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辞》王十九

44、后记2：倾听与宣泄

　　一个人如果愿意耐心而且认真地去听别人说话，就有可能成为他人倾诉的对象。
　　有一段时间，人们对我的倾诉有一个相对集中的主题——好几个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都来频繁地、反复地谈论他们破碎或者冻结的爱情。
　　那些倾诉者后来渐渐恢复平静，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但是他们的故事却在我心里留下了痕迹。
　　我还记得，夜深人静的黑暗房间里，偶尔听见的那些控制不住的哽咽和泪水滴落的声音。当然也记得每一次发现对方在自己跟前哭泣，却要假装不知道，那种紧张和狼狈。
　　在生命最华美的阶段，朋友们叙述的那些必须当作秘密收藏的、不同类型的悲伤，让我觉得人生苍凉无比。我一度为此有些抑郁。
　　那以前，我不知道倾听者付出的除了时间和精力，还要包括这样的心理代价。
　　从这个角度来说，《春辞》就不仅仅是作者的自我消遣。它既是一次编故事的尝试，也是一次为了宣泄情绪而进行的、以不泄露他人秘密为前提的、融会之后改头换面另起炉灶的再倾诉。
　　这个故事的语言也由此显得迷离、黯淡和宁静，背后的逻辑是：一个人如果直接或间接经历太多，再来讲故事，情绪不会轻易波动；主人公也变成深沉内敛、一次经历足以多次咀嚼的张阿毛，而不是飞扬灵动的李晓莞。
　　《春辞》的文字比较费了些心思。那时候我正在重新看杜甫。他的炼字功夫让人同时充满希望和绝望。中国文字在他那里，显得既疏朗又致密、既刚硬又富有粘性。他的文字是一种包含着许多矛盾的、圆转如意的魔术。
　　我不可避免地受到他的一点影响，去追求简单精确的文字，《春辞》的书写难度增加了很多，整个过程从2000年底，断断续续延伸续到2003年6月，劳心且劳神。因此，《春辞》初稿完成后，我有几年没再写新故事。
　　直到2006年10月初，集中看完很多故事之后的一次聊天，让我想再胡乱编个故事发泄一番，既是对那些故事的回应，也是懒惰数年之后对汉语的一次回忆。
　　于是，15天后有了《四块玉》。

　　水族
　　2006/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