逃时盗走了往生剑和《药典》,医毒武功皆是厉害之极,却不知当年白若尘一死就被你季展凝废了武功,出一次龙吟堂的任务,就要服上天寒借回武功内力……天寒奇毒,一续三断脉,不然以唐微的身子,怎么会连个酷热天气都受不了……”应影风无奈一笑,季展凝对自己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靠山,作为前魔教教主季闻怡的独生子,魔教覆灭却仍留给他一股暗藏的势力——名震江湖多次保护魔教免受中原武林围攻的灭门之难,在季展凝身边,可以让自己施展几乎所有的抱负——所以,自己理应死也要站在季展凝这边——站在龙吟堂这边的——
不能不说唐微是个奇迹。
细细数来。
可能连季展凝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已经为唐微放弃了不下十几次开拓龙吟堂前路的机会,甚至生命——自七年前他为了搭救武功尽失遭人欺辱的唐微,硬是从围攻龙吟堂一处分舵的几百多高手中力搏而出,虽然唐微没了威胁,但整整三个月,这个龙吟堂的支柱倒在床上静养了三个月才能够再次出现在武林中指点风云;再说三年前七月中旬与铁剑门萧屿翯的棋局——两人早就约定好此次棋局得胜者将送给对方一处分舵——何处分舵任君挑选——但当苏瑞告知他唐微江东遇急,他抛下了自己形势大好的黑子和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直直冲往江东——
如此看来,唐微对季展凝的威胁,对龙吟堂未来的威胁,巨大地让人不敢想象。
要说季展凝放过杀了白若尘的唐微,慢慢地自己也觉得能理解了。
虽然当年的事,季展凝和唐微都没有再提。
但应影风也相信,决不会是唐微杀了白若尘。
七年前,唐微才只有十三岁。
而白若尘,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中原武林小有名望的后起之秀。
他,哪会杀了他?他这般敬慕着季展凝,怎么会杀了他最心爱的他?
他,又哪会被他杀死?他一个中原武林派来潜入魔教余党的高手,怎么会任他杀死了自己?
应影风叹气,这些,原本该是他们二人自己担心的才是,怎么会如今扰的自己难以抉择?
就算季展凝因为种种原因放过了唐微。
——可。
为什么如此放眼丈量着龙吟堂未来的自己也会放过这个男人?
——他拖累了季展凝多少?
——他又拖累龙吟堂多少?
——自己能放过他么?
答案。
——也许很快就要有了。
洛阳城。傍晚。
小摊贩们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开始收拾起未卖出的货物,一边冲着大街上零星不多的几个行人叫卖,期望可以在一天忙碌过后回家之前,多卖些货品以便为在家等待的妻儿带来惊喜。
唐洌猛然惊醒,后颈一阵酸痛提醒他刚才的遭遇。
当下他警觉地查看四周。
却只看到唐微双目微拢,静静躺在床上,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唐洌探手抚上他的额际。
温度已降了不少。
看着房间中央,桌上压着镇纸的药方——应该是有大夫来过了。
谁做的呢?而刚才那群白衣人又是什么来历?
疑问一圈圈在心中泛开。
“唔……”唐微轻轻皱眉,睁开了眼睛,入眼即是唐洌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话音刚落,留意到自己身处之所,“这是?”不禁一脸诧异。
“在郊外你晕倒了……还遇上一群白衣人,之后我们就到这里来了。”唐洌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自己也想过以自己唐门少主的身份外出行事也的确有可能遭遇袭击——但那群白衣人却并没有作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甚至救了他们,还帮体弱的唐微找了大夫——
如此看来,也只有一个解释——唐微认识他们,还有一定交情。
“白衣?”唐微苦笑,“竟是连我到洛阳都等不及了……”
“什么?”
“没什么,”唐微抬头笑笑,正好一眼瞥到唐洌腰上多出的红色印纸。
伸手取出来。
唐洌低头查看自己的腰带,趁着唐微低头看那张印纸时,抽出里面多出的小袋。
今日子时之前,杀洛阳何家长子么。
唐微叹气。
“天寒!”唐洌失声道,“天寒剧毒!”
唐微一震,试了,身为唐门少主,自是要从小识些奇毒草药。
笑着接过,就要张口吞下。
唐洌一把抓住唐微的手,“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可是天寒!”
“知道。”唐微淡淡地想要夺回手掌的控制权。
“知道?”唐洌微微错愕,“我看你根本是不知道!天寒奇毒,一续三断脉,可以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迅速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也能维持一个筋脉尽断,武功全失的人一个时辰的原本状态,可之后……之后就是三个时辰的毒性反噬,并且会再次断去已经收到创伤的三条经脉,你到底明不明白!吃了就根本没个头了!”
唐微仍是固执地想要抽回手去。
“况且你吃天寒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要让你竟要服食天寒才能解决?你又不是没有武功!”
等等。唐洌心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你在郊外……”
唐微又是一笑,渗着些让人心痛的无奈,“是,我就是没有武功了,所以在郊外才会连那点热度都受不了。”
“可你……”
“想说在唐门打败你们的事?那自然事服了天寒才有的武功。”
唐洌暗算,果然,自申时至酉时,真真只有一个时辰时间。
他突然有些心痛了,这个人,这个所谓叛出唐门的二叔,连入唐门回家都要用上天寒,服食天寒更如同儿戏,他究竟吃过几次?
要知道断的经脉越多,若再要动武,也只有服食天寒才能抑止,而一续又是三断脉。
他究竟忍受了多少次断去经脉的痛苦,自己忽然连想都不敢想了。
唐洌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不留神,唐微一扬手便咽下天寒。
唇角是抹得逞后却虚弱无比的微笑。
“你……”唐洌未及开口,便被唐微一指封住哑穴。
“虽然……对你我没什么要解释的……可等我回来后的三个时辰就拜托你了。”唐微转身欲走,想到什么,仍是停了下来,“我知道服食天寒最后的结果就是经脉寸寸断亡,再也无法复原只好等死……可在那之前,我必须完成一个承诺,为此,就是死我也乐意接受。”
说罢,飞身自窗口跃出。
唐洌在黑暗中沉默着,心,抑制不住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