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不朦朦》不说话的云

46、军训(四)

　　当我们意料之中，最后一个到达终点时，全组的人却个个象得了第一名一样，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我们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

　　我被万玉莲一把给抱住了，这妮子，还拼命地跳啊跳。让我颇感吃不消。

　　“陆依萍，你真坚强！”

　　“不，没有大家，我根本就没有可能坚持到底！”完成任务，到达终点的喜悦使我的不适降到了最低点。

　　“我们大家都很棒。”

　　“是啊，我们是最棒的！”

　　被大家簇拥在中间，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红得发紫的军旅剧，想起剧中那句让人感动内心的座右铭：不抛弃、不放弃。现在，我才真正对这六个字有些领悟。原来，要做到这六个字，是多么地难。要坚持到底，需要付出的是——那么多。

　　但是，只要我们做到了，那感觉，是如此地好。

　　不抛弃、不放弃。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做到了。以后，我还是会一直坚持下去。

　　“嗯哼！”转头望去。天，是我们的魔鬼教官。

　　激动万分的女生们一听这声音，马上收声。所有人自觉地按照训练要求整队立正。

　　“报告长官！护理系XX级XX班第XX小组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请指示！”组长整理好队伍后，中规中矩地向教官行了个军礼。

　　“稍息！”林致远依旧酷酷地，仿佛是用鼻子哼了这两个字。可是，我还是从他这声中感觉到，这家伙，似乎比前段时间多了一点人情味。

　　人情味？我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这个林致远，自从上次从华北战场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就象一只狐狸变成了一匹狼，让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毛骨悚然。只想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这次军训，更让我有这种感触。

　　所以，一定是我的感觉出问题了。

　　我非常肯定地这么认为。同时，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致远。哦！天啊！地啊！瞧瞧我，看到什么了？

　　自军训以来，我们的魔鬼教官林致远上校那张向来是冷冰冰的冰块脸，今天线条意外地柔和了些许，眼神也稍稍有了些温度。

　　老天，我的直觉没有错。只是，这天要下红雨了。

　　“你，出列！”林致远好象感应到了我的注视，眼神一扫，直直地对上了我诧异的目光。只是一秒种的眼神交汇。下一秒，他手一指——

　　“咔嚓！”我向前一步，立正。

　　“2154号，作为最后一名，有什么感想？”老天，我忘了，每次最后一名，总要被教官这么关照一下地。

　　可惜，林致远先生，你注定要失望了。我是什么人？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想让我重复什么努力、发奋、知耻而后勇、奋发图强之类的那些老掉牙的话，没门。

　　“报告长官，我感到非常自豪。”我仰头、挺胸，大声回答。

　　“什么？”所有的人都想不到，我竟然是这么回答地。这会儿，我仿佛听到了一阵下巴落地的“叭嗒”声。

　　“你感到非常地自豪？！”半晌，我才听到了林致远有点怪怪的声音。估计，他和在场的人一样，被我的话雷得不轻。

　　“是！”我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说。

　　呵呵呵！雷死你们了吧！我在心里不无恶趣味地想。

　　“哦！”林致远的语调上场，慢慢地踱到了我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最棒的。”

　　“你觉得你们是最棒的？”我怎么听来听去，都觉得这语调里含着一丝不屑。

　　“当然！”我依然保持着向前平视的姿势。鸟都没鸟他一下。切，想用眼神来压迫我，没门。

　　不过，这会儿好象肚子又开始痛起来了。

　　“理由？”这两个字，我感觉好象是从咱们魔鬼教官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死定了，怎么肚子越来越痛了，好象刀绞一样。

　　大粒大粒的冷汗冒了出来。

　　不行，林致远这小子的气场太大了，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往我旁边一站，我立马就感受到了他施加过来的越来越重的压力。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哼！输人不输阵，想用气势压我，没门。

　　我不服气地仰起头，一时间忘记了疼痛。眼冒火花地与他对视。

　　“我自豪，是因为，我们是一个整体。我的队友们，在自己最艰苦最想放弃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自己的队友。”我自豪地说。的确，在最后的那二、三百米，我几乎是被队友们连拖带背，才坚持到最后的终点的。

　　“我认为，我们军训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提升大家的军事素质，也并不是让所有的人都去争那个所谓的第一名。而是让我们能够切身体会到，在一个团队中，彼此之间要相互协作、互相帮助、精诚合作，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力量。让大家明白：团结就是力量。只要我们团结，就能创造奇迹，做到往常不可能做到的事。能让大家体会到这一点，并且自觉自愿地这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长官，我认为，我们做到了。”虽然是最后一名。

　　我的火气降了下来，看向林致远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火爆了。而林致远，那双乌黑的双眸正定定地与我对视，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在华北战场的那几个月，在战场上的他一定经历了很多。

　　“在战场上，所有人不是都希望，能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吗？长官，我认为，我的队友就是以后在战场上，都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的战友。长官，你说，这样的我们不是最棒的吗？你说，我不应该为自己身为其中的一员而感到自豪吗？”我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现场一片沉默，很明显，大家都在消化我说得这番话。只剩我和林致远，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嘶——光和他这么眼神PK ，我感觉肚子又开始痛了。

　　从我们到达终点到现在，大概也就短短地十分钟，可我的感觉就好象过了一百年。

　　林教官林大人，拜托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现在的我，痛得全身冷汗淋淋，只觉自己都快要晕过去了。可我的倔强、我的骄傲，不容许自己从与他的眼神PK中败下阵来。

　　“回列！”林致远与我对瞪了老半天，头一摆，我乖乖地后退一步，回到了队例中。

　　慢慢地，林致远举起了双手。

　　完了，他该不会恼羞成怒，想扁我吧？我在心里暗暗叫苦。现在的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勉强站在这里的，他只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我搞趴下。

　　“啪啪啪！”林致远举起手，鼓起了掌。

　　这一会，我相信，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说得好！”林致远那张冰块脸竟然出现了一丝弧度，差点摔碎了一地的眼镜。“你们虽然是最后一名，却一个都没有少，你们是今天唯一一支齐装满员，而且，是一起到达终点的女子小组。所以，你们不仅是最后一名，而且，还是第一名。”

　　“呼！”老天，有他这么折腾人的吗？我在心里对着林致远伸出了中指。同时，也感到一阵轻松。还好，没有因为我，而拖累大家。

　　我们的早餐保住了。

　　紧接着，头开始发晕、双脚发软，整个人站立不住，朝前跌去。可还没等我惊呼，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好，没有破相。这是我被黑暗吞没的刹那，在心头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